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季》知兔者

15、Chapter 15

　　上课铃已经响了有一阵儿，走廊里讲课和翻书声交织，宋衿步调很轻，走的还很慢，七班的前后门都被风关住了，她在前门外站定。

　　应该都去上体育课了，班里也没什么动静，宋衿带点犹豫地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向后面。

　　没人，她莫名松了口气。
　　“回来了？”
　　宋衿倏地转头，方劣坐在她位置上，指间还把玩着她的药，平时像个土匪的男生蜷着两条腿收在她桌底，还有点儿可怜的意思。

　　委屈着他了？
　　宋衿赶紧打消这个念头，边走边说：“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她话说一半，不想问了，没什么原因，就是看见水杯上冒着的热气，觉得真有意思。

　　方劣垂着眼，没看她，“我不瞎。”
　　他站起身，把药递到她面前，“趁热喝。”
　　宋衿听着他这三字经，静静看了药两秒，突然笑了，她推着方劣让他坐下，接过他手上的药，撕开，尽数洒在他身上，口吻刻薄，“我嫌脏。”

　　“你在干嘛？以德报怨？”宋衿拍拍手，“那您真伟大啊。”
　　方劣看她的眼睛逐渐染上湿意，在心里叹口气，没说话。

　　“你假惺惺的做什么烂好人呢？”宋衿知道自己，根儿都烂透了，她实在搞不明白，方劣也不像悲天悯人的佛祖，已经知道她本性了，还上赶着往前凑，甚至更来劲儿了。

　　她都唾弃的自己，被人关心，她只会觉得膈应，宋衿后退一步，脸上没什么表情了，眼前被泪水挡得模糊，她控制住自己不眨眼，说了四个字，“我不需要。”

　　太狼狈了，太矫情了，太难堪了。
　　宋衿只想逃离，她转过身的一瞬间，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方劣没让她走成，声音很冷，问她：“宋衿，你就这么不识好？”

　　“你装什么呢方劣？”宋衿背对着方劣，声音很轻。
　　方劣连一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宋衿就紧跟着拔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空荡荡的教室每一处都扫过宋衿的声音，方劣感觉心脏被一双手毫不留情的捏紧，疼的他面色发白。

　　宋衿又走向方劣。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遭遇，落空的期望和挣扎。只会装出感同身受的样子，自以为是地指责她。

　　宋衿拿出水杯抿了一口，将它转过贴近方劣的嘴。
　　“那你也试试吧，不好受的感觉。”宋衿又笑了，和她还在流的泪水形成碰撞，格外刺眼，“试试得到什么地步，才会变得像我一样无可救药。”

　　一切好像都在这一刻放慢了下来。
　　浮云飘散在天空的海面，细碎的雪又开始落下。
　　女生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和垂眸看水杯的男生形成对峙。

　　隔壁班突然传来很高的欢呼声，宋衿抿了下唇，率先回神。
　　干这么无聊的事，真是疯了，宋衿想把水杯放下，却被方劣的手突然覆上。
　　她听见他像个流氓似的开口：“哭起来还挺招人疼。”

　　杯子里的水晾了有一会儿，现在应该凉了。然而方劣就着宋衿抿过的地方，还是觉得烫得要命。

　　他像是猛灌了一口伏特加，每一寸骨骼都被岩浆滚过。
　　方劣觉得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抒发一下，于是他笑了，在宋衿复杂的目光下，带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虔诚，开口道：“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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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衿姐！”
　　下课陈锋然他们第一时间跑回班，手里提着水果和粥。

　　“怎么感冒也不说......不对，是我们没注意。”三人围着宋衿一脸担忧，周舒秦把粥摆到她面前，“趁着下课，先喝。”

　　周舒嘉擦了勺子之后递给她，陈锋然在旁边给果块插上牙签。
　　这才对，在他们面前接近完美的她才值得被关心，宋衿边想边摆摆手，弯起唇角：“小病......”

　　在三人同步严厉的目光下，宋衿没说完，乖巧地吃起东西。
　　“要不是劣哥告诉我们，我们还不知道。”陈锋然在一旁碎碎念。
　　周舒秦左右看了一眼，“方劣去哪了？他刚才也没上体育课。”

　　宋衿听见这话，猛烈地咳嗽起来，周舒嘉忙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我也没.....不知道。”宋衿及时止住欲盖弥彰的解释。

　　没人在意到她的话，方劣此时推开后门进班了。
　　“劣哥！”
　　陈锋然最近总是诈诈呜呜的，宋衿冷漠地喝着粥。

　　方劣本来要坐下，停了一秒，朝他们走去。
　　陈锋然看见方劣滴水的头发，有点儿疑惑，“劣哥，你没上体育课洗了个头？这大冬天的，不会结冰吗？”

　　宋衿在心里回答他，因为他头上沾着药粉，我撒的，然后一抬头，状作关心：“是啊，和我一样感冒怎么办呢？”

