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穿堂风过

7、勇敢一次

　　已是深夜。

　　夏凉在榻榻米上将自己蜷在被子里。
　　她睡不着，只能在黑暗里对着窗外干瞪眼。
　　头痛的要裂开。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萧闫的信息。

　　这么晚，他还没睡？

　　夏凉打开手机，看见萧闫给她发的消息。
　　“我不知道你睡没睡。我今天说了让你伤心的话。对不起。”
　　萧闫这是什么意思？

　　夏凉本来不想理，但是她此时坐在窗户旁边，她看见楼下有个模糊的人影。

　　微弱的手机光打在他的脸上。
　　在抬头的一瞬间，夏凉认出了他。
　　是萧闫。
　　这个神经病大半夜来自己楼下干嘛？

　　夏凉还是裹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她推开单元门，映入眼帘的是萧闫那张略带疲态的脸。他还穿着那件黑色的坎肩。
　　但见到夏凉的脸，萧闫的眼睛还是亮了一下。
　　“你…你怎么下来了？”
　　萧闫有些惊喜，但不敢表露的太明显。

　　夏凉没理他说的话。晚风有些凉，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
　　“你来干什么？”

　　萧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哪怕他已经在脑子里预想过好几遍想和夏凉说的话，但此时，他又说不出口。

　　“你回去吧，我走了。”
　　夏凉不知道萧闫来的目的。但见萧闫没有动作，觉得两人这样也是无趣。

　　她刚要拉开门回去，却被萧闫叫住。
　　“夏凉，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夏凉开门的手又放了回去。她转身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带着晦暗不明的光。

　　“一直以来，我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太早开始扛起一些担子。现在的我根本不能和以前的我相比……”
　　他看着夏凉，眼神真挚无比，晦暗的光罩在眼底，他的眼神似要烧穿夏凉。
　　“几天前，我就在想，你太好了，而我，是不是真的有资格站在你旁边。如果我们的相遇是天定的缘分，为什么不在我最好的时候来到你身边。”

　　他说，对不起，我的自以为是的决定伤害了你，对不起，我喜欢你。

　　夏凉心里不断泛起酸涩，她多么想告诉萧闫，她不想要对不起。
　　她看见萧闫眼里已经泛起一层泪光，现在的他像委屈的大狗。

　　“我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回答你今天问我的问题。”
　　“对不起，我喜欢你。”

　　夏凉咽下喉头的酸涩，她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声音，话说出口，却还是发现自己声音在不断颤抖。
　　“我不要你对不起，我要对得起。”

　　萧闫偏过头抹了抹眼角即将滑落出来的眼泪。
　　“萧闫，我不知道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你不用在意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到我的生命里，意气风发也好，低迷落魄也好，你不要在乎。”
　　“因为我不在乎。”
　　“如果这是缘分，你就不该害怕。”

　　幸福中总是夹杂痛苦的。幸福像是有针的棉衣，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我们不得不套上它。
　　可无论什么时候，哪怕跌落在深坑中，向上看也都是广阔的天地。

　　夏凉哭了。
　　这些天积累了这么久的委屈、不解和不甘其实早在她见到萧闫的时候，就如即将崩塌的大坝，所有情绪如洪水般席卷而来，马上就要将她溺亡。

　　萧闫看见夏凉眼角溢出的泪珠，心里更加慌乱。
　　他轻轻抹干夏凉眼角的泪，轻声地说：“不要哭了，好不好？”
　　萧闫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尽力不让自己的泪流出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像哄着小孩子的语气说：“不要哭了好不好？看看这是什么？”
　　他将盒子送进夏凉手里，一遍又一遍擦干夏凉流下的眼泪。

　　“这是什么？”
　　夏凉红着眼眼睛打开盒子。
　　里边一个方形的钻石小坠子安静的躺在里面，在幽深的夜里，闪着光。
　　“今天给你扣安全帽时，你把头发撩起来，我觉得你脖子上太空了，就顺手买了下来。”

　　“不行，这个太贵了。”
　　萧闫笑着说：“不贵的，都说了是顺手买的。我给你戴上。”

　　夏凉拗不过他，转过身撩起头发。
　　萧闫小心翼翼地帮她扣上项链。
　　她转过身，项链上的小方钻在她颈间熠熠生辉。
　　萧闫笑着说：“正合适。”

　　他觉得夏凉就得带最好的，用最好的。
　　他说：“等我再赚了钱，就给你换更好的。”

　　他也要变成最好的。

　　“回去吧。”
　　萧闫替夏凉理了理刘海，大手覆在她的发顶，像是安抚一只伤心的小猫。

　　萧闫刚走出两步，夏凉就从后面叫住他。
　　她撞进萧闫的怀里，手臂环住他，她的手像安抚一样拍了拍萧闫的背。

　　“不要再失眠，祝你睡个好觉。晚安。”
　　萧闫愣愣地被她环着，小心翼翼地弯着身子，感受到她手臂的温度，萧闫觉得自己整颗心狂跳着要炸了。

　　良久，他小心地回抱住夏凉，却不敢太用力，就像他怀里是什么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碎的珍宝。
　　“晚安，我的夏同学。”

