《平反之后》迟公子

3、往事

　　李越，就是村里人称的李秀才，是榆婶子的儿子，自小就与榆婶子相依为命，但其实，李越是有爹的，不过，渣爹就是了。

　　李爹也是个读书人，成亲前就中了童生，父母过世后，在李越六岁时考中了秀才。一家三口靠着祖上留下的几亩田赁与人耕种维持家用。平日榆婶子也帮人做些针线活，在交完书院的束修后，日子还能勉强过得去。

　　然后老套的故事不停地重复上演，一个县里出个童生已是不易，更何况是秀才，况且李爹长得人模狗样的，当时就被县里一个大龄富家千金看上了，承诺嫁与李爹后出钱供他继续读书，保他富贵生活。两人互相“倾慕”，又或是各取所需，一来二去便成了好事，富家千金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只是富家千金不可能作妾，也不愿做平妻，李爹左思右想着如何休妻……

　　原配的妻是爹娘给选的，李爹本来就不甚满意，觉得妻子粗陋又不识字，着实配不上他。可妻子帮过父母守孝，又无错处，而且还帮他生了个儿子继后香火，不能说休就休啊。

　　这边富家千金催得急，见李爹犹犹豫豫的，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到乡下找榆婶子耀武扬威一番，扔下一小袋银子，威逼利诱要榆婶子自请下堂。

　　榆婶子自是不愿，当天就去找了族长，族长虽可怜她的遭遇，但李氏族人还盼着将来靠李爹光耀李家门楣，不敢得罪李爹，便劝起榆婶子来。

　　这时李爹从县里赶来，假意软语相求，说和富家千金如何一见倾心，真心相爱云云。最终，榆婶子见留不住人，便同意和离，因娘家离得远，也没什么人在了，便提出条件，一是要带着儿子，但会留在李家村抚养儿子长大，二是要拿回当初的嫁妆。

　　榆婶子嫁过来时虽有那么点东西，但在现在的李爹眼里还不算什么，嫁妆退了也就退了，但儿子姓李，好歹也是他长子，不能随随便便让她带走。

　　富家千金可不这样想，本来就要养一个大的，大的是她的男人，而且看着是有前程的，以后自己也能有个依仗，但再加个小的是怎么回事？？又不是自己亲生的，每天看着顶心顶肺，还要自己费钱养着，不是自己的儿子又怎么能养得熟。于是拉着李爹指指自己的肚子说，夫君以后是要继续科举的，我又要顾着家里的生意，我们的孩子又准备出生了，又怎么有时间教导他呢，况且孩子这么大了，也应该要启蒙了，我接他过来不是不可以，只是没人管着惹出了祸事，别人截的可是夫君的脊梁骨啊。不如就让他继续留在家乡，有族长和各位叔伯兄弟看着，也不至于让他行差踏错不是。

　　李爹想想也是，自己不喜欢妻子，他男儿肖母，连带着便也不太喜欢儿子。现在身边有如花美眷，又有个孩子准备出生了，自己还打算一股作气考个举人回来的，带着儿子着实有点多余，见榆婶子说会留在了李家村，最终便同意让榆婶子继续带着李越，自己和富家千金双宿双栖去了。

　　一旁族长虽然觉得不妥，也有族人想插句嘴的，但最终不是自家的事，双方也同意，也就都没再说什么……

　　榆婶子也是个硬气的，带着年幼的李越，拿着嫁妆找族长买了村尾的地和两亩田。族长也兼着村长，因可怜她两母子，村尾的地不值钱，田也不是上好的水田，便索性低价卖了给她，当抵了心里那一丝愧疚，榆婶子拿着剩下的钱在村尾起了间泥坯房，带着李越安了家。

　　春去秋来，转眼李越便到了十二岁，他自个儿也是争气的，脑子灵活，有天份也好读书，一举过了童生试。因着榆婶子早年刺绣，眼睛越发不好使，后来便断了刺绣的活计，靠帮人洗衣维持生计。

　　李越懂事，小小年纪便到县里帮人抄书写信，凑够了银子后，在十八岁那年参加院试考中了秀才，自此，村里人都李秀才李秀才地叫他了。

　　六年过去了，今年又到了大比之年，好容易攒够盘川赴考，这次李越也顺利中举。举人老爷是可以绶官的，本以为好日子终于到了，怎知天不遂人愿，这就出事了……

　　中举不久，就在李越回乡的当天，官府便派人来说李越杀了人，要抓拿李越归案。这下子可炸了锅，全村人可惜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抱手看笑话的也有，只可怜了榆婶子，本以为熬出头了，却遇到这种事。她拿着手中为数不多的银钱想到县里见儿子一面，好打听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却连县衙的门也进不了。

　　没多久，县里便传来了消息，说李越杀人属实，剥夺举人功名，判秋后处斩。这一下，榆婶子本就不好的身子再支撑不住，知道消息的当晚便郁气攻心去了，还是萧宁和村里相熟的几户人家帮着料理的后事。

　　李一山回来听罢也一声长叹，历来官官勾结，这县令更是当地的土皇帝，江湖人除了有利益关系的，一般也不愿与官府打交道，江湖与官府一般河水不犯井水，不过李一山还是去了一趟县里，打探了一下整件事的经过。

　　原来李越中举之后，被县学里几个交好的同窗拉去了吃酒庆祝，回来时路过一条小巷，见到一女子孤身躲在巷中哭泣，便上前问原由，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当晚，那女子就被人奸杀，尸体在第二天一早被发现在一条街巷的深处。李越与那女子交谈时恰巧被街对面的乞丐看到，县里人都说李越是见色起意，借醉行凶，第二天李越回村不久便被衙门的捕快抓拿。

　　这是表面上的消息，李一山还查到点内里的，县令的儿子，还有那富家千金最小的弟弟都是李越县学的同窗。县令的儿子仗着他爹是土皇帝，恃势横行，这些年欺男霸女的事没做少，人们背地里都叫他土霸王。

　　富家千金的小弟因为家里有钱，又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两人平时就臭味相投在一处。因着姐姐的关系，那小弟最看不惯李越，土霸王对李越这种自持清高课业又好的穷小子也是不顺眼得很。这次科考两人没中举，李越出事后，两人便在县学里不遗余力抹黑李越。

　　李一山人脉广，向道上的朋友打听，得知那被杀的女子容貌妍丽，身姿窈窕，跟着他爹在市集卖豆腐，是当地出了名的豆腐西施。一次偶遇，被土霸王看见，遂起了色心要强纳进府，豆腐西施抵死不从，当时科举将近，县令也怕儿子坏了心性误了大事，便答应等儿子考试后再帮他议亲。说好听是议亲，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是强娶。

　　萧宁想起之前榆婶子想探监，怎么也进不去的事，难道这有关联？这里面好像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弯弯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