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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No.10【搜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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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临时安置点内,衣衫单薄的女人在棚间穿行,一会递绷带一会拿水,丝毫没在意手臂上浸红的伤口。
“那位就是赵支书。”
带路的村民往里一指,随即领着何兴尧上前:“赵支书,有人找。”
赵小燕抬头,高瘦的男人紧盯着她,眼角和嘴角微微下沉,显得有些丧气和冷傲,一身黑衣将他的焦躁收敛。
“你是?”
“你好。我是林木沐男朋友,请问你知道春苗在哪吗?”
“您有什么事吗?”
“有村民说春苗看到木沐上山去了,想问下他具体情况。”
还不等赵小燕作答,她身后就探出一个小脑袋,女孩怯生生答道“我是看到林老师往后山去了。”
何兴尧急道:“后山在哪?!”
孩子往赵小燕身后缩了缩。
赵小燕缓声道:“你别急,春苗给我们反映了这个事后,救援队正派人去后山搜索。”
何兴尧眉心微不可察的跳了一下。
他认真道:“我能进山去找吗?我……”
“不行”赵小燕打断他:“救援不是儿戏,关系着多方生命安全。”
何兴尧和善的笑瞬间垮了下来,几乎无法维持正常表情。
他转身,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赵支书,如果春苗在山上,你坐的住吗?”
赵小燕梗住,她想解释两句,又觉得太过苍白,只好硬着头皮道:“这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
“我只要她平安。”
赵小燕叹了口气,往不远处火光一指:“救援队就要上山了,过去问问看吧。”
“谢谢。”
夜色渐深,余震不断,上山救援行动变得格外艰巨。
接到何兴尧的加入申请,救援队队长刘于明显有些犹豫。
一方面,实际救援人数远远不够,另一方面黑暗带来的视线障碍和保暖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进山面临着生死考验。
思索许久,刘队开口道:“感谢你,但现在余震不断,山上湿滑难行,你手上又有伤,不建议随行,你可以协助大家进行现场救援。”
何兴尧握住他的手,眸光沉沉:“队长,失联的是我女朋友。”
见过何兴尧徒手刨砖瓦的村民也附和道:“让他去吧,不然他肯定偷着也要去,危险哩。”
刘队恍然,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那你跟紧我们,别掉队。”
*
大雾弥漫。
林木沐被叶尖水珠滴醒,睁眼是被雾气笼罩的山林,四周布满落石,空气中全是泥土的味道。
环顾四周,除了落石和倒下的树木,基本没有可行的道路,惯行的小路或被掩埋或震断。
左脚在隐隐作痛,怀里小三根双眼紧闭,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却高热不止。
木沐想起网上查过的Y县资料,Y县地处南北地震带,地质活动频繁,偶发小型地震。
看来,她运气不佳,遇上了强震。
木沐站在原地,拼劲全力喊了几声“救命”,回答她的是稀疏风声,这样茂密的树林,连回声都被完全吞没。
三根情况非常糟糕,除了高热还伴有寒战等症状,长时间得不到有效治疗极有可能危及生命。
木沐把外套脱下给孩子裹上,又去林间捡了点能吃的野果,把汁液挤进他嘴里维持水分。
在原地等待小半天后,她始终没有看到救援队,三根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林木沐决定自己寻找下山的道路。
时间来到几个小时后。
何兴尧跟着队伍上山救援,山中雾气重重,很难看清路况,他们边走边喊林木沐和张三根名字,偶有队员不小心踏空摔倒,却没人喊一声痛。
待雾气散去,一行人加快脚步搜寻,他们路过小溪,穿过藤曼,看到用树叶和荒草搭的简易小窝,附近野果壳散落一地,脚印散乱。
他们顺着脚步往里探去,在一棵倒塌的大树前,线索中断了。
刘队眯着眼,看向远处更为繁茂的树林,淡淡道:“再往前走,找到概率就比较小了。”
何兴尧绷着嘴不说话,昏暗灯光下他的眼神冰冷狂躁。
与此同时,救援物资损耗殆尽,众人体力也已到达极限不得不下撤,否则也存在被困风险。他们到指定位置点火,等待直升机接应,黑暗中不知谁先开口问了句“是不是少了个人?”
刘队长神色一紧,赶紧清点人数“跟我们上山那小子去哪了?”
众人面面相觑。
“靠!”刘队长青筋暴起“就TM不该让他来。”
“队长,他留了字条!”
“他说叫我们回去,不要等,生死他自负。”
刘队长气得跳脚“耍我呢?”
“队长,现在咋整?”
“咋整?你们回去,老子去找这小兔崽子。”
“队长!”
看大家担心的眼神,刘队挨个揍了这群小子一拳“天亮我没回来,你们就赶紧喊增员!”
“队长,我留下来一起找!”
“我也留下”
“我也是!”
……
刘队牛眼一瞪“留个屁,这是命令。”
直升机缓缓起飞,刘队逆行的身影在密林里一点点缩小,飞机上年纪最小的队员眼睛有点涩,带着哭腔道:“队长不会也迷路吧。”
随即脑门上挨了一下。
“就你多嘴,队长是谁,他牛着叻。”
嘴上虽这么说,他眼里却透出浓浓担忧。
*
天越来越黑,林间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经过一天穿行,林木沐越发感觉到体力不支。
林间最多的不是蚊子,也不是猛兽,而是蚂蝗,一路下来,她的腿上爬满了蚂蝗,一直在流血,但她无暇顾及,等吸得指头这么粗她就把它们扯下来,后面越扯越多,腿也就麻木了。
三根中途醒来过一次,他乖得让人心疼,不哭不闹,饿了就跟着吃野果,为了不让林木沐更辛苦,孩子发着高烧歪歪扭扭也要自己走路。
他们错过了最佳逃生时机,夜间行走并不安全,林木沐决定原地休整。她把衣服盖在孩子身上,紧紧搂着他滚烫瘦小的身体,几乎没合眼。
饥饿和寒冷将她侵蚀,夜里听觉异常灵敏,夏夜的蛐蛐声不知名动物的吼声此起彼伏,她强忍着泪意和恐惧,轻轻哼着歌。
哼着哼着就睡着了,过会又清醒过来,她蜷缩起来,把自己和孩子都裹得紧紧,确保不会失温。
恍惚间,她听到王妈在厨房里乒呤乓啷煮大骨汤的声音。
过会又听到了何五仁在喊她名字,他的嗓音带着少年的清脆,时而淡漠时而温暖,一听就能分辨出来。
那声音飘飘忽忽的,仿佛浮在云上。
林木沐睁开眼,自嘲地笑了笑,她好不争气,总是想到他。
“林木沐。”
远远又隐约传来一声呼喊,那声音像何兴尧又有点不像,它更低沉更喑哑,或者说像个破了的锣。
“林木沐!”
声音再次传,木沐肯定这一次不是幻听,真的有人在喊她!
她用尽全身力气回应“有人吗?我是林木沐。”
“我是林木沐,有人听见吗!”
满眼血丝的男人身形一顿,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他跌跌撞撞往声源处跑,一边跑一边喊她名字。
“我在这。”声音从下方传来。
何兴尧拨开重重树叶,看到了那张清丽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