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北方飘落的雪》甄柏

5、向慌乱的宾客致敬

　　“今天巡逻的是苏卡·斯派罗？”开拓者上浮时，栩博羊突然问了一句。
　　“报告统司，是的。”十一号驾驶员心里咯噔一声，选择了实话实说。虽然他看这个苏卡不爽很久了，但也不敢添油加醋打小报告，毕竟再怎么说苏卡也是斯派罗家族的，哪怕家族内地位再低，那也不是自己能去触碰的。
　　“明天开始，你坐他的位置。”栩博羊看了一眼十一号驾驶员的肩章。
　　“是，统司。”
　　四大家族的外围人员下放巴尔隆斯，这也是有的，但不多。其中大多是年轻时靠着色相上位，年老色衰后自然就被抛弃。本想靠着孩子在新都求得一席之地，奈何孩子不争气，只能双双到了巴尔隆斯做苦力。
　　这群人平时借着姓氏在巴尔隆斯作威作福，栩博羊也不想管，但巡岸这件事，没得商量。海岸线有部分特殊工厂，偶尔还会有下潜作业。只要有一只海兽放进来，就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而且自己定下的规矩就这样被无视，这然栩博羊很难不有想法。
　　舱外依然是一片漆黑，只能从操作台不断变化的数据看出开拓者依然在上升。
　　突然，开拓者晃动了一下。
　　没等两人反应，开拓者再次晃动，幅度比之前要大上一些。而操作面板上，正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钢索受到损伤，有海兽在攻击我们！”十一号驾驶员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如果这个深度钢索被咬断，开拓者连配重舱的舱门都打不开，更别提自主上浮。
　　但他也只能盯着屏幕，却无所作为。
　　“距离，时间。”
　　“三百米，十分钟。”
　　“能判断出损伤位置吗？”
　　“上方三百二十米，该死！”十一号怒骂一声，试图强行打开配重舱的舱门。
　　开拓者和其他工业机甲不同，它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抵御海兽的攻击，所以在其储能上采用了比核能还要强劲的、只由巴尔隆斯产出的“人鱼脂”。而为了减少机身材料、增大储能空间，开拓者的配重舱即是喷射反应舱。
　　只有打开配重舱，才能给人鱼脂一个反应以及压缩的空间。
　　这样的设计的确让开拓者失去了深海作战的能力，但开拓者本就没有考虑深海作战。如果不是因为苏卡的失职，根本不会陷入今天这样的困境。
　　开拓者的晃动还在继续，周遭的黑暗中好像都充斥着尖牙和钢索交锋的声音。
　　眼看钢索要被咬断，十一号居然是放弃挣扎，双手合十在胸前：“阿门。”
　　栩博羊想了想，右手在面前画了个十字：“无量天尊。”
　　然后，他用剑柄敲了敲十一号，“准备打开喷射舱。”
　　不等十一号反应过来，栩博羊莫名就出现在了舱外，双手握剑，朝着开拓者脚下重重一挥。
　　一道无声的淡蓝色巨浪朝着开拓者席卷而来，一直因为高压没能打开的配重舱居然在这时候顺畅开启，里面的海水倾泻而出。十一号也没有放过机会，随即点燃了专为机动配备的人鱼脂，将开拓者的动能推向顶点。
　　开拓者就像脱困的蛟龙，飞速窜向海面。
　　栩博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舱内，一脸平静。
　　三百米的距离在全速前进的开拓者面前不过是十几秒的事，二人很快就看到了攻击钢索的海兽。
　　或者说海兽们。
　　栩博羊突然觉得是时候整顿一下巴尔隆斯了。
　　只是一眼栩博羊就能看出光身长十米以上的二级海兽就已经过百，而身长数百米的五级海兽居然也来了不少。如果放任这样一股力量肆虐，只需要一小时它们就能摧毁巴尔隆斯所有外围岛屿。
　　这群海兽能够出现在巴尔隆斯海岸水域，说明巴尔隆斯的巡岸护卫队形同虚设。
　　此时钢索已经断开，见到开拓者，那几只原本在攻击钢索的海兽立刻就回身对其展开追击，而那几只巨型海兽也跟了上来，看起来是准备封住开拓者的去路。
