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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雪花飘落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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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诩博羊,巴尔隆斯的外面,是什么呢?”
“呜呜呜!”火车疾驰而过,凌冽的寒风拍打在诩博羊的脸上,撩拨着他额前的长发。
他和安久总是站在临海岸轨道旁,看着火车疾驰,看着海兽窥伺。
“那些大人是不会允许的,安久。快回去吧,要下雪了。”诩博羊伸出手候了候骤冷的空气,背身离开。
“诩博羊,我一定会出去的!”
莎莎的脚步回应着安久的呼喊,诩博羊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的绚烂之中。
巴尔隆斯下雪了。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
“陆安久!我说了不许碰那些东西!”女人放下手里的锅铲,对着已经是空荡荡的旋梯吼了一声。
...
安久静静地看着盒子里的雪花,小小的白色薄片在屏幕上泛着些彩色的荧光。
这是安久搜集的第173朵雪,不过之前的已经化掉了。
“陆安久!快去洗澡!把衣服给我!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碰这些东西!”女人戴着橡胶手套扒下安久的外套,推搡着安久进到浴室里。
简易的太空舱浴室,只有一个花洒,还有两个装了洗浴用品的瓶子。
“呼。”安久蜷起手指,吹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泡泡。
巴尔隆斯是她生长的地方,也是一个被众神唾弃的地方。轰鸣的铁怪物充斥着这片糟糕的土地,灰白色的天空,灰白色的大地,灰白色的海水。这里的一切一切似乎都是灰白色的,除了形形色色的人,还有雪花、肥皂泡。
“哐哐哐!”
“洗好没有!不要洗太久!水很贵的!”女人的声音在太空舱外响起,刺破了安久的肥皂泡。
“知道啦!”安久三两下擦干身子,裹着浴巾就冲进了房间里。羊脂般的身体在浴巾下时隐时现,与微风紧紧相拥。
“说了多少遍了!洗完澡要穿衣服!”
“知道啦!”安久对着女人做了个鬼脸,扑到床上。
小小的水晶盒子躺在不远处,里面的雪花还透着些微弱的光彩。
“爸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你乖乖的在家里和妈妈在一起,好吗?”男人抚摸着安久的脑袋,粗糙的手指缠绕在安久柔软的长发中,紧紧交织在一起。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会想你的!”
“唔,等到小安久找到不会融化的雪花,爸爸就回来了。”
“啊,不会融化的雪花......”
“爸爸!”
安久猛的惊醒,却只能看着火车消失在白茫茫的绚烂之中。
这列火车总是从桥上开过,里面载着到外面去的人。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没有。
安久就站在临海的那个站台,看着火车来去。
和诩博羊一起。
诩博羊和安久一样,也常站在火车轨道旁,听着火车“匡次匡次”的前进声,静静等待着。
安久问过他在等谁,诩博羊只是摇了摇头。
“我在等它停下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诩,博,羊。”安久看着那个水晶盒子,不自主地念叨了一声。
“不知道诩博羊现在在干什么呢?”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些许,灰白色的穹顶被人盖上了厚重的夜幕,凝视着这片灯火通明。
所有东西在巴尔隆斯都弥足珍贵,只有两样东西除外:时间和电。
雪花还在飘落。
“安久,我要去工作了,你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听见没有?”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还有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
“好,我知道啦!”
“不许去外面玩雪,听见没有!”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去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再没了女人的声音。
安久从窗口看着女人离去,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的拐角的时候突然跳了起来,冲向衣柜。
很快,安久穿上一套旧世纪嘻哈风的衣服,衣服外套上还带着些绿色的荧光条纹。
这样的衣服在只由灰白色组成的巴尔隆斯是绝对买不到的,还得是诩博羊托人从外面带回来的。
“安久!陆安久!”楼下传来一阵呼唤。听见呼唤的安久更加兴奋了,匆匆穿上鞋子就冲下楼。
楼下一对青年少女正等着她,二人穿的衣服都比较正式。
“你好慢啊!快走吧,不然可就赶不上了!”少女见安久出现在门口就催促,恨不得拽着安久就跑。
这是安久的发小,房禾轻。她身边那个是她的孪生哥哥,房轩洺。
今天,是海兽祭典的日子。
海兽祭典,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名字,听着有些玄妙的风味,其实不然。
海兽是巴尔隆斯的另一批原住民。由于受到人类排入海中放射性元素的影响,原本只是些生活在海域的深水生物变成了恐怖的海怪,在海上肆虐。
而每年的今天这些海兽都会纷纷聚集到巴尔隆斯的海边崖岸,在海水中翻腾,在海面上踊跃。等到了祭祀最为高潮的时候,那位深海的霸主:虎鲸的变异体便会冲上云霄,朝着这灰白色的穹顶喷射出一道水柱。
这是巴尔隆斯人一年中唯一一次能看见天空的机会。
但自由往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比如生命。
海兽祭典之所以被称为祭典,是因为海兽的翻涌的威力实在太过巨大,总有人会在等待瞻仰天空的时候被波及,献出生命。
今天,将会是安久他们参与的第一场祭典。
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安久突然想起了什么,蹭蹭跑向道路的另一边。
“陆安久!”房禾轻低呼一声,拉着房轩洺跟了过去。
三个人就这样穿过了寂静的小巷,站在一盏路灯下。
万家灯火通明,安久站在这渺小的光明正大下,将自己悄悄深埋。
“走吧!”
...
诩博羊站在路灯下,看着安久三人离去的背影。
他明白小姑娘的心意,但他又不明白。
...
海兽祭奠,死寂下的人声鼎沸。
安久他们悄悄藏在灯塔的角落,另一边藏匿着另一伙人,和安久差不多大小。
这个灯塔是海岸为数不多的建筑,因为海兽肆虐,巴尔隆斯人无力修缮海岸的建筑物,只能是任其衰败。年复一年,海岸上残存的建筑就只有这些想要在海兽祭典窥伺星空的孩子们才会到访,除此之外再无生机。
他们不是第一次面对这辽阔的海洋,但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没有大人的陪同,手中紧握着自由。
“呜!”一声呼啸,平静的海面像是烧开了一样沸腾。海岸旁的破旧船只被这阵波涛汹涌掀动,船锚上的铁链和船身猛烈撞击,发出“哐哐”怒吼。
这是一头抹香鲸,乳白色的身躯上攀附着红色和紫色交错的条纹,在死灰色的夜幕下更显狰狞。
“哐!哐!哐!”战鼓般的撞击掀开了海兽祭典的序幕,海兽们纷纷浮出水面,身上或紫或红的条纹在夜幕下交织成为了另一片夜空。
所有人,所有躲在暗处的人,他们此时正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不敢呼吸。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战鼓擂起,龙游阵中。
紫红色的夜空开始流转,各个节点好似星辰般深邃。它们时而沉、时而浮,低声的呜咽响应着战鼓。
它们,令人侧目。
忽然,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结束了?”房禾轻喃喃出声,又突然捂住了嘴,好像刚刚发出的不是她的声音。
而安久,她感受着手心的湿汗,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她突然意识到,这份自由正是她所向往的。恐惧,但却又如此深邃,令人沉醉,无法自拔。
“我们,回去吧。”房禾轻又说。
与安久不同,她已经意识到这份自由不该属于她,这对她来说太过庞大,已经超出了她能掌控的范围。
但是。
“晚了。”
房轩洺几乎是绝望地说出这句话,当他看见海面浮现出那青蓝色的身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