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孤城》偃七

5、姐姐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听起来还可以，这让陈善灵微微安下心来。

　　“要报警吗？”

　　虞清那边传来凳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没那个必要，我已经在学校表白墙里发过警告了。”

　　“明天你到我家里来住吧，我妈她不介意的。”

　　虞清有些疲惫，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弱，“再说吧。”

　　陈善灵下意识地开始咬唇，没有拿手机的左手一直在抠新买的王后雄教材。她知道虞清是一个人在外面租的房子，并且有时下午放学或者放假都在外面有兼职。作为朋友，陈善灵一直都没有问过那些很冒犯的问题，但是有时候看着虞清在生活中遭遇的那些破事，她心里又有些难过和怒气。

　　俩个女孩子之间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陈善灵听到那边有窗户灌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打火机的开火声。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自己挺羡慕你的？”

　　陈善灵没有说话。

　　那边的虞清自顾自地继续道：“虽然这么说有些矫情，但是陈善灵，我好羡慕有人爱或者爱别人的感觉。如果我是黑暗孤独中的个体，从来没有过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经历和感受我也不会现在在大半夜地发酒疯，但是，”那边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呛到了，一阵咳嗽声之后又响起来声音，“但是偏偏就有人给了，给了之后又将我抛回去那种境地里，这他妈谁受得了？”

　　陈善灵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任由夜风将她散开的头发吹乱，连带着吹动的还有她自己那颗冰凉的心。虞清不知道，陈善灵好像缺失了一种去爱别人的能力，无论是家人，朋友，她仿佛像默尔索一样，对待爱意的行为荒谬且无情，但是内心深处的触动却又是真实的。

　　陈善灵在窗户旁边站了很久，才看到电话那边的人早已挂断。

　　第二天上午，不出所料地虞清那件事就被整个年级传遍了。深夜猥琐高中男尾随学校女孩到了住宿楼楼下，跪在地上只为了要女孩的袜子·······

　　这种恶心事传播速度最快，但是热度也大。

　　表白墙的楼盖了好几层，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尾随的男生是南元的，而且明晃晃地还说了，这是拿钱办事。

　　虞清漂亮这是公认的。同时公认的还有一点就是玩得开，这种表白墙上的帖子一出来，楼层里面全部都是吃瓜看戏的。

　　陈善灵中午吃饭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评论，翻到那条“南元”的手指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退出了页面。

　　北城高中食堂有两层，一层和二层一样，饭菜都垃圾，所以纠结在哪吃饭这种幸福问题对北城高中的学生根本就不存在。

　　陈善灵一向在学校二楼吃午饭，但是这回不一样，她在上楼梯口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林肆乙在那堆四五个人的人群中向她招手，明晃晃的笑容还挂在小可爱的脸上，“一起吃饭吗？”

　　陈善灵看着台阶下的四五个人，本来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好”。

　　同行吃饭的人中有虞清。陈善灵本来是跟在那群人后面斟酌着等会入座吃饭的时候是保持着惯有的沉默，还是和虞清挨近点说说话。结果虞清自然而然地就和她并排走了，且还坐在她的对面位置。

　　和林肆乙一起吃饭的饭搭子大都是文理还没分科时候的同学，所以陈善灵多多少少都认识，唯有坐在她左手边的男生，她不认识，但是有过两面之缘。

　　一次是在办公室里，一次是昨天晚上的便利店。

　　“不喜欢吃芹菜下次就别要了。”对面的虞清把自己餐盘里面的鸡排夹到陈善灵盘子中，然后像往常她们偶尔吃饭那样教训她，“不然最后都是到了我盘子里面。”

　　陈善灵低头夹菜，“你不是喜欢吃？”

　　“我只是不讨厌。”

　　陈善灵微微出神，但是嘴巴还在机械地咀嚼着。林肆乙那边的几个男生吃饭从来也不肯安静，时不时就会爆发笑声，但是今天明显地陈善灵耳边没那么聒噪。

　　她把耳边碎发安安静静地理好，猜想可能是因为身边坐的人换了。

　　林肆乙道：“周末约饭来不来？”

