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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逼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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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逼宫
慌乱中新年已经过去,江南逐渐开始回温,可众人心里却焦灼。
朝廷下旨剿灭“反贼”,虽然都是些小打小闹,但也足够使赵珏举步维艰。
——朝廷下了旨,便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卖粮给他,就连刘迎这种双方打仗他还能把生意做到哈图部的人,此刻都躲着赵珏这粮草生意。
秦熙和刘迎打过几次交道,只是刘迎对他的纨绔做派颇有微词,不愿和他过多来往。
秦熙把这事儿主动揽了过来,刘迎躲着他不肯见,可偏偏秦熙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秦熙先前在刘迎众多铺子里蹲守多日都没见到人,这日打听到他最近要往东北走货,提前在宁夷港码头候着。
刘迎虽为富商,平常过得却简朴,知道秦熙最近遍寻他不到,于是刻意混在一群伙计中,再加上长得本就不显眼,秦熙根本注意不到他。
眼看货物码好,众人马上就要登船,秦熙心下着急,看着船上的货物心下一动,抬脚将一箱货物踢翻在地,白盐撒了一地。
随后秦熙对着一个伙计推推搡搡,惹的人家破口大骂。
秦熙就势与那人扭打在一起,惹得众人纷纷回头。
不一会儿众人都过来拉架,秦熙此刻将那股泼劲儿发挥到了极致,学着街口大娘的气势,双手往腰间一叉,扯着嗓门就喊。
“你们的伙计怎么还打人啊?欺负人是不是啊?别拉着我!你们管事儿的人呢!知道我是谁吗,啊?你们跟我说话不够格儿!”
这边动静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远处的领头的,一个身量不高的男人分开众人来到跟前,未曾说话就先露了笑。
“二位小兄弟不知是因何闹了冲突?”
秦熙有意回避那人的视线,那人只当他还在闹脾气,看了看地上打翻的白盐,还是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二位莫非是因为这一箱子货物?无妨,无妨,这个不用担心。我给你们工钱多加二两银子,此事到此为止,各自回家去吧。”
秦熙听到这里,回过头朝那人勾起嘴角:“刘会长倒是很慷慨啊。”
刘迎对上秦熙的脸的时候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你?”
“是我啊刘会长,不认得了?我们先前做过几次生意的。”秦熙带着笑迈步来到刘迎跟前。
刘迎自知逃不过了,只好苦笑着回话:“认得认得........秦公子,久违了。”
“这倒是........刘会长,您贵人事多,三番五次约不上您,今日既然碰上了,不如赏脸让秦某请您喝杯茶?”
“哈.......哈哈”刘迎苦笑两声。
“秦公子说笑了,您知会一声我就该登门拜访的。”
刘迎知道自己短时间怕是走不掉,索性让商队先出发了,此刻他与秦熙坐在茶馆雅座面面相觑。
秦熙也不说事儿,慢悠悠地给刘迎斟了杯茶:“刘会长尝尝,上好的龙井。”
刘迎诚惶诚恐地接过茶杯道了谢,也不主动挑起话头。
秦熙今日偏偏沉得住气,从淮州的茶说到芜州的糕点,又说到通州新颖的瓷器,偏偏就是不提粮草的事儿。
倒是刘迎听得着急,索性主动开了口。
“秦公子,我们不妨........先说正事?”刘迎又露出了那种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秦熙疑惑地皱起眉头:“刘会长.......我说的难道不算正事儿?”
说着秦熙露出一个笑:“我一个纨绔,吃喝玩乐就是正事儿啊。”
刘迎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秦公子.........我其实已经有一些耳闻,太子殿下想与我做些粮草交易........”
“诶,”秦熙摇摇头拦住刘迎的话头。
“如今再叫太子怕是不合适。况且你我二人谈事,与他人何干?”
刘迎干笑两声:“秦公子说的是.........那秦公子今日前来........”刘迎有些摸不透他。
“我今日就和刘会长叙叙旧罢了,不过.........”
