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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英雄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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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手搦狼牙棍,厉声高骂知府:“滥官,害民贼徒!把我全家诛戮,今日正好报仇雪恨!”
慕容知府认得秦明,便骂道:“你这厮是朝廷命官,国家不曾负你,缘何敢造反,若拿住你时,碎尸万段!可先下手拿这贼!”
严傲正捡乐,听慕容知府下令,不耐烦的撇撇嘴,心想当官儿的都是如出一辙的讨人嫌。
心里虽想,手中却挥舞着长枪,纵马直取秦明。
严傲力气比秦明稍大,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可他招式新颖得紧,秦明猛地被他断魂刺撞了一下,两眼还真直发懵。
严傲趁着他发懵的间隙紧紧的接了一个破风,随即跑疯似的绕着秦明跑了一小圈——这已经是浸淫名剑大会多年练成的肌肉记忆了。
可秦明是第一次和他交手,不知道一个正经天策的破重围和战八方具有何等威力,也不知道严傲围着他跑疯其实是一种蓄力,是故丝毫没有危机意识,也就显得严傲的严阵以待扭曲出一点儿戏的荒缪。
两军看得眼花,只见严傲长枪舞个不停,破空声凌厉——
廖珂和唐玉屏退居二线,小声说着什么,唐玉屏低着头,苦着把脸,廖珂眉宇间也挤出几道褶皱。
“我拿他撒气,你苦着一把脸做什么?”
唐玉屏臊眉耷眼:“那是我爹嘛——他丢人和我丢人有什么区别?”
廖珂嘴唇艰难的蠕动了一下。
脑袋里闪过一句话: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他不得不换位思考一下,无论是对于圣元儿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是对于他这个岁数的青年,自尊确实都是关乎底线的东西。
“舅舅……”
廖珂似乎长出了一口气:“……我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让他给你丢脸了。”
圣元儿顿时笑得细牙闪闪。
再抬头沙场上依然焦灼,严傲跳马霹雳,将秦明连连击晕,一阵阵黄沙顺着热浪扫到众人的脸上,宋江的额上也渗出了细汗。
他正要将秦明招回阵中,却见严傲挥出去一枪十分凌冽,旁人不识,唐琢却认得明白——正是沧月!
这一下硬生生将秦明击下马,众头领暗叫不好,说时迟那时快,唐琢急急拍马上前,一跃而起,抛出一只爪子,将秦明硬生生拖拽了回来!
忽的,一柄镶金嵌玉的长剑逼近,猛地挥出一道剑气,险险的击在秦明的脚边,一团粉影极速的冲了过来!
唐琢一眼就认出那是七秀的玳弦急曲,不由得庆幸玳弦急曲还有运功时间,不然秦明万不可能捞回来。
秦明只觉得从马上跌落,还未感觉到摔在地上的钝痛,身子就被勾得腾空,眼前的景象极速倒退,还未缓过神,就见一团粉云袭来,还差点砍断了他的脚。
顿时惊出了一头白毛汗,不由得破口大骂。
涨破的尾音回荡在空中,秦明跌坐在地上,堪堪回过神。
那团异常骁勇的粉云也住了脚,满头金枝微颤,一对似蹙非蹙鸳鸯眉满是遗憾。
她委屈的努了努嘴,可惜,只差一点。
“宋秀依!你上来做什么?!”
严傲皱着眉,隐隐带着恼火。
宋秀依面向着梁山军,一步一步退回到严傲身边:“兵者,诡道也。”
严傲潦草的把宋秀依划到马后,烈日的碎金印进他的棕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芒。他也挂了些彩,银红的衣服上也晕开了些许红色,但他丝毫不在意,甚至对宋秀依抛给他的风袖也无动于衷,只盯了唐琢许久,随即,又猛地盯上了一个晃晃悠悠踱到阵前的深色身影。
那不是别人,正是廖珂。
一丝丝神圣柔和的光芒攒聚到廖珂胸前,又汩汩涌入秦明的胸膛,盔甲布衣下的伤口快速愈合,秦明粗重的呼吸也平和下来,但依然横眉怒目地瞪着远远的一团粉云。
廖珂掀了掀上嘴唇,语气不明:“看你中气十足,想来还能与他打?”
