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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卷 ...

  •   朝堂上龙椅中,庆国国主隋成坤如坐针毡,汗如雨下。朝下的人吵得沸沸扬扬,他现在恍恍惚惚,听不进去半个字。
      尤其是跪在正中央的人。

      隋成坤不停地揉着眉心,深吸一口气:“不要吵了!”
      朝臣安静下来。
      隋成坤既无奈又痛心,缓缓启唇道:“事到如今,孤王也没有办法,只有让晴珺去和亲了。”

      “国主,不可啊,”一朝臣站出来进言,“当初没同意,现在又同意,实在难看啊!”
      “徐大人,”李朝臣直言不讳,“你没听刚刚杲将军的军报吗?败了!还是惨败!杲总指挥都殉国了!现在还要什么脸面!”

      隋成坤心下一颤,全国人才屈指可数,唯一有胆识有谋略的总指挥已然殉国。现在他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到底对错。
      “好了,孤王已下定决心,都不必言语了。”

      “臣,不同意。”还跪在殿上的杲子煦,抬起连日赶路而疲惫的脸,眼里的血丝遍布,声音嘶哑却有力,“郑国使臣初来时,国主没答应他们的要求,为何?爱女之心固然是其因,可更重要的是国主为了本国之国威,不愿他国再仗势欺人,对本国无缘无故的欺压。”
      他直勾勾地与君王对视:“若说当初出兵不知日后,那么现在为了我父亲九泉安魂,也断不可低头。”
      想起父亲的尸首还未带回收殓,在那枯木干草的荒地上、血流成河的战场里受尽风吹,他内心悲痛万分。

      隋成坤起身走到杲子煦前,扶他起来:“孤王自知对不起你父亲,他的尸身孤王定会派人安全护送回来,给他丰厚陪葬,追加谥号的。”
      “但是,”隋成坤叹气,“即使孤王后悔莫及,现如今,大军压境,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国主!”杲子煦又跪下,“那晴珺何其无辜啊,她……”
      “孤王知道你与晴珺青梅竹马,对她关切万分,孤王何尝不疼她,现在势不允情,既然孤王护不住她,定要护住黎民。”
      “若您连女儿都护不住……”杲子煦还欲再辩,听见门口有人叫住他,“丞阳。”
      一黄衫紫褂的男子走到他身边,笑吟吟地跪下,对国主一拜:“皇兄,圣安。”
      “你怎么来了?”隋成坤摆摆手,“起来吧。”

      “是。”隋慕栩起身,顺便用力把旁边的人也拉了起来。
      杲子煦瞪他,他当没看见。
      “都什么时候了,”隋慕栩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别跟皇兄较劲了。”
      杲子煦推开他,仍抱拳说:“臣尚且一战,不愿委屈公主。”

      “你可一战,”隋慕栩似是跟杲子煦一人言,又似乎是说给所有人听的,“那百姓呢?国力已经不允许任何人的任性了。”
      杲子煦默言转头看他。

      半晌,隋成坤拍了拍龙椅,看向李大人,下旨道:“李正年,孤王派你作为使臣,马上动身前去边境与郑国和谈,立即阻止他们进攻。大小事宜马上回禀孤王,不可耽搁。”
      李正年:“遵旨。”
      “兵部派人保护,跟着李正年一起去吧。”隋成坤起身道,“若与郑国和谈成功,想必郑国会让公主即刻……出嫁,出嫁的事宜暂且先备着;若和谈不成功,等此番收拾残局后,一切见时机,再做定夺。”

      隋成坤走到台阶边时,脚步一顿,深深看了杲子煦一眼,开口道:“杲将军,你在此期间不得出城,违令严惩不贷。”
      “臣,不……”
      隋成坤眉头一皱,隋慕栩连忙拉着杲子煦跪下,拽了拽他以示意。
      隋慕栩恨铁不成钢,这人脾气硬得跟花岗石一样,急得替他回话:“是。”

      庭院的秋意渐起,昨晚梁秋没睡好,索性起来泡个热水澡,后半夜睡得香甜,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你听小主是不是醒了?”绢儿在房门外小声问田妈。
      田妈摇摇头:“我敲门问问?”

      “不用了,田妈,”梁秋将里衣扎紧,裹了个毯子下床,“我起了,进来吧。”
      绢儿先端着脸盆毛巾进来,田妈在后面赶紧将门带上。

      床和门有段距离,中间有个扇形的拱柱镶嵌在旁边,空白的地方自上而下的垂挂着黄色珠子穿成的帘子。
      帘子右边有个半米宽的书桌,上面放的笔墨纸砚。旁边窗户外透出的暖阳,打在砚台和白纸上,露出星点白光,照得屋里更亮堂了。
      书桌旁有个画着梅兰竹菊水墨画的屏风,正好挡住了后面的软床,也隔开了屋里其他角落的视线。
      梁秋从床旁边,推开更衣室的门,进去挑衣服去了。
      田妈道:“那小主,我先去热热饭菜,一会儿吃饭。”
      “好。”

      绢儿看小主半天没出来:“小主,您还没挑好吗?需要我进去帮忙吗?”
      “我好了,”梁秋穿了一身粉底荷花图的毛绒衫出来,“这衣服多了,还真挑不过来。”
      领子边有个荷花扣,她一直鼓捣这个扣子:“这件衣服没见过啊。”
      “这是新款,”绢儿过去帮忙,“样子是您画的,样式是金枝让人特地搭配着改的,说是这样好看。”
      绢儿递过浸湿的帕子:“这是,产的头件。”
      “嗯,还挺好看。”梁秋擦完脸,去榻边的镜子前转了转身子,不由得再加赞叹:“说这款式新颖和改良,金枝可为个中翘楚。”
      绢儿笑意盈盈:“对呀,您不会看错人,她也不愧是大掌柜的。”