秦熙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听刘会长的意思,怕不是江南的的粮食生意难做?”
“我与刘会长算是旧友,金波河沿岸我门路多,既然如此,那我倒是可以给刘会长的粮食提供一个商路。”
.........
刘迎似乎被噎了一下:“秦公子.........”
秦熙又为刘迎斟了杯茶,轻轻在桌上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刘会长,宁夷港往济州和津州那条商路,生意不错啊。”
刘迎顿时有些说不出话——这条商路是秦家给的。
这些年秦家在江南的生意也多有让利,刘迎确实得了不少恩惠。
秦熙这意思怕是要让他还这份情谊。
刘迎脸色为难:“秦公子..........你也知道朝廷如今下了旨,我一介平民百姓,实在是.........不敢与朝廷作对啊。”
秦熙忍不住勾起嘴角:“刘会长,私贩白盐您都干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刘迎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音:“秦公子,您慎言呐........隔墙有耳!”
秦熙笑着摇了摇头:“刘会长,您挣的就是杀头的钱,还怕人说?”
刘迎如坐针毡,哀求着:‘秦公子,秦公子,莫要再说了..........”
秦熙看着差不多了,这才转回正题:“刘会长啊,您能做到商会会长,必然是胆魄过人的。天下大乱不影响你发财,怎么如今这么一大笔生意摆在眼前,您却反倒不敢要了?”
刘迎面露难色,却没再说出拒绝的话。
秦熙却明白刘迎的顾虑——两虎相争的时候,他不想贸然站队。
秦熙勾了勾嘴角:“刘会长,您是个聪明人,赵玠谋权篡位,太子却遭人构陷,如今殿下起兵夺回皇位本就名正言顺,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如今江南一带皆愿追随殿下,就连神策军都愿听凭殿下差遣。而宫里那位........”秦熙轻笑一声
“登基两年不到,手无兵权,没什么建树,无功无德,不得民心,想必是什么结果不必我多说。”
秦熙胸有成竹一般:“殿下日后必然入主京都,刘会长若是在此刻,解了殿下的燃眉之急.......”
秦熙站起身拍了拍刘迎的肩膀:“日后殿下会如何待你,刘会长可以想想看。”
刘迎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秦熙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刘迎,露出了个懒散的笑,拿折扇点了点桌子:“刘会长,茶要凉了。”
刘迎这才惊醒一般端起了茶杯,秦熙却已经飘然而去。
刘迎若有所思地握着茶杯,直到杯壁冰凉,才下定决心一般一饮而尽。
秦熙出了茶楼,往楼上看了一眼,这才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呼——这小老头儿还挺难骗。”说着往楼上看着撇了撇嘴:“下次这种事儿我可不包揽了,真够费劲儿的。”
不出两日,刘迎亲自登门拜访。
秦熙听了通传,朝安舒挑了挑眉:“怎么样?我一出手,手到擒来。”
粮草的事有了着落,赵珏想要一举拿下京都。
可楚安却有些犹豫。
“博允,你有些心急了。”
楚安眉头紧锁:“虽然我们手里有兵有粮,可毕竟那是京都,向来防卫森严,实力难测。”
“那前辈的意思是?”赵珏看向楚安,语气谦卑。
楚安继续道:“史上有载,数百年前金波河两侧曾有南北两朝,数十年倒也相安无事.........”
“前辈,我明白你的意思,”赵珏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不愿。”
楚安目光转到赵珏身上,赵珏不卑不亢。
“我本就该是真龙天子,凭什么鸠占鹊巢的这般冠冕堂皇,而我却要躲躲藏藏的?”
