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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四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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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轻轻,绿意渐升。
隋成坤坐在书房里批阅奏折,有些烦躁。旁边立着的宣公公,小心着问:“国主,今日天气甚是凉爽,何不到花园里走走?今年初春百合花开得早,很是好看。”
隋成坤看他一眼,说:“叫人准备去罢。”
隋成坤随意逛着花园。
这个季节,这里除了金盏菊,开得最盛的便是初春百合。
忽走至一处流杯亭,停下脚步。
环顾四周,踌躇茫然,惆怅良久。
此时,有人从凉亭的假山后走出,隋成坤定睛一看是隋慕栩。
“这个时候,”隋成坤疑惑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皇兄,”隋慕栩撩袍跪下,“臣弟有事要禀报。”
隋成坤似乎知晓他要说的是何事,便制止他说:“今日天气如此美好,不要煞风景。”
隋成坤让他起身,同他一起赏花。
可隋慕栩没动,态度恳切:“皇兄,事关晴珺公主,请您移步。”
隋成坤脸色见愠:“孤王告知你此事,不是让你来对抗孤的。”
隋成坤摆手,示意不想再谈。
见状,隋慕栩跪着挡住他的去路:“皇兄,请听臣弟一言,您再做打算也不迟。”
隋成坤思衬片刻,怒声说:“看来今日孤是不听也得听了?”
“臣弟不敢。”
“你有何不敢的?”隋成坤扫了一眼宣公公,“处心积虑让孤到这花园看百合,你是何用意孤早已心知肚明!”
百合花是晴珺公主最爱之花。
隋成坤宠爱她,便将她宫外的流杯亭都种满百合,以便她随时可以赏花娱乐。
“三番五次阻拦孤的去路,”隋成坤厉声道,“你如此放肆,是不是真的觉得孤不敢治你的罪!”
宣公公听到此处猛地跪下。
“只希望皇兄听臣弟一言,”隋慕栩口头,死谏道,“臣弟死而无憾。”
“你糊涂!”隋成坤气得呼吸不畅。
他冷静片刻,退去左右,移至凉亭里面,在石凳上坐下说:“进来说罢。”
语气没有先前那般盛气凌人,但也并不和善。
“臣弟与晴珺从小一起长大,”隋慕栩先用感情苦肉计,“她是您的亲人也是臣弟的亲人。幼时您对晴珺公主爱护备至,远摘天边星,近取浮柳黛。”
隋成坤眼底的动容藏不住。
“她及笄之后,”隋慕栩看脸色继续说,“您更是对她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虽天不遂人愿,她被指定去郑国和亲,”他言辞恳切渐渐犀利,“可您竟愿意冒着被屠城的风险与实力雄厚的郑国开战,这是何等的荣宠与疼爱啊!”
“孤王也只能做到如此了。”隋成坤叹气,别的他无能为力。
“臣弟知道,”隋慕栩话锋一转,“您不单单是只为了晴珺,您是咽不下这口憋屈之气。如此任人宰割,委曲求全只能招来无尽的屈辱。”
“这个孤何尝不知,”隋成坤站起来,“可在实力面前这些不堪一击。”
隋慕栩将与杲子煦商量之事和盘托出,慷慨激昂道:“本国与邻国年年交好,可遇事无甚话语之权,无非是欺辱本国无兵亦无力。”
“好了。”隋成坤似乎不想再听了。
“本国地貌小,可周围水域众多,并非一无是处矣。”他迎难而上,继续说,“如今战况,皇兄比之臣弟要多知又多,姜国狼子野心,欲勾结番国,以求娶晴珺不得为借口,实际意欲攻打郑国。”
“不要再说了。”隋成坤皱眉。
“郑国最后答应交出晴珺亦于事无补,”他继续劝解道,“若此时我们与郑国联手,先下手为强,主动进攻,他们无准备定会措手不及。此法亦可以救于水火之中的晴珺啊。”
“你想的太过简单了。”隋成坤摇头。
他背着手,同他解释道:“若与郑国联手,同姜国番国殊死一搏,或许有取胜的机会……”
“正是,如此千载难逢之时机,”隋慕栩挺直腰背,上前抓住隋成坤的膝头,殷切恳挚道,“皇兄万不可错过。”
“不,”他眼神坚硬,“若败,损失惨重,百姓遭殃,有灭国之风险;若胜,牵制局面消失,这小小城池,再拿什么阻挡郑国,到那时国库亏空,粮草皆无,成为刀俎鱼肉,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隋慕栩愣在那里。
“如此,无论日后结果如何,此法皆不可行之。”隋成坤叹气,“如今之计,只有自保方可安稳民生。至于晴珺,自她和亲那日起,她的命早就不是孤能左右的了。”
“难道见死不救吗?”隋慕栩悲情连连。
“无法救。”隋成坤起身欲离开。
隋慕栩想最后博一次,他拉住隋成坤的衣摆,道:“若有法子,或可一试否?”
隋成坤惊讶回头:“断断不可为。”
两人皆心知肚明,他们说的便是,杲子煦的水泊军营。
“此是飞蛾扑火之计。”隋成坤苦口婆心道。
“可……”隋慕栩还欲再讲,隋成坤打断他,“够了!”
“你便留在此处罢。”隋成坤俯身,抚摸着他的头顶道,“孤怕你冒生命之危,前去与他报信,傻到共赴黄泉。孤王舍不得你,你便留下来好好反省罢。”
说完,拂袖离去。
这哪是反省,是软禁。
若放他出宫,他自然会去说与丞阳听,国主之意便是留城自保。
那时两人定会想方设法,私自行动。国主怕无可挽回,酿成大祸。
此刻,留他在此,他便什么消息也传不到丞阳耳中,丞阳没有旨令,定不敢轻举妄动。
可丞阳会按兵不动吗?
