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泪云初》磕磕又一年

5、第 5 章

　　其实许久以前，从我一遍又一遍反复在星夜勾勒他眉眼，再重复苦苦思索怎么讲笑话讲的娓娓动听，如身入其境时，我已深深陷入将自己对生命最后一丝期待放置于博他一笑上。
　　我不在乎自己是否在手脚绘声绘色演绎时是否如跳梁小丑般，从头到脚都写着可笑。有时候我宁愿自己真得是个卖艺的妖怪，而取悦夏色，就是我对存于这世间的唯一期待。
　　我说，他笑。许久，我们之间都是这般相处。
　　而现在我这只被上天遗忘的小妖终于被想起来了。
　　我要死了。
　　我却有点想他。平时会想，但都有所释然。会想风为什么偶尔如此温柔，引人眷恋。大概因为有夏色这样的人在耐耐心心的给正在煮的冒烟苦得发涩的草药罐子扇扇子吧。
　　一如此时的雨，明明是带着丝丝寒意的春雨，沾上脸颊时却有了点点暖意。
　　眼前春风与飞雨沾湿发梢，顺着睫毛滴落滑至下巴浸透我常年未洗的带着油烟味的衣衫。视线模糊，眼疲惫不堪，却念着什么似得，我陡然睁大了双眼，用尽了似有未有的气力。
　　看了世间最后一眼。不由得凉薄，不由得嗤笑。
　　上天如此公平，万事万物依就命数。
　　我的命是透纸薄而未有什么变数。他让我遇见夏色，初尝人世美好，却让我最后一眼，死不瞑目，看不见我的心上人，和他说一说，我到底，有多喜欢他。
　　我错了，我才发现，我好想他，心都裂开的疼了。
　　春雨养草药，夏色依着从前的习惯和早已记不太清的记忆，想着走过河边山脚下，越过山头，该是能采到露出点踪迹的夏露草，便带着篓筐向着路去了。
　　他抚了一把雨水，好让视线清楚些。活了千年，淋的雨那么多，他却始终没有养成打伞的习惯。
　　这段路依旧平常，没有何时会突然窜出取人性命的邪魔歪道，没有口喊正义捉妖炼丹的人间术士，更没有下凡诛妖魔的神仙，他发觉自己出了神，淡淡一笑。
　　明明自己也不过是一只才千年道行的老树精，这里也灵气稀薄，草药稀缺，如果不是有座买卖妖怪的阁楼，怕是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何况哪些法术高强的族群。
　　但他还没有感到轻松多少。心在妖界的这么多年似乎也从未真正放下过，身体也总是不由自主的进入戒备状态仿佛也就是一息之间的事。
　　若真要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随时危机四伏，明枪暗箭的险境，而他不得不设防。
　　而现在-—
　　他看着云雾游走，在雨里打落的花瓣在地上被雨水死死的压住，草和树叶滚落摇动着，愉悦的舒展眼尾。
　　平静寡淡，粗茶淡饭，真好。
　　看向山顶，原本平静的山岗却没有往日协调，突兀极了。一堆灰扑扑东西埋在树下，就那么一团。
　　他想，是哪个小妖在树底下晕倒了吗？无端心里紧张了一下。
　　应该不会是她吧。他步履加快，三步并做一步飞快，走到那人面前，瞧见了，内心被酸楚充斥。
　　天与云间，灰蒙蒙一片，连背调都被拉得很长。
　　他手指拎着背框，背上远远瞧去像是背了一团破衣烂衫。
　　她太瘦了，他想。在拉住她往肩上背时。整个人缩进衣服里，就像埋在衣服中。手脚冰凉，脸色却安详的不像话。
　　她是梦到什么好事了吗？这样想着，他突然就笑了。
　　笑得好生自然，轻轻的，仿佛本该是这样，不管是她醒着还是睡着，只要她在，他都会这般自然嘴角掀起一抹淡笑。
　　遇见她，欢笑便成了习以为常的事了吗。幸好他在这片山岗碰巧遇见她，等仔细把过脉后，吃几副药，该是无大碍的。夏色想，将她下滑的手往上提了一提。
　　日后可要劝她多吃些，太瘦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