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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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一条，陈澍还在原地。
他还沉浸在戏中的情绪里，看着恹恹的，并没有注意到隋如遇。
这场戏一直演到慈山派众人阻拦林慕初，双方发生争吵，林慕初从师弟口中得知师门陷入危难的消息，一时陷入两难。
演员们聚在一起对戏，辉南过去指导演员的走位。
隋如遇的目光穿过人群，肆无忌惮地看向陈澍，好似要把自己逃避的那些时光都补回来。
他和别人讲话的样子，他皱眉的样子，他动怒的样子……
大概是习武之人的直觉，陈澍很快察觉有人在看他。
他循着那道炽热的目光找了过去，和隋如遇四目相对，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本以为隋如遇又会像以前一样闪躲，但破天荒的她没有逃开，这让陈澍有些意外。
辉南在亲身示范走位，陈澍收回了目光，余光却一直观察着隋如遇——她的目光没有移开。
等辉南讲完，他又能光明正大地看向她的时候，她似乎有一瞬间的慌乱，然后低下了头。
导演又回到监视器前，演员们走了一边戏。
拍了三条都有点小问题，辉南让大家休息几分钟，陈澍也来到帐篷，状若自然地和隋如遇聊天。
“骆驼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拍摄肯定是够用了。”
“这里的天气，你最近还习惯吗？”
拍摄地气候干燥，降雨极少，很多南方演员都很不适应，这几天纷纷上火。
“还得多谢你的加湿器，还有梨汤，我最近吃的睡的都很好。”
“不用和我客气，”他停顿了一下，又补了句，“如果想吃其他什么，也可以和我说。”
隋如遇答应得痛快：“好，我想到的话告诉你。”
她没有推辞，陈澍从她的话里仿佛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她坦然接受，是不是意味着……但他不敢发散得太远，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辉南看完回放，和陈澍聊起刚才这场戏，陈澍也觉得差点意思，正想和导演沟通，换种演法再试一遍。
正巧隋如遇也在，辉南索性拉上她一起聊。
“你觉得林慕初这个时候，应该是哪种情绪居上风呢？”
隋如遇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是懊悔，他的道义和情感想让他追逐徐怡安而去，但是孝义让他不得不赶回慈山派，挣扎肯定有，但他更多的还是懊悔。徐怡安其实已经发觉对方的真实目的了，但林慕初心系林清雪的安危，并没有及时察觉，甚至徐怡安的不告而别也早有端倪，但他没有注意。至于慈山派，其实他一早看到师门的联络信号，但也因为私心没有及时理会，所以他很懊悔，甚至埋怨自己，把林清雪失踪、徐怡安不告而别、师门危难这些事都怪到了自己身上。”
辉南听完颇为赞许，“你和陈澍倒是看法一致，林慕初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如果他只牵挂徐怡安，这个角色难免有些耽于小情小爱，他的懊悔其实是他的反思，这才是这个人的可贵之处。”
几人意见达成一致，这条很快顺利拍完，下一场就轮到了隋如遇和陈澍的对手戏。
隋如遇和陈澍刚走一遍戏，正要实拍，现场突然起了风。
苍茫的戈壁滩上，粗粝的风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它悄无声息出现在众人面前，挟着细沙尘土而来，让人不敢直视。
不巧的是，隋如遇迎风站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风沙迷了眼。
陈澍正要提醒她，却见隋如遇闭紧了眼，他一个大步立刻挡在她身前。
感觉到面前有人，隋如遇正要开口，就听见陈澍的声音。
“别张嘴，风里都是沙子，你眼睛不要闭得太用力，等这阵风过去。”
隋如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下一秒，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眼帘。
陈澍用手盖住了隋如遇的眼睛，将风沙彻底阻隔开。
他掌心温热，指腹处有薄茧，隋如遇闭着眼，突然觉得时间被拉得好长，她的心跳似乎都漏了一瞬。
虽然已经过了当地频繁的沙尘天气，但风沙还是会时不时出现和人们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工作人员早有心理准备，护着机器背风而立。
所有人都在等风停，至于两位主演，他们的接触在其他人眼里都不算出格，无人放在心上。
疾风像个调皮的孩子，一个小玩笑后又急匆匆溜走，一切恢复如常，陈澍拿开了手。
隋如遇动了动眼珠，瞬间磨出眼泪，她上手就要揉。
“别揉，我帮你吹。”陈澍拉开她的手。
隋如遇从小怕别人吹自己眼睛，小时候眼里进了东西，余燕飞帮她吹，才刚吸气，隋如遇就吓得闭紧了眼睛，反复几次白白浪费时间，后来余燕飞都直接带她去找水洗眼睛。
此时感觉到陈澍靠近，她下意识攥紧了陈澍的戏服。
察觉出她的紧张，陈澍动作越发轻柔，他轻轻分开隋如遇的眼睑，连吹几下。
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隋如遇眨了眨眼，终于能睁开。只是眼睛红彤彤的，像是被谁欺负过，带着几分委屈。
工作人员过来问道：“隋老师还好吗，需要用水冲一下吗？”
“不用。”
“去拿吧！”
两个人同时说话，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听谁的。
隋如遇看向陈澍，“没事了，不用麻烦了，我感觉眼睛里面没东西了。”
陈澍摸了摸她的头，“冲一下，安心点。”
他语气温和，像是安抚不听话的小朋友，隋如遇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她转头和工作人员说道：“我去帐篷那边就好，不用拿过来了。”
陈澍的目光一直追着隋如遇，等她走远了，又盯着地上发呆。
隋如遇调整好，众人一直拍到夜幕降临。
外景镜头都拍完了，迎来了一场重头戏。
戏里的徐怡安和林慕初在此处分别之后，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徐怡安后来彻底失踪，这也成为林慕初的心结，他几次梦回西北大漠，在梦里改写了故事走向。