“怕他鸟甚!”秦明挣扎着要起,唐琢猛地把他按住,“幺弟,你莫起哄。”
廖珂微睁二目,浑身一个哆嗦,闪身向后:“我要吐了。”
出奇安静的阿卡易抽出双刀,眯着眼打量起宋秀依来。
严傲突然发话了:“唐琢,你我好歹相识一场,缘何不发一言?”
唐琢面若冰霜,只觉得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
“你要我说什么?”他说。
“……无需多言,决一死战。”
严傲眉目陡然凌冽,枪出如龙,身后一左一右走出了一男一女,女的如同一团粉云,男的如同一尊金像。
阿卡易也陡然兴奋起来:“3V3名剑大会?明日天,进攻!!!”
“进你妈!”廖珂没好气的低喊,眼睛却瞪着穿金戴银的黄色身影。
唐琢还未说什么,阿卡易就跳了出去:“龙不吟,虎不啸,小小天策可笑可笑!”
唐琢狠皱眉头,低声呵斥。阿卡易回头瞪他一眼:“犹豫什么?今天非打不可!”
“动动你的脑子!”廖珂无不凶恶,不耐烦极了,“我可不想站着挨打!”
唐玉屏提起弩箭绷着一张小脸,“舅舅无须担心,我与父亲同去。”
“你少插嘴!”廖珂堪称惊慌的驳了他,蛊笛攥的紧紧的,“严傲沙场征战多年,岂是你能应付的?”
他犹豫了半晌——或是一瞬,只用凶狠阴郁的目光扫过唐琢、阿卡易,还有远处的藏策秀。
“一会儿不管打成什么样,你都不要上前,知道吗?”廖珂低声嘱咐武松,“我们都是旧相识,他们总不能要我的命。”
武松露出惊讶的神情,却也同样低声说:“你若不愿,就不去。”
“非我不可,松哥儿,没有我,他俩活不过三个回合。”廖珂拍了拍武松结实的胳膊,也不知是鼓励谁。
宋江面色凝重:“谁人出战?”
阿卡易拱手:“某愿请战。”
唐琢也架起弩箭,半张面具扣在脸上,似是某种神秘又有逼格的仪式。
廖珂把斗篷卸下,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裸露出的雪白肌肤许久未见日光,捂的苍白,此时也似羊脂玉一般。
廖珂蛊笛横吹,召出蛇兄一青一黄共两条。
“别让我费心救你们,我连自己都未必救得了。”
阿卡易不屑:“别灭自己志气啊,看姐姐怎么直取天策狗头!”
什么是五毒?
他说:
“你俩要是进场就隐身,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他说:
“天策突过来了!你们人呢?!”
他说:
“冰蚕被藏剑的玉虹打断了——不是我不救哦。”
他说:
“我蝶池——我蝶池烫脚?”
廖珂眼看着叶瑾羽泉鱼跃过来,无暇思索,立刻献祭风蜈,飞似的跑开,颤抖着手甩给叶瑾一个蚀心,连蚀心蛊把叶瑾什么技能摇出来都不在乎,头也不回的跑到阿卡易旁边——她在打奶。
宋秀依吃力的蝶弄足,廖珂握着死了一个宠物换来的三层冰蚕效益,毫不犹豫的把阿卡易的血条拉满,阿卡易高兴坏了,对着宋秀依就是一个“驱夜断愁”。
马蹄声爆在耳边,一回头,严傲和叶瑾疯了似的奔来,廖珂忍着爆裂的心跳,颤抖却坚定地挡在阿卡易前面,肌肉记忆一般先用千丝拖住严傲,又用呱太担伤,极尽所能的给阿卡易争取“奶秀一刀”的机会。
什么是明教?
她说:
“一刀一刀!奶秀一刀!”
她说:
“缴械缴械!头伸过来给你打个劫!”
