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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月下的辉夜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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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太热了……
屋内的少年翻滚着身子,腿间的被子紧紧的夹着,睡梦中凌乱的衣服早已堆积在腰间,背后大片的肌肤漏出来。常年不见天日的皮子细腻冷白,汗水湿淋淋的在那弧度优美的肩胛肌上留下痕迹,没入更深处。
产屋敷月彦呼喊着,眉头紧紧的皱起:“好热,太热了……唔……!”
他突然间醒来,绯红的脸上还残留着汗水。缓缓低下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从床上爬起来,扯起被子和床单丢在门外。
“侍从,”他哑着嗓子,带着余韵后的懒散,“将这些都烧了。”闻言有人将那床被子轻轻抱住,眼珠由上往下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怀中的物。
“味道……”
侍从将咽喉处的话语又吞了进去,身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知道这个气味代表了什么。
“看来月彦少爷也长大了啊。”喃喃自语般道,只是,他又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产屋敷月彦,京都但凡是有名的医者都被夫人请来医治过少爷,但结果都是徒劳。这般孱弱的身子即使是在平安时代这个以“瘦弱纤细”为审美标准的准则下也是过于病弱了,更何况是娶妻生子?又有哪个大家族的贵女姬君愿意嫁给这样的夫主。
毕竟,侍从脑子里忍不住乱想,有哪个贵女愿意忍受夫主会随时死去的恐惧度日。
而在屋内静坐的少年只是定定地看着窗外,玫红色的瞳孔里空洞无物,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黏腻的感觉还残留在手掌心。脑海里闪现过白日里一闪而过的颈子。
“遗梦,对着一个毁了容貌的人。”
产屋敷月彦轻声道,“开什么玩笑?”
慢慢直起身子,男孩的脊背挺立的像竹板,纤瘦的过分。
“月见姬,麻烦的人。”
产屋敷府邸的生活实在是无聊的过分,贵族的女子平日里的惯例便是学习各种所谓之高雅的活动,例如插画,饮茶,绘画……自上次在产屋敷月彦那里不欢而散后,夫人对此有些愧疚。
“月见,你正处于好玩的年龄,整日陪着我也耽误了你休玩。”她的脸上显示出一点犹豫,吞吞吐吐说不完整,“外面正是末春,景色已然变了大样……”
我将手中最后一朵白茶花剪切整齐,用精美的包装纸一层层包裹打线,才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夫人,不必如此拮据话语。”明明鼻尖嗅到的是白茶花的清美,我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桃花的浓稠甜丽。
不知道桃花妖现在是否还在沉眠,两面宿傩和里梅也不知去处。最令我隐隐担忧的是那个诞生于孕蛹的特级咒灵,明明是力量庞大的特级,京都却半点风声也未传出。嘴唇轻轻抿了抿,眼色暗沉下来。
在利用时空符逃离禅院正策与禅院无岚后,我好像在惊鸿一瞥中看见了那个咒灵,那是个幼童的身形。
手指紧紧攥住腿上的布料,一直待在产屋敷是毫无用处的,关于禅院早绘身为锁的秘密还没能查清。“其实,我还是想出去看看,毕竟,不能总是沉缅于过去。”
闻言夫人脸上显出惊喜;“是该如此!早乙女他们自然也是希望你早日重新融入人群。”玉手伸向侍女示意,“近日平安京的贵族们流行绘画,听说有人还画出了以为可以称之为‘辉夜姬’的美人画,在众人中广为流传。”
“时下贵女们都模仿画中人穿戴长纱帽出行游玩,不如月见也去和她们一起,也算散散心。”
辉夜姬?
我不动声色,微笑着应和:“当然。”
那又是什么?
回到住处安睡时,四周无人静悄悄地,黑暗袭击而上,笼罩柔软床榻上的少女。丝丝缕缕缠绕一圈又一圈,直至完全占有她整个人。梦里的一切都仿佛被雾气掩住,自己好像是在一所屋子里,所有建筑物都十分模糊和扭曲。我使劲的睁大双眼去看却怎么也无法看清。
直到一阵风吹过,所有一切才显现出来。
满地的血,刺目的双眼疼痛。墨色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脸上的血色尽失。我怔怔的低头望向自己现在的身体,是的,现在的。
十几岁孩子的灵魂被拘束在一个七八岁孩子的身体中,并且,我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脑海里莫名涌现的记忆在警告自己快远离这个地方。眼珠游离的移动着视角,口中因恐惧开始大量分泌唾液。
不远处横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呈交叠状态。脚步再往前踏入几步。
说是尸体也不全对,因为他们都在濒死的状态。
“奈奈,再过来一些。”嘶哑至极的嗓音好像粗糙物划过纸面发出的噪音,我半捂住耳朵靠近,双眼无神。是那个女人在说话,她的身体压在男人身上,嘴角边渗透出黑色的血,顺着脖颈的方向,流下去。
女人瘦弱的不正常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刺入了男人的心脏处,喷溅处些许的液体染红了她的手指。
男人死死的睁大双眼瞪着女人,手掌无力的握紧又松开,他不甘心就这样被自己的妻子杀死。
女人痴痴地笑着将匕首刺入更深,不顾男人颤抖的身体,直至末尾也消失不见。
“母亲?”