　　方劣扯扯嘴角：“我下火。”
　　陈锋然拿起给宋衿准备好的水果，一脸讨好的递到方劣面前：“来，劣哥，吃点儿。”

　　“不了吧。”方劣似笑非笑地瞥了宋衿一眼，“宋衿不一定乐意。”
　　宋衿捏紧勺柄，咬咬牙，刚想开口，又被陈锋然打断，“怎么会，衿姐人很好的。”

　　方劣还是拒绝，“留给病号吃吧。”然后回自己座位了。
　　陈锋然看着方劣的背影讷讷道：“怎么感觉劣哥不太想和咱们玩。”

　　“也不是。”周舒嘉摇摇头，“他就是那种比较孤的。”
　　她看陈锋然一脸怅然若失，又拍拍他的背：“任重而道远，然哥。”
　　“说得对！”陈锋然激动起来，“烈女怕缠郎，我就不信打不动劣哥。”

　　宋衿这时正好吃完，她收着垃圾，开口：“先不说这个......”
　　“你那是什么？”她指指陈锋然夹在腋下的棍。
　　“啊？”陈锋然茫然地低下头，“我靠！咱班班旗丢了！”

　　宋衿早就想问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儿，她扶着额头没忍住笑了起来。
　　上课铃快响了，陈锋然就绕着四个人的座位走来走去：“这咋整啊，我太着急了，都没发现跑着跑着旗丢了。”

　　周舒秦被他绕的头晕，拉住他，“我回头让老谷重申请一个。
　　“不行不行，这样老谷会觉得我不靠谱。”
　　周舒秦跟他讲道理，“偶尔不小心罢了，老谷能理解。”

　　宋衿点头附和，周舒嘉还没憋住笑，说不出话。
　　陈锋然感觉自己心都碎成瓣了，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手里拿着写有高二七班的旗子，他直接被突然其来的惊喜砸得愣在原地。

　　周舒秦微微叹了口气，从他身边伸出手接过旗子，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女生，笑了一下，“麻烦你了，李婕。”

　　女生可能没想到是他会接，脸一下通红，磕磕绊绊的回了声“没事”。
　　周舒嘉扯了一下陈锋然，让他回回神。
　　没想到陈锋然直接给人家鞠了个五十度的躬，字正腔圆地说：“太谢谢你了。”

　　这一下整的在场四人都懵了，李婕还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太丢人了，宋衿都不愿意再看下去。
　　周舒嘉直接转过身，权当陌生人。

　　周舒秦把旗塞到陈锋然怀里，对李婕露出个歉意的微笑：“抱歉，他有点激动。总之谢谢你。”
　　李婕脸上停住的红晕又开始蔓延，垂下头支支吾吾地应道：“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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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的时候，周舒嘉悄悄的往刚才那个女生那儿看了几眼，发现女生低着头，脖子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这真的很像喜欢她哥的表现，周舒嘉又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宋衿也没在听课。

　　难道也是在想她哥的事儿？
　　周舒嘉刚想悄悄问一下宋衿，就听见英语老师咳嗽几声，带有明确的指向性。

　　周舒嘉迎着老师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一下，不敢再开小差。
　　宋衿没注意，她正支着下巴想方劣，刚才回头正好看见他，男生脸上是少见的迷茫，也没发现她的目光，拧开瓶盖囫囵灌了几口水就把外套披身上趴下了。

　　不能真感冒了吧？
　　宋衿皱起眉，她现在确实不太难受了，但是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证明感冒能转移啊。

　　等到放学，方劣都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跟我有什么关系？宋衿边收拾东西边走出班。

　　过了一会儿，七班又响起脚步声。
　　宋衿都不知道自己回来干嘛，走出教学楼了，又跟周舒秦他们说忘拿东西了让他们先走。

　　她踹了踹方劣的凳子：“活着没？”
　　没反应。
　　晕了？这么弱。
　　宋衿屈起点儿膝盖，凑近方劣。

　　方劣猛地回头，宋衿跟着往后撤，冷笑两声，“看不出你那点儿小心思？”
　　方劣实实在在地愣了半晌，又趴回去，瓮声瓮气的说：“你真聪明。”

　　这是什么语气？
　　宋衿听得新鲜，又踹了脚他凳子，“回家，要不然你奶奶会担心。”

　　“打电话了，没劲儿，中午不回了。”方劣把头转过来，露出个眼睛，“你回吧，好不容易转给我，你别再招上。”

　　宋衿听得不爽，开始冒火，“我是不是说过不用你假惺惺？”接着又道，“是你非要大冬天洗头。”

　　方劣不敷衍，认真回答她，“对。”
　　宋衿站了会儿，什么都没说，摔门就走。
　　教室里还都是回音，震耳欲聋。方劣昏昏沉沉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

　　一会儿看到小时候的宋衿挡在他前面，一会儿又看见长大的宋衿止不住地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又被人打开。一碗粥还有些别的菜被搁在方劣桌上。

　　女生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有责任。”
　　“只是不想欠你。”
　　方劣没看她，悄悄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