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季》知兔者

14、Chapter 14

　　后排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搬着椅子坐前面看电影去了，没人能注意到他们，窗帘都拉着，只有电影的光偶尔映到宋衿侧脸，明明暗暗，她莫名有一种混淆感，随便一呼吸就是极冷的空气，她咳嗽几声，咬了咬牙，“你......”

　　刚发出一个音，方劣从她手里抽出水杯放自己桌上了。
　　“有完没完？”
　　“你自己拿走，就有完。”
　　方劣刻意往后仰了仰身子，在他和桌子间空出距离。

　　宋衿知道现在最理智的做法是转身就走，可一天下来，她身心俱疲，思想迟钝，对上方劣嘴角扯出的散漫弧度，幼稚地认为自己不把水杯拿回来就是怕了他。

　　她怎么可能怕方劣。

　　宋衿走近伸手去拿，看见方劣眼里的惊讶还有点骄傲，然而很快“啪嗒”一声，她就看不见了。

　　方劣把后排仅仅照亮一小块地方的灯关了。
　　宋衿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拽着衣服往下摔，情急之下反手揪住方劣的衣服，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力，不至于摔太惨。
　　方劣顺水推舟，跟着蹲下，拿他那天穿的黑色冲锋衣罩在两人头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有同学听到声音回头发现什么都没有，就又看电影去了。

　　格外浓的烟尘香，仿佛在熏制什么一样，宋衿的心跳疯狂加速，她自己都能听到“砰砰”的声音。

　　太烫了。宋衿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她热得头昏脑胀。
　　她挣扎着要站起身，方劣捉住她的手腕，问她：“刺激吗？”
　　刺激的人快喘不过气了，宋衿看不到方劣在哪，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灼热的气息，她不敢乱动，就怕碰到他。

　　空气中莫名的隐晦意味笼罩宋衿的感官，蒸的她心烦意乱。
　　“宋衿，衿姐，教教我什么是边界感？”
　　方劣咬着字音，声音又稠又嘶哑，还刻意的放缓语速，搅得宋衿更加晕乎。

　　不能这样下去，她会拦不住自己，“方劣，够了，别犯浑。”
　　下一秒，宋衿被握住的手腕感到一阵震动，方劣无声的笑了起来。
　　“你怕什么呢宋衿......”似乎是笑得缓不过来，他说着还停了一下，“我浑，你比我更浑不就行了。”

　　宋衿僵住了。
　　方劣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她看见自己的黑暗，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已经很多次了，他好像看不到后果不罢休一样。

　　宋衿慢慢镇定下来，她没管方劣能不能看见，勾起一个笑，轻声开口：“我手腕很疼。”

　　她的语调掺着示弱，还有些娇，方劣不由自主松开手。
　　宋衿直起身，冲锋衣飘落在地，落入一片黑色，她径直走出后门。

　　“水杯落下了。”方劣低声喊她，没得到回应，他把外套捡起来，披在身上。漫无目的地空想着对策。

　　后门突然又被打开，紧接着方劣衣领被拉开，骤然冰冷，雪顺着他后颈慢慢滑落，刺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但他却有种得偿所愿的兴奋。

　　雪被他的体温慢慢融化，宋衿把手伸到他眼前，嘴靠近他的耳边，状作苦恼，“方同学，你看，为了给你灭火，我的手都冻红了。”

　　宋衿没等他回话，就又笑了起来，脸上写满开心，一字一句道：“方劣，你自找的。”

　　是爽的，还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她怎么会是个正常人呢？她连记忆都不配有，那些让她溃逃的，荒谬的阴霾，宋衿受不了，看不得，方劣勾起的，那就让方劣解决好了。

　　方劣神色晦暗不明，宋衿听到他说“我很满意”，她被逗得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回敬道：“我也是。”
　　-
　　隔天一早，宋衿踩着点儿来到教室，昨天那么一闹，她心情是恢复了点儿，就是身体还感觉昏昏沉沉的，说话都带着鼻音了。

　　她醒来了就很晚，来不及喝药。柳青青只能给她把药拿上，忧心忡忡地嘱咐她一定要记得喝。

　　宋衿一进班就看见陈锋然一脸凝重地说着什么，周舒嘉支着脑袋在他桌上，过一会儿点一下头。

　　“圈套！”
　　宋衿被陈锋然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没忍住咳嗽几声。
　　“衿姐来了，衿姐快坐。”陈锋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嘉嘉怎么样了？”宋衿放好书包，问了一句。

　　“我好很多啦，不用担心衿衿。这次比以往简直是小case。”
　　陈锋然有点坐不住，眼神一个劲儿示意宋衿看后面。
　　宋衿抬眼望去，周舒秦正提个早餐袋放在方劣桌上。

　　“嘉嘉说劣哥帮了班长一件很难处理的事，所以班长决定忘却前尘，主动求和。”陈锋然先交待了原因，又开始表情认真地分析，“我觉得不可靠，班长肯定是想测试我是不是向着他。”