若动了,没有后援支持,他会有性命之忧啊。
不,不行,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去送死。
“皇兄!”隋慕栩赶紧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却被侍卫拦住。他只能盯着隋成坤远去的背影喊,“皇兄,不可啊……”
已离开凉亭的隋成坤,吩咐道:“不允许他胡乱说什么。若不听阻挠,便送他去禁卫府冷静几天。”
“是。”
水泊军营。
杲子煦在马场上奔跑了一整个下午。
隋慕栩迟迟不传出信来,他心急如焚。
“指挥,”有人禀报,“人到了。”
他翻身下马,擦着汗,往外走去。
军营外一队人在外等候。
一男一女很是亮眼。
男的书卷气极盛,他见杲子煦,行礼道:“郭怀玉见过指挥。”
女的戴着面纱行礼,她身后站着一个憨憨的彪形男子,他笑着说:“指挥你不认识俺了?俺是曲三虎,这次是跟着俺家小姐来的。”
杲子煦一一点头:“你们先在此处落脚歇息,有事同你们商量。”
昨日白夫人走后,将一小部分人也带走了,这个别院实在是容不下那么多人。
一共两个好房间可以住人,绢儿跟羿琇挤在一起。宋冉柏与五福在门口收拾出来的杂货屋,勉强住着。
其余人跟着阮娘到后院菜园里找地方去了。
梁秋独自住一间,还挺过意不去的。
正想如何将人员合理安排,杲子煦便带着人进来了。
待走近,梁秋认出来是郭怀玉和覃怜以及曲三虎。
“梁公子?”郭怀玉真是书呆子,覃怜连忙拦住他,她笑着说,“什么梁公子,这是分明是梁小姐。”
郭怀玉声声抱歉,找补道:“古人言,雌雄莫辨者与男生女相者,皆为世人共同认可的最美长相。梁小姐如此,扮男时,帅气清秀,为女时,秀丽可佳,真真如画如卷。”
这是拍马屁吗?
“多谢郭公子。”梁秋笑着道,“郭公子既然来到我这里定是已做好了选择。”
“不错。”郭怀玉点头。
“那公子想好去何处了吗?”
“我觉得小姐所言非虚。”郭怀玉说,“我已和怜儿商量好了,我们愿意跟着小姐,鞍前马后。”
“若微堂那里更适合,”梁秋还是想多此一问,“为何不去?”
“南城确实能施展我的才华,”郭怀玉壮志未酬道,“可我对南城已没有别的情感。况且在这山间,我便自在些。”
他笑着看向覃怜,眉语目笑:“粗茶淡饭,渔樵耕织,也是人间幸事。”
梁秋展颜一笑说:“我这里确实清静些。”
“若小姐需要我画些花样,”郭怀玉作揖道,“或者有何吩咐,在下定不会推辞。”
“你须先去海棠阁一趟,”安排道,“一是有人要见你,二是如何让你不再受官兵的侵害,与你一个身份和住处,由白夫人给你做安排。”
“多谢小姐。”
“五福,”梁秋喊,“你带郭公子他们这便启程去罢。”
待人都走了,绢儿将茶又重新上一遍。
“绢儿姑娘,不用了。”此时,一直在角落不说话的杲子煦也要起身告辞,“我人送到了,这便要走了。”
梁秋低头喝茶,没说话。
杲子煦见主人都无声驱人了,待着也是无趣:“告辞。”
“小主。”绢儿着急,“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快拦住杲指挥啊,他要走了。”
杲子煦在院前上马,嘱咐宋冉柏:“照顾好她。”
“是。”
杲子煦一路狂奔。
心里实在难受得紧,便没回军营,而是打马顺道去买了壶酒,寻了一处幽静的山坡,躺在上面边浇愁边望月抒怀。
她是要与他保持距离了吗?
习惯地从怀里掏着什么,才发现帕子和簪子留在她那里了。
这点念想也没了。
夜间冷,他躺了不知多久,便起身回军营。
走到军帐处,有人禀报:“指挥,有位梁小姐,在此处等候好久了。”
他倏然呼吸微滞,心脏骤紧。
带着不知是何感觉,便挑帘进帐了。
梁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手里的物什,不知在想什么,听见他进来,转头看他。
“又喝酒了?”梁秋靥然一笑道,“怎么这么喜欢借酒消愁。”
杲子煦不知她要做什么,没敢乱动。
“别害怕,”她走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他却依然没动,紧紧地盯着她。
梁秋见他这样,无谓地晏晏一笑,随后转身将手里的银笄和手帕放在旁边早早备好的笼子里。
她的举动,让杲子煦震惊万分。
他心头酸涩,涌上来止不住的泪意。
“命由天定,可我不信命,”她一笑百媚,“我只信我自己的感觉。”
“梨花轩里春夜至,云雨时分心难耐,无情嫌厌痛心扉,怎奈相救恩情深,暗波秋送知我意,不知何时许芳心。”
她的眼里顿生的深情款款,让他恍惚在梦中。
“不可否认,你已经在我的生命里了,”她含情凝睇,眼波流转,“似有若无地撩拨着我的琴弦。
“我并非蠢笨,我只是不想草率,徒令彼此妄自菲薄。”
“时光荏苒,”她含笑脉脉,“我问我自己,若我见不到你,我该如何,能否一如往日,平淡生活下去。”
“你会吗?”他已激动不已,紧握住她的手。
她摇着头说:“我想我心里是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