　　话是对着右边的俩个女孩说的，陈善灵还没搭上话，虞清就接过来，“出去吃还是上谁家里？”

　　“家里。”

　　“那我去。”干净利落的回答让陈善灵并不意外。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林肆乙的朋友中都是些什么人物，如果这顿饭是约在外面，虞清绝不会去，但是约在家里，那么一些平日里见不到的人是必然会见到的。

　　比如赵寅承。

　　果然虞清装作不在意地轻声问了一句，“赵寅承去不去？”

　　林肆乙向来是个神经大条的，一点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去啊，很多人都来。女神姐姐你来不来？”

　　被点到名的女孩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炸鱼块，听到别人喊她，也只是静静地抬起头，“不熟。”

　　的确不熟。

　　包括陈善灵来这桌吃饭也只是因为认识的林肆乙周边站了一个虞清，不然她是不会坐到这边的。

　　“别啊，灵儿姐姐，来玩啊。”林肆乙竟然在撒娇。

　　陈善灵略微眯了眯眼睛，一双筷子也被她的左右手分开左右各拿一根。她微微抬高左手向着林肆乙那边点了一下，“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旁边有人低笑了一声，那笑声蛊惑人心，出奇地好听。陈善灵没忍住转头看过去。

　　谢司禹本来是坐在陈善灵左手边吃饭的，右手拿着筷子夹菜时不时还要注意着点陈善灵的袖子，结果刚才陈善灵打趣林肆乙时左手抬高了，眼看蓝色的校服袖子就要沾到餐盘了，谢司禹轻轻往回一拽补救了一场灾难。

　　袖子的主人眨眨眼，轻声道：“谢谢。”

　　和在办公室那次一样，少年偏过头坐直了身子什么话都没说。
　　一顿饭最后是在安静中吃完的。陈善灵解决了自己的午饭之后，先行一步回了教室，而林肆乙则和自己的俩个朋友约着不知道干嘛去了。最后一同回教室的竟然是虞清和谢司禹。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虞清在前，谢司禹在后。

　　虞清本来没发现这个走位，后来发现了就故意走慢几步等着后面的帅哥。谢司禹长相好，女生都知道，这才来了几天，外班打听情况，递情书的估计多得不得了。结果没走几步，这帅哥又落在她后面了，虞清微微语塞，这人让她想起了陈善灵。陈善灵每次和她一同出去，必然是走在她右后方，而这帅哥恰好相反，是走在左后方。

　　虞清想着缓解路上的静默状态，主动找起话题，“你和赵寅承是不是挺熟的？”

　　其实这话是废话。林肆乙管谢司禹叫哥，且谢司禹本身在南元也是挺有名的一个帅哥，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赵寅承？

　　谢司禹发出一个“嗯”字，缓解了虞清的一点不自在继续道：“我知道你，你有次去找他我正好在。”

　　虞清笑，“原来你记得我。”

　　很难不记得。

　　虞清本人长得很有棱角，属于那种看了第一眼就会有印象的那种女生，她像极了玫瑰花枝上的刺，想要触碰，首先就要见点血。但是谢司禹能记得她主要是因为赵寅承追她追得很猛。

　　高一的时候，谢司禹他们几个下午放学之后会在学校专门打球，林肆乙从北城到南元来找他们的时候，顺便还带来了他们学校的八卦和一个人。

　　林肆乙每天混迹于女生小团体之中，热衷各种八卦以及追在好看姑娘后面嘴甜甜地叫“姐姐”。那天他来的时候带的就是虞清，一边介绍给操场上的这群哥们，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些自己学校的破事。

　　他们哥几个考的都是南元，除了林肆乙去的是北城，所以免不了一见面就要听这人吐槽。

　　谢司禹那天退场走得早，后来也是听别人说的，赵寅承当晚加了人家微信，还送姑娘回家。连当时还在德国念书的俞成言后来听说了这件事，也笑骂道：这人真是看见个姑娘就迫不及待。

　　毕竟，赵寅承什么德行，他们自个都知道，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

　　最要命的就是，赵寅承后面一直还有个苏微微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