她说:
“你跑?我幻光步——”
阿卡易杀的眼红,一刀一刀抡出了残影,宋秀依狼狈招架,直到严傲一个沧月把廖珂打得倒飞了出去,阿卡易回身意图转圜,宋秀依一个帝骖龙翔推开阿卡易,回雪飘摇疯了似的套在自己身上。
阿卡易无暇针对宋秀依,破魔打在严傲身上却没有甚么成效,反而被严傲抓住了破绽,一枪挑在肩膀上,阿卡易一声痛呼憋在嗓子眼,极速的脱身后立马隐去身形。
倒飞出去的廖珂飞速爬起来,只觉得左侧耳根到下颚火辣辣的刺痛,还带着温热。
他连摸都不用摸,一定流血了。
相距不远的武松脸绷的紧紧的,太阳穴的青筋一鼓一鼓,连带着眼眶似乎都烧红了,鲁智深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捉对磋磨的咯吱、咯吱声。
武松死死盯着廖珂踉跄的身影,血色爬满眼白,不自禁的向前跨出一步,随即又恼火的退了回来。
平日里被大风一吹都要散架的人,如今却在他眼前,在尘沙里摸爬滚打,半边脸连着脖子都染着刺目的血色。
噗通、噗通。
烈火煎金似的,心脏随着廖珂的腾飞下落,跌宕不止。
耳边嘈杂的嗡鸣几乎要遮盖住极速的心跳。
廖珂嘬了嘬牙花,无奈又狠狠的大骂:“死小子下狠手?!”
叶瑾更无奈的瞅着他,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但是眼神里的愧疚都溢出来了。
“哥……”
廖珂没匀给他眼神,眼角扫到被严傲用乘龙箭打下来的唐琢,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将严傲从马上结结实实的拉了下来,冒着吃满风车,脸接云飞的风险,硬是让严傲吃了五秒定身的幻蛊——
刚爆完逐星的唐琢会意,几乎是瞬间就打出了百里,一击致命!
宋秀依眼睛瞪的极为狰狞,眼角似乎都开裂了。
严傲脸色忽的一下惨白,交了探梅的藏剑脸更是比死了三天的谢采还要白。
廖珂原地醉舞,宋秀依也对天策使了王母挥袂抬了抬血线。
而隐身的阿卡易鬼魅似的绕到宋秀依的背后,毫不留情的打击纷纷落下,严傲不得不调转马头,支援宋秀依。
阿卡易恼火地嘬了嘬牙花子,这是她打的最艰难一次的奶。
刚落地的廖珂立马被叶瑾的风车锁定,胸口硬吃了两下,不得不化蝶脱战。
一道子母爪抓了个空,唐琢在收回子母爪的间隙对着叶瑾就是一通输出,把叶瑾的片玉都打出来了。
这意味着这只西湖小黄鸡已是强弩之末。
可惜宋秀依的大加都给了严傲,又被阿卡易追着一顿砍,自身血线跳崖式崩盘,严傲开山又开虎,连遗嘱都立好了才堪堪保住宋秀依岌岌可危的血线,而叶瑾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唐琢和廖珂集火,自顾不暇。
廖珂记恨着叶瑾对他脸的不敬,憋着劲锁他的足,最终叶瑾倒在了一次躲闪不及的追命箭下,过早的离开了他们。
严傲瞳孔缩如针尖,几乎是狼狈的滚下马背,他似乎是想抢了叶瑾回去。
廖珂不假思索,反手唤出天蛛把叶瑾往土匪窝里拽。
这个动作显而易见的激怒了严傲,他甚至在明知抢不回叶瑾的情况下,泄愤似的在廖珂的肩胛骨上戳了个洞。
廖珂霎时痛呼出声。
但他无疑是胜利的。——当他不管不顾,将辛苦牵制严傲的唐琢和阿卡易通通抛之脑后,一头栽进一面宽阔温暖,只属于他的结实胸膛时,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梦幻的在这场让人麻木的战斗中胜利了。
匆忙中未曾看清武松的脸色,但他仍旧能模糊勾勒出一张焦急担忧的英武线条。
——
叶瑾苦着把脸,平日里端正的头颅也低垂着,满身金银玉石此时闪烁得有些突兀。
失去了轻重剑,叶瑾的精神都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廖珂用白绢捂着侧脸,嘶嘶的抽气,阿卡易也是一身的伤,腿上还扎着白布——廖珂负伤,她也就没让人治。
唐琢也是狼狈的一身,被乘龙箭射下来后又被马踢了好几下,肋骨都在隐隐作痛,却硬撑着站立在秦明身侧。
叶瑾头都不敢抬,直戳戳的站着,绳子把他捆得结结实实,唐琢不露痕迹的扫了宋江一眼,心里想着,这一次宋江会不会像策反呼延灼一样策反叶瑾?