我听见“自己”快要奔溃的喊道。
“这是…这究竟是…”
被称为母亲的人声音柔和的刺骨:“奈奈,你的父亲,身为丈夫应该对妻子忠诚如一才是,结果他却背叛了我,也背叛了家庭。”
“我好痛苦!”有液体从母亲的眼眶里脱落,沿着弧度一条条下坠。本该柔美和谐的脸上如今却是十足的癫狂,莫名的暗色沉淀在眼眸里,转而弯弯。
她笑的十分开心,仿佛解脱般释意。
“本来我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我只是一个女人,你的父亲是我的丈夫。可是,可是!”我看见女人忽然转头看向一侧,脑子不由宕机了一下。
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同我一般大小的孩童,七彩色的琉璃瞳始终含笑望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切,稚嫩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悲悯,如同莲花座上的佛慈悲的怜悯着众人。
“神子已经给予了我赎罪的机会,是童磨!只要我杀了丈夫,之后的一切罪孽便可以消弭!”
疯狂的女人只是喃喃的诉说着她的神,呼吸越来越微弱,却还是坚持问道:
“神子,罪恶是否已经消弭?”
“是否?是否…!?”
我的脖子仿佛被人扭曲,一点点伸着去看那个神子,这具身体的双胞胎兄长——童磨。白橡色发的神明微笑着,手指微微张开半遮住自己的下半边脸,轻轻道:
“哎,当然,我的母亲。这一切都已经被您所斩断,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是…吗?”
母亲好似已经放弃了所有,脸上显出轻松愉快的表情,慢慢放任自己走向死亡。只是在最后还在自言自语般:“奈奈,你的兄长是神明啊,身为他的半身,你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是的,永远…永远…不可以背叛离去…”
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在这样诉说着,母亲诞下了一对双子兄妹,其中之一拥有着琉璃的瞳孔,被奉为神子,由此建立了万世极乐教。父亲在权欲中迷失了自我,背叛了母亲与女教徒私混。在母亲整日的痛苦中,怜悯的神子为她指明了方向,杀死了父亲,葬送了母亲。
兄长是没有心的,“我”这样想到,明明带着悲悯天人的神情,那双被奉为神迹的眼眸却是毫无质疑的冷漠无情。他好像从出生开始就脱离了凡人的身份,作为所谓的神明之子。
但其实,是恶鬼呢。
“好可怜呢,父亲与母亲。”童磨不禁流下眼泪,像神佛为世间的丑恶而叹息。面貌精致的孩童穿着极乐教的神衣向我走来,稚嫩的右手伸出轻抚我的脸,爱抚宠物般,低语:“奈奈,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会告诉教中人父亲与母亲已前往极乐世界,从此以后万世极乐教便会由我们来掌管。”
“我的,妹妹。”
……
产屋敷屋内,我缓缓的睁开双眼,凝视着木制的天花板。半响,才无可奈何道:“真是麻烦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啊……”
头痛的简直像裂开了般,世界意志传来的记忆简直差点没把我吓死。
那种畸形的感情与执念抓住了梦中的我,不能呼吸,不可呼吸,只能接受所谓的兄长童磨给予的一切罪与欲,简直就像是依附着他所活着。
“哈?之前的我遇到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变态啊!”
记忆被还回来的感觉不太友好,大量的事物充斥在脑中令人头痛欲裂。
说起来,我皱起眉头,这次记忆中的“兄长”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双特殊的眼。
些许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被子上,恍神间天已然大亮。木质的门被人用手指轻轻敲打,侍女细柔的嗓音传入。
“姬君,夫人那边已经收拾好了,马车也在府外等候,再过一个时辰便是贵女们赏画宴开始的时间了。”
“奴为您梳妆打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