　　宋衿无奈地笑笑，“虽然我也刚知道原因，但是周舒秦应该没有那么无聊。”

　　“衿姐，怎么你也这么说。”陈锋然倒在椅背上，看见周舒嘉眼睛滴溜溜的转，又打起精神，“衿姐，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接收到宋衿疑惑的眼神，陈锋然故作神秘的开口：“就那天，你说首选是班长......”
　　宋衿怔了一下，明白他想问什么，她笑了一下：“你们两个也是。”
　　陈锋然给了周舒嘉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宋衿弯唇摇头，没有记忆的加持，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差不多，她对上方劣的目光，又打了个喷嚏，像小学生一样，挑了挑眉，无声地说：“你骂我？”

　　看见方劣的脸色逐渐复杂，宋衿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无与伦比的好。

　　“班长！”周舒秦回来了，陈锋然眼含期待，“你真和劣哥破冰了吗？那我们小团队是不是要加新人了？”

　　“......”周舒秦拉开椅子坐下，不知道怎么答这话，含糊点了两下头。

　　宋衿敲了两下桌子，突然想到昨天走廊听到的争吵，看向已经趴在桌子上的方劣，怔了怔，想到个离谱的可能，他不能是帮周舒秦解决了家庭纠纷吧？但他能有什么好法子。

　　“衿衿，昨天......”周舒嘉欲言又止，打断宋衿的思考。
　　宋衿对上女生关心的眼神，抿起笑，“没事，昨天我突然有些不舒服。”
　　周舒秦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张开嘴，又被陈锋然抢先，他满脸不舍，“没想到一个学期快结束了，我这小团伙之首的位置终究要让出去。”

　　只有周舒嘉赏脸地笑笑。
　　陈锋然愣了一下，哀嚎道：“你们怎么这样啊！”
　　-
　　薄雾渐消，阳光初现。

　　第一节课是谷崇的，他的课很有意思，能把单调乏味的字讲的栩栩如生。本来昏昏欲睡的学生上完他的课都精神起来了，上课铃响的时候全都半眯着眼，下课铃一响又都瞪圆了。

　　谷崇收拾完教案，抬起头说了一句，“下节体育课照常上，操场的雪都铲走了。”

　　七班安静了半响，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叫。
　　底下有个大胆的男生抗议道：“老谷，我们身娇体弱，外面天寒地冻，你舍得吗？”

　　谷崇“哈哈”一笑，逗他，“我昨天连夜铲的雪，你说呢？”
　　这句话一出，全班都笑了起来。
　　“谁有事就请假，你们年轻最应该注意的就是身体素质。病来如山倒，都好好去给我提高免疫力。”谷崇看他们脸上的不乐意少了些，又喊了声“退朝”就走了。

　　宋衿皱着眉，她本以为体育课会取消，她把窗户开了一个缝，想感受下现在的气温，还没等她准备好，冷气就“嗖”一下冲向她。

　　宋衿打了个哆嗦，赶紧把窗户压实，当机立断决定请假，结果她刚走出班门，就被方劣拦住去路。

　　“起开。”宋衿的语气比昨天不客气太多了。
　　方劣：“我跟老谷说了。”
　　宋衿笑得讽刺，“说什么？说我欺负你？”
　　方劣没等开口，就又被宋衿堵回去，“跟我说干什么？夸你真棒会告状？”

　　班里已经有人收拾好要去操场了，宋衿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她自知这样有多不好，既然方劣非要知道，那就让方劣知道到底。其他人没有必要。

　　人之常情，她还是希望别人看向她的眼神是仰慕，而不是厌恶，宋衿绕过方劣就走，他准备拉她衣袖也被她躲过。宋衿头也不回，直奔谷崇办公室。

　　“老师。”谷崇办公室很少关门，宋衿到的时候，他正拿着张照片看。
　　见宋衿来了，他随手一掖，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热水器的水温有点低了？”

　　宋衿没听明白，走到谷崇桌前，“老师，我有点感冒，体育课得请个假。”
　　“方劣不是替你请了吗？”谷崇不解，“他没和你说吗？这小子......”

　　“......”
　　宋衿有点儿哽住。
　　“来都来了，把药吃了吧。”谷崇站起来，拿出个杯子。

　　宋衿摸了摸兜，什么都没有，“我放在班里了老师，不麻烦您，我回去喝吧。”
　　谷崇拉开一个抽屉，拿出感冒药在她面前晃了晃：“老师这儿也有，最近天冷，热水器的水温不会太高，喝了回去睡一会儿。”

　　宋衿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拒绝这份好意，“谢谢老师。”
　　谷崇笑着摆摆手，“睡过也没事儿，老师们都很喜欢你，要真说你，我给你做主。”
　　宋衿也笑了笑，又说了一句“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