在他的梦里，徐怡安并没有离开，他将自己这些年的思慕和盘托出，梦中的徐怡安埋怨他为什么不早说，然后他们拥抱亲吻，恨不能将对方融入骨血才能弥补这些年的错过。
这场梦绮丽缱绻，却总是在林慕初信以为真的时候破灭，徐怡安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他一个人在无数黑夜里痛苦难眠。
为了迎合梦境，破旧的木屋被布置一新。赭石色的布幔和青绿色的布幔从屋顶垂落，剧组的鼓风机一开，缠缠绵绵的布幔如情人共舞。
隋如遇换了一套戏服，这套戏服并不是角色常服，只出现在林慕初梦中的徐怡安身上。梦里的徐怡安有如从壁画中走出来的神女，让梦外求之不得的林慕初获得了一丝安慰。
林慕初梦中回到了他受伤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他只记得徐怡安要走，于是强迫自己从梦中醒来。
梦醒还是梦，但心心念念的人却守着自己。
林慕初不敢眨眼，生怕她再离开。
“徐怡安”问他话，重复几次他依旧不言不语，“徐怡安”正想起身出去叫人，他却坐了起来，将“徐怡安”拉入怀中。
“怡安，怡安……”他一声一声重复，带着无尽的眷恋。
“徐怡安”顾忌她身上有伤，不敢用力推开，只能先安抚他：“我在，我在。”
大概是潜意识知道自己在做梦，林慕初反复确认：“真的是你吗？”
“徐怡安”挣脱出他的怀抱，捧着他的脸，“你看，是我，我是徐怡安。”
林慕初微微低头，两人额头相贴，呼吸相闻。
“怡安，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相遇，从在栖霞谷再遇到你……”
“徐怡安”笑了出来，“我知道。”
林慕初喃喃道：“不，你不知道。”
这句台词并不在剧本里，隋如遇的心抽了一下，瞬间出戏，她有点分不清说这话的到底是林慕初还是陈澍。
人海茫茫，我们和无数人相遇，又擦肩而过。
但有一个人，他的目光总是看向你，他的身影总是追寻你。
他因为你欣喜而欣喜，他因为你失落而失落。
他对你小心翼翼又不断试探，他不断靠近又保持距离。
他眼底有深沉爱意，在无人处汹涌，又在人海中隐藏。
徐怡安怎么会不知道，隋如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此刻，戏里戏外，徐怡安和隋如遇心意想通，她几乎要落泪，于是她颤抖着，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唇，呢喃道：“我都知道的，都知道的。”
陈澍几乎是同时收紧了环在隋如遇身后的手臂。
一滴泪落了下来。
“卡”
陈澍放开了隋如遇，两人分开了些，但他的手顺势而下，正好搭在隋如遇放在身侧的那只手上，仿佛只是一个意外，但他又用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来回摩挲，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眼角依旧挂着泪水，陈澍没忍住，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擦掉了眼泪。
辉南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响起，说了几句后直接走到两人旁边，“小鱼情绪不太对。”
隋如遇知道自己这段演得有问题，她抬头看了眼陈澍，然后对辉南说道：“我过多带入徐怡安了。”
她这一眼，陈澍并没有看懂。
辉南又说道：“对，你这里应该跟着林慕初的情绪走，这个时候你只是他梦里的徐怡安，不是真正的徐怡安，你对林慕初的回应是直接的，不应该带着愧疚。”
隋如遇点点头，辉南在她肩上拍了拍，“休息几分钟，我们再继续。”
陈澍靠在床头，隋如遇坐在床侧，两人都不太敢继续看对方，也没有交流。
刚才那段戏他们两人都有失误，都将自己的情绪带到了戏里，只是收音并没有将陈澍那句低语收进去，所以导演没注意到他的失误。
但隋如遇不可能没注意到，想到这，陈澍抬眸看向隋如遇。
隋如遇后知后觉难为情。
更别说此时此刻两人之间流动着奇怪的气氛，当下的沉默更让人倍感难熬。
隋如遇想偷偷看一眼陈澍，一抬眼却因为他炽热的目光又慌了神。
她咳了一声，“我们……”
陈澍也在同一时间开了口：“我们……”
隋如遇侧头呼出一口气，稳住心神才又看向他，陈澍抬眸示意：“你先说。”
“我们先拍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陈澍听到后瞬间瞳孔放大，他身体内属于林慕初的、残存的那点情绪也不见了，他此刻完完全全是他自己，是陈澍，他听懂了隋如遇的言外之意。
——我知道你有千言万语想说，我也一样。
——我知道你隐藏的秘密，你可以不用再藏。
——我知道我曾经斩断过你的希望，所以这次让我先伸出手。
翻飞的纱幔之下，纤细柔软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搭在另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掌之上，先是十指重叠，然后两人心有灵犀，紧握在一起。
陈澍不知道在隋如遇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等来了一个期待已久的惊喜。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强装镇定却也掩饰不了语气中的雀跃，那声音微微颤抖，又带着无尽的期许。
“好，我们先拍戏。”
隋如遇跟着他笑了起来。
没有人再说话，但有时候也不需要过多言语。
那些不用说出口的话，是只属于彼此的小秘密。
如果你知我，如同我知你，那就不用再费心试探与说明。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懂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解读。
你的眼神追逐着我，而我的眼神早已泄露我的心。
冥冥之中，那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浪的心注定不再流浪。
外面疾风仍劲，但漂泊的船只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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