      田妈这回上来说二福打来了新鲜的鱼,今中午吃鱼,要她们再等会儿。
      梁秋让绢儿先坐。
      “等会吧。”梁秋道,“你把你昨晚的事没来得及说的,再详细的跟我说说。”

      绢儿说:“小主,那天的事,此起彼伏跟荡秋千似的。”
      梁秋被她的样子和成语逗笑。

      “本来,我们换好货,跟着掌事的公公,往承德院去了,大选进行的也很顺利,”绢儿滔滔不绝,“咋们堂即使是替代品,也得了头份,掌声响起的时候,我可高兴坏了。”
      “然后呢?”
      “掌声响一半,有个太监带着圣旨说是,暂停大选,所有人在此等候。说完匆匆忙忙的就走了。掌事太监被一个小太监叫到一旁说了什么,那个公公大惊失色。”
      “说了什么?”
      “离得远,没听清。”绢儿说,“之后掌事太监也走了。等我处理完那些货,已经不早了,但掌事太监又急匆匆回来了,说是,要若微堂继续为皇家提供锦缎丝绸,但这次让我们多准备红色的绸缎,说以备不时之需。”
      梁秋思衬片刻说:“都对上了。”

      傍晚时分,梁秋在院子的藤椅上发呆,前面的门被人叩响。
      旁边菜园里拔菜的田妈起身去开门。
      大福进来行礼:“小主,大掌柜的传来新消息,晴珺公主后天和亲。”
      田妈看着梁秋,梁秋却看着墙院边葡萄藤上摇摇欲坠的叶子。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女子。”
      身不由己。
      命不逢时。

      翌日,天立府。
      整个肃穆的府中静悄悄。
      中院一房门外,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华丽的老妇人问:“还没动静吗?”
      丫鬟们摇摇头。
      老妇人担忧道:“这回来就没吃过饭,昨晚又闹了一宿,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她住着拐杖,又走近几步,将头往门前探,脸完全贴在了门上:“孙儿啊,把门开开,跟奶奶好好聊聊好吗?”
      房门紧闭。
      “这俗话说,”奶奶开劝,“时也,命也。要看的开啊。”
      房门依旧紧闭。
      奶奶继续苦口婆心:“孙儿,谁也不知道日后的事,说不准,这是为了晴珺好呢。”
      房门还是紧闭。
      奶奶叹气:“就当是为了奶奶,奶奶苍颜鹤发,半百残躯了,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可再不能失去唯一的孙子了。”
      说到此处已是泪眼婆娑,哽咽难语了。

      杲子煦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昨晚捶墙的手此刻方隐隐作痛。
      空气似沙砾,顺着肺部进入身体,在每个地方四处翻滚,搅扰着不得安宁。
      盖不住的心痛,也只徒留枕上湿痕罢了。

      仿若无人般寂静的房间,让无计可施的老妇人只能转身。
      丫鬟道:“老夫人,饭菜还热吗?”
      “热。”老妇人说,“你难道想让我的孙儿吃冷饭吗?”说着回头望了一眼门,“他只要一出来,确保第一时间吃到热饭。”
      “那少爷,还会出来吗?”
      老妇人眼神一扫,吓得丫鬟直哆嗦。
      老妇人转动了几下拐杖,往外走,“请晋王爷过来吧。”

      暮色沉沉,长盛街上两辆马车伴着月色从远及近,擦肩而过。
      一辆车上的人注意到另一辆马车的标识:晋。
      蓝金枝挑帘回头看了一眼,继续驶近了羊肠小道。

      月色朦胧,庭院门口站着的人比平日多了,岗哨也设的远了。
      蓝金枝停下:“二福,你怎么在这?”
      在街道口站着的二福躬身行礼:“大当家的,小主见您今日回来的晚,命我在这迎迎您。”
      平常这护院的事,大多是大福来掌管,二福管着饮食的操办和安全。可是什么事都是互相帮衬着,二福偶而也带着码头的兄弟过来效力。
      “谢谢小主和各位了。”
      “您惯常不喜欢多带人。”二福憨憨一笑,跟着她一起往庭院走,“这世道不太安全,小心点好。”
      “好。”蓝金枝问,“小主,睡了吗?”
      “还没。”

      蓝金枝进庭院时,梁秋躺在秋千摇篮里躺着,裹了件貂绒盖了件厚毯子。
      “小主,夜里凉,您怎么在院子里?”
      梁秋抬头望天:“金枝你看,今晚的月色很美。”
      “我也睡不着,”梁秋示意她坐,“陪我聊一小会儿。”
      “是因为公主和亲的事?”蓝金枝坐下。
      梁秋点头,没说话。
      “当初您知道这件事,还曾让大夫人专门送去军中物资些许,也就是想着,若胜利了,她也会自由。”
      梁秋坐起来,把毯子给蓝金枝披上。
      “每每看到这些女子,我总能想到我自己,”梁秋说,“想着如何去帮助她们,才不至于悲悯地过一生。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帮不到核心。”
      “小主,”蓝金枝过去握住梁秋的手:“事在人为,您尽力了。”
      “可她还是要去和亲,我还要奉旨给她置办嫁衣提供彩礼。”

      寂静无声,庭外的银杏叶吹落到了院内石桌上,定格片刻,随即又随风落下。
      “我们也算是有缘,”梁秋说,“她和亲那日,我们去送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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