呼延灼武艺非凡,又同是魔星下凡,与梁山好汉意气相投,且又把持青州,宋江拉拢他是有理有据,且顺理成章的,而叶瑾虽说武艺不俗,但他不是魔星下凡,还有点一根筋,那嫉恶如仇的劲儿,让他跟宋江服软怕是不切实际,而且把持青州的还不是他,宋江怎么考虑也不会把他放了,除非……
燕顺蹩着叶瑾的腿让他跪下,叶瑾只拿眼睛乜他,下盘稳的很,青松似的一动不动。
他嗤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爷既然被擒,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这话可触怒了廖珂,他大踏步向前走,照着叶瑾的头“啪”就是一巴掌。
“跟谁学的混劲儿?!”
叶瑾脑袋一歪,委屈的很:“哥。”
廖珂点着他的脑门儿,咬牙切齿:“天天跟着那个天策混,你都混成什么样了!好好的爷们儿,都让他给教坏了!”
阿卡易一瘸一拐的拦住他:“十七八的男孩儿就是保护动物,你怎么说打就打——”
“保护动物?我从打到骂没一个人说不!嘶——”
廖珂动作过猛扯到肩后的伤口,疼得他抽了口凉气,“我还没找你俩的麻烦,你还挑我的不是——我开的是蝶池不是笑醉狂吧?你俩离我八十丈远我拿什么救?母爱吗?——我给你圣手你惊鸿?你打架从来不带脑子吗唐琢?”
唐琢摘下面具,无辜的耸耸肩:“五毒给我圣手,我的惊鸿才有意义啊。”
廖珂像是听到了什么污言秽语,恶心的打个寒颤,迁怒的瞪了叶瑾一眼。
叶瑾嘴上却依旧强硬:“我没想到你和强人混作一处。”
廖珂被他问的一愣,怒极反笑:“我还和强人睡一个被窝呢,管着管不着?你现在是阶下囚语气还这么强硬?用刑你才知罪!”
阿卡易劝道:“却也犯不上跪。”
唐琢长叹:“何必此时说嘴。”
叶瑾梗着脖子:“那我无所吊谓。”
阿卡易还想找补,但是没想到好韵脚,只得遗憾作罢了。
廖珂又拍了他一巴掌:“犟嘴!”
叶瑾脑袋一懵,说话没过脑子:“你要不想救就别救了。——我没被砍头,先要被你打死了。”
廖珂:“……你怎知道我没想救?”他嫣然一笑:“我就打你撒撒气。”
叶瑾:“……”
阿卡易说出叶瑾未尽之言:“六。”
正有分教时,一道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响起,“即是自家兄弟,还不快快松绑。
四人回头看向声源,正是笑容可掬的宋江。
廖珂暗叹:有大气量啊!
叶瑾也定定瞅了他一眼,沉声道:“不劳将军费心。”言罢,双臂一挣,麻绳寸断!
叶瑾抬着下巴,颇有些傲视群雄的姿态。
阿卡易没好气的瞪着他:不是,哥们儿你嘚儿啊?在人家老巢里你那么横干嘛啊?被打死了指望着我给你拼凑英雄碎片复活呢?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芦花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