楚安看着赵珏,没有说话。
“前辈,我明白您是想让我休养生息,可是必须拿回父皇留给我的东西,一日不能如愿,我就一日不得安睡。”赵珏看向楚安那双混浊的眼睛。
如今再看这双眼睛,只觉得目光炯炯,赵珏却不会再躲避了。
楚安看赵珏目光坚定,长叹一口气:“罢了,生成造化自有天定,你想去做便去吧。”
赵珏势如破竹,半月之后攻入京都,直逼皇城。
赵珏亲自上阵,身披铠甲,面对着几万禁军,他长戟一挥,提高声量:“莫要负隅顽抗,现在归降者尚可活命!”
这句话向来可有可无,自然不会有人未战先降,这话充其量算是战前惯例。
可赵珏喊这句话时,却突然被对面主将吸引了视线。
看清那人容貌的那一刻,赵珏却突然愣住了。
——那是苏昭。
苏昭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也愣住了。
不过一年多的光景,赵珏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先前赵珏在宫中时,读书不勤,六艺不精,身体也娇贵。
再看如今身披铠甲策马而来,真有了些帝王风范。
先帝死后赵珏就变得沉默寡言,可那时的气质却与现在大不相同,苏昭说不清楚,只是觉心里五味杂陈。
看着如今赵珏硬朗的脸,重逢的欣喜、再遇的惊讶、以及发自内心的欣慰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最后苏昭好不容易理清心绪,踌躇许久,剩下最清晰的念头,居然是心疼。
两人心中感堪万千,可对视不过只是火光电石的一刹那。
战场重逢,正一腔心事无人可诉,却转眼就要拔剑相向。
苏昭手紧紧按在剑柄上,却见赵珏将长戟一抛,策马而来!
双方厮杀在一起,苏昭犹豫的一瞬间,赵珏的长戟就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苏昭瞪大了眼睛,刚要拔剑,却见赵珏手腕一转,长戟一偏,从他的颈侧擦了过去。
错身而过的时候,赵珏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久违了,承渊。”
这句话轻而又轻地落在了苏昭的耳畔,他顿时心口一软。
苏昭强忍了心中冲动,似是下定了决心,也似是早想如此。
他拔出了剑,手中缰绳一紧,调转马头。
“禁军听令!”
苏昭手都有些抖,声音却坚定:“追随太子,为殿下开路!”
禁军都愣了一下,见苏昭如此,他们也知大势已去,纷纷倒戈。
于是赵珏没费什么力气,就见到了赵玠。
赵玠此刻正坐在金銮殿上,身着龙袍,头戴衮冕,手撑着脑袋做在龙椅上。
看到赵珏吗,他竟然露出了一个笑。
“博允,你来了?”
赵珏眼中情绪复杂,语气却没什么波澜:“子俞,自小我待你不薄,可我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让给你的。”
赵玠看着如今的赵珏,自顾自地开口:“太子殿下如今倒是挺有帝王风范。”
赵玠从龙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阶下的人,却难掩颓废之色。
“倒是和几年前那个窝囊废全然不同了。”
赵珏没什么反应,提着剑上前两步。
“怎么?就这么杀了我?不觉得太便宜我了?”赵玠冷笑两声。
赵珏若有所思皱了皱眉:“说的也是........”
说着挥了挥手,身后众人一拥而上,将赵玠一举拿下。
赵玠冷冷地看着赵珏,露出一个阴鸷的笑
“你以为,你就赢了吗?”
赵珏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露出了一个甚至算得上温和的笑:“这话谁都能说,可不是谁说了都有用。”
说着赵珏挥了挥手,赵玠被人按着头站在殿前,远处绑着一排人,身后站着刽子手。
即便隔的很远,但赵玠也一眼认出了身着紫袍的冯沉。
礼部侍郎薛仁,其子薛怀义,冯沉的党羽,甚至还有太监王发。
十八年前栽赃楚家的参与者,设计谋害楚少松的薛家父子,给赵泊下药的太监宫女,矫诏的秉笔太监和掌印太监,一个不落皆在此处。
赵珏依旧平静地看着赵玠:“八弟,隐患已除,你可安心。”
赵玠脸色终于绷不住了,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
赵珏轻轻叹了口气,甚至有些难过地看了看他:“你没机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