　　这让栩博羊的脸色有些阴沉，从他和这些怪物交手以来，这种场面他只见过两次。
　　这是第二次。
　　“统司，是否强行突围？”
　　“突围。”栩博羊抱剑站在十一号背后，并没有准备出手。
　　因为巴尔隆斯磁场的特殊性，电力在这里并不靠谱，无线电更是无法使用。想要通知巴尔隆斯的地面部队，只能突围，敲击警钟。
　　收到命令的十一号按下身侧一个按钮，十二个炮孔在开拓者背后展开，一层层像是天使的羽翼。
　　炮孔中并没有喷射出炮弹，而是十二股强有力的气旋，让开拓者像是剑鱼一样在海水中穿梭。那些身长不到十米的一级海兽在开拓者的机械臂面前根本无法做出阻拦，二级海兽也只能是阻拦片刻。
　　很快，开拓者就迎上了第一个敌人。
　　一只四级海兽，身长近百米，目测是虎鲨和座头鲸结合后的变异体。
　　且称之为座头鲨好了。
　　座头鲨并没有向开拓者亮出獠牙，而是用宽大的尾鳍拍击而来。开拓者下意识就伸出机械臂，试图用锋利的锯刃割断座头鲨的尾鳍。
　　但当他和座头鲨尾鳍真正接触到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座头鲨的尾鳍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灰白色骨质，和锯刃撞击后居然毫发无损，还借机将开拓者拍出数十米。随后，它朝着开拓者张开深渊巨口，准备将其腰斩。
　　虽然在这一击中吃了亏，但十一号并没有因此失去方向。根据和海兽多年作战的经验，他顺势翻滚、喷射，躲过了座头鲨的死亡噬咬。
　　但另一边同样是一头四级海兽围了过来。
　　开拓者甩手射出一枚炮弹，还没飞到那只四级海兽面前就已经炸开，将周围二十米范围的海水染成灰色。
　　干扰弹让开拓者得到了短暂的缓冲，但当他调整好平衡的时候更多的海兽出现在他身边。
　　十一号没有去要求栩博羊开口，或者说他忘了。他只是注视舱外，两只手牢牢抓住操控机械臂的气压活塞。
　　座头鲨和另外两头海兽很快又围了过来，形成犄角之势。
　　十一号心一横，朝着挡在他和海岸中间的座头鲨就冲了过去。
　　“统司，还请您将抚恤金交到我母亲手里，如果落到我兄长手里，她怕是会被饿死。我是开拓者十一号驾驶员祝凡，很荣幸与您并肩作战。”抱着必死的决心，十一号说完了他的遗言。
　　他知道栩博羊有空间穿梭的能力，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栩博羊没有出手。也许是刚刚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的力量，或者因为别的什么。这都不重要，只要他离海岸线足够近，栩博羊就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栩博羊能活着出去，他就不至于白死。
　　“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勇敢，我会亲手把抚恤金交到你母亲手里的，但不是现在。”栩博羊拍了拍祝凡的肩膀，消失在船舱内。
　　留下茫然却又激动的祝凡，任由泪水奔涌。
　　栩博羊当然能离开，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选择。
　　“跟紧我。”栩博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祝凡的脑海，随即他就看见栩博羊出现在开拓者和座头鲨的中间，身后居然是和开拓者一样展开了两排喷气孔。
　　足足有三十二个，两大排四小排。
　　栩博羊像子弹般射向座头鲨，面对迎面而来的巨型尾鳍只是简单的一个挥剑。
　　连金刚钻锯刃都不能伤其分毫的骨质甲层在栩博羊面前就像豆腐一样，切面更是平整到能够反光。
　　祝凡突然想起父亲临死前还在悼念的三军统领：他的剑是这世间最锋利的东西，就连那击穿星辰的怪物也被他斩下一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