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北方飘落的雪》甄柏

2、以青春的你我为典

　　那青蓝色的身影映在所有人的眼瞳，辽阔，辽阔，还是辽阔。
　　绵延千里，令人窒息。
　　祭典，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始。
　　“呜！”
　　安久看见了它的眼睛，听见了它的声音。
　　原来是它。
　　泪水，悄然滴落，只那么一滴，谁也不曾知晓。
　　“哇呜！”周围紫红色的海兽们应和着它。它们不再游动，只是静静地浮在水面，像是虔诚的信众。
　　那片青蓝色在众海兽的拥簇下缓缓沉了下去，在灰白色的海水中变得模糊，变得深沉。
　　“呜~”海底传来了它的哀歌，浑厚的嗓音在海面掀起波澜。这一场深海的交响乐似乎要以它的独奏为尾声，如拉德斯基进行曲那样的，令人敬畏。
　　“哒。”
　　雪花化作雨水，为它哀戚。
　　那一瞬间，整个海面都被撕裂开来。青蓝色的身影高高的悬挂在半空，百万丈高的水柱将灰白色的穹顶冲得稀烂，露出了所有人期许已久的星空。
　　深邃的黑色，迷幻的紫红色，还有繁密的亮白色。
　　所有人都沉醉在这不可方物的美景中，好似被抽去了灵魂。
　　安久也在其中。
　　“啊！”
　　一双手猛的将安久从星空中撕扯下来，一阵疾退。而就在安久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又冲了出去，双手环在房禾轻和房轩洺的腰际。
　　海兽的嘶吼，波涛的汹涌，不知者的哀嚎。安久脑子里的星空被这混乱的现实锤得稀碎，只剩下了苍白的死寂。
　　那个人朝着安久飞了过来，松开了右手揽着的房禾轻，一把抓过了安久。
　　等到安久清醒过来的时候，天际已经有了曙光。穿着灰白色防护服的救援人员在废墟中穿梭，尽可能搜寻着断壁残垣中的生还者。
　　诩博羊站在安久的身边，神色不是很好。
　　海兽祭典会死人，这并不稀奇。但是今年的海兽祭典威力居然是远超往昔，海岸上那些屹立了百年的灯塔这次几乎没有站着的，而躲在灯塔中的孩子们也是死伤殆尽。
　　这样的灾难级意外已经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诩博羊......”安久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诩博羊没有回应安久，只是默默把风衣披在了安久的肩上，为她扣上第一颗扣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安久再是没能忍住，哭出了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子，明明大家只是想看一次夜空，为什么突然就死掉了。
　　她不明白。
　　“因为自由。不是所有的自由都适合你，也不是所有的不自由都是在伤害你。”
　　“回去吧，不要让妈妈担心了。”诩博羊就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语气里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面对他人死去的同情。
　　和巴尔隆斯一样，冷冷的，没有颜色。
　　诩博羊搀扶着安久，缓缓站起身来。也正是这个时候，一股浪潮从沙滩上拍了下去，露出沙土下的半个身子。
　　那张脸，安久比谁都熟悉。
　　又一阵海浪，将她藏了起来。
　　安久咬牙别过头，脚步匆匆。多年后诩博羊又翻起这些尘封过往，每每问及这一天的时候安久都是避而不谈，没有人知道她这一个回头到底意味着什么。
　　“呜！”悠长的汽笛声牵引着诩博羊和安久，这是火车启动时的鸣笛。祭典将沿岸所剩无几的建筑摧毁殆尽，连着那老旧的火车轨道也被波及，不得不连夜整修。
　　诩博羊皱着眉头，那些担架上不知生死的孩子刺痛着他的心。他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父亲去世的时候，那么的无力，那么的......崩溃。
　　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安久悄然消失在了人群中。
　　再相见时，已是遥遥相望，所隔天谴。
　　诩博羊向着火车狂奔而去，但是火车轮子上的轴承已经开始运转，浓密的蒸汽从火车头的烟囱里飘洒出来，将安久藏匿在了这洁白的雾里。
　　安久蹲在地上，看着火车门一点一点合上，看着诩博羊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肩上的风衣，被她抓得有些皱巴。
　　...
　　“安排这辆车前往叹息之墙。”诩博羊站在火车内的调度室的门口，亮出了自己的长剑。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列车长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副列车长的尸体被诩博羊从门后拽出来，脸上还挂着戏谑的笑容。
　　“你只有三秒钟。”
　　明晃晃的长刀，腥甜的血腥味。
　　“好的大人！”
　　...
　　这是安久第一次离开巴尔隆斯，也是她第一次踏上这列火车。
　　有人注意到了她，没有惊讶，没有意外，只是木讷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来一个站立的位置。
　　这时候又有人注意到了她，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所有人都按序站着，拥挤，却安静。
　　咸咸的海风偷偷溜进车厢，藏进了安久的鼻息。
　　车窗外的，是浩瀚无垠的深蓝。
　　安久第一次知道，海里的生物并不都是狰狞的。
　　清脆的“欧！欧！”声抬高了安久的视线，天空中一团团的浓烟玷污了朴素的蓝。这让安久有些不悦，至少在这样美妙的世界是不该有这样的浓烟的，哪怕这团浓烟很是洁白，但它终究还是烟。
　　突然一阵颠簸，让安久有些站不稳脚步，踉跄着扑到前人背上。
　　“对不起！”
　　那人只是一颤，又站直回去，没有任何反应。
　　安久本来想看看这个奇怪的人，但是窗外的奇妙景象钩住了她的心神，让她把这件事抛掷脑后。方才那一阵颠簸把安久带进了海底隧道，让她能够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这片深邃而诡秘的领域。
　　梦醒后。
　　安久跟着那些人排队进到墙里，四处张望。这当真是一堵天堑般的墙，高耸入云，又深入海底，似乎是将这个世界里里外外全部阻断了。
　　从墙里面，进到了墙里面。
　　“卡尔隆斯，KXY1872，下一个。”
　　“卡尔隆斯，KXX1343，下一个。”
　　“卡尔隆斯，KXX1873，下一个。”
　　安久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一个接受检查，整个人突然紧绷，手指不停的揉搓着风衣口袋的角角。但是有些事不是不想面对就能够逃避的，她终究是站在了检查者的面前。
　　这个时候安久才看清了检查者的模样，居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细致的机器人。
　　“巴尔隆斯，BXX1777，无入境许可，安排遣返。”一连串冷漠的语音让安久变了脸色，但是不论她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被抓走的命运。
　　一阵推搡之下，安久站在几个人面前，面对着他们的审视。
　　“遣返？”为首的女人看了一眼手上的报告，饶有兴趣地看着安久，目光在她上半身游离。
　　“哦？遣返？”听到遣返两个字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打量着安久。
　　安久知道这种感觉，当初有一头海兽被抓上来的时候那些人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它的。
　　“大约有五十年没见过遣返了吧？”
　　“不到五十年，是四十七年。”
　　“四十七年三个月零三天十七小时六分钟二十八秒。”
　　“十七毫秒。”
　　“现在是四十七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没有人在乎安久的想法。
　　除了那个为首的女人。
　　女人身着深蓝色军服，很自然地倚靠在窗框上，玲珑曲线被光纤描绘得淋漓尽致。女人左眼带着眼罩，银白色的长发披落下来，似是皎洁的月光。那颗淡紫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安久，在窗口的阳光下居然是如宝石般光泽。
　　这样绝美，这样妩媚，这样的压迫感，让安久有那么些许窒息。
　　“你，和诩博羊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