　　萧闫无比享受这时光，就像自己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浮木，在这即将淹死他的海里，什么东西将他托举到天上。

　　回去的路上，萧闫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这样幸福，这样飘飘然。

　　如果这是梦，那他像呆在这个梦乡里一辈子，永远不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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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凉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晕爬上脸。她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她这是……和萧闫在一起了？

　　自己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把心里话吐露给他，而萧闫，也喜欢她。
　　会不会太快了些……

　　但是，这件事，她不想违心。

　　她以为今天这样没控制住自己，差一点刨根问底地质问他，两个人会就此闹翻。她一直以为，有些事不是非要求个结果。

　　但是萧闫扒开他的心，将自己问的问题的答案捧给她。
　　萧闫让她把自己的心收入囊中。

　　如果他决定大步向前，那她也勇敢一次。

　　*
　　转天陈晓言再看见夏凉时，有点疑惑夏凉脖子上什么时候多了条项链。

　　夏凉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陈晓言很欣慰。
　　她猜到夏凉和萧闫的关系应该缓和了。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要夏凉开心，那就什么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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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升入高三，就意味着连开学日期都提前了。
　　陈晓言背着一书包课本跟在夏凉屁股后面哀嚎。
　　“啊啊啊我不想上学！我不想上高三！”

　　夏凉自己背上背着个大书包，有转身将陈晓言课桌里的书本拿出来抱在怀里。
　　“快搬啦，等会就要上课了。”

　　返校第一天，老师通知各班都要搬到高三的教学楼里了，告诉同学们上课前把东西都搬过去，不要影响课堂进度。

　　这是夏凉第一次走进高三的楼里，一进去就觉得一阵阴凉。

　　“这楼里这么凉，不知道积累了多少高三生的怨气。”
　　陈晓言已经一脸元气大伤的样子。
　　她们分到火箭班的学生的教室在五楼，这栋楼里没有电梯，这也就意味着她们两人要扛着这些东西爬到五楼。

　　陈晓言甚至觉得自己扛着这些东西爬上五楼就会力竭身亡。

　　黑色高三就此拉下序幕。

　　火箭班里的学生都是三中的佼佼者。
　　老师们上课自然进度更快，刚开学，警钟就被拉响。
　　进了这个班，就像有什么无影的东西压在人的头顶。
　　每次下课其他楼层都是热闹得不行，但是这个楼层却总是陷入死寂。

　　班上的人下课不是补觉就是在做题，上课打瞌睡是犯了大忌，一个瞌睡下来，可能就和这堂课无缘了。

　　连着几天，陈晓言终于忍不住了。
　　她说：“夏凉，这里太可怕了，每个人都在疯狂内卷，我觉得自己呆在这每天都不敢停笔，就怕别人比我多做一套卷子。”
　　夏凉安慰她：“没事的，现在连摸底考试都没考，你怎么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水平，而且说不定别人也是这样怕你比他多做一套卷子呢。”

　　在这里，就是这样，大家都是你追我赶。
　　可是高考不是比谁跑的快，而是比谁跑的远。

　　陈晓言总算心安了一点。

　　*
　　这几天萧闫和夏凉都没见面，正好今天不怎么忙，就和陶宇一起来接夏凉。
　　当然，陶宇跟着来，自有他的目的。

　　四个人在校门口碰面，萧闫和陶宇载着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

　　点完单，陶宇顺手给陈晓言拿了瓶饮料，刚要递到陈晓言手里又收回手。
　　陈晓言本来就累，不想和陶宇闹。
　　“你给不给，不给别晃悠。”

　　陶宇见状急忙哄这位姑奶奶，还帮她拧开了瓶盖。

　　夏凉和萧闫在对面看着两个活宝，又默契的对视一笑。

　　边吃饭，萧闫边问夏凉高三累不累，能不能跟上。
　　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夏凉舀了勺汤送进嘴里，边说边回应萧闫的话。
　　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着。看见夏凉杯里的饮料没了，萧闫贴心的帮她续上。

　　陶宇和陈晓言默默的吃了口面，都觉得自己应该在桌底而不是桌上。

　　吃完晚饭，陈晓言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下。
　　“学姐要一起去上学吗？”
　　“我在你家楼下。”
　　是梁冬。

　　陈晓言面无表情地回复：“不好意思，你自己去吧，我没回家。”
　　那边很快回复：“好吧。”

　　陶宇好奇地问：“谁呀？”
　　“暑假和我一起去夜市的那个男生。”
　　“哦。”

　　陈晓言撇了一眼身边的人。
　　说了你又不开心，说了你又不乐意。

　　吃完饭，两人又被送了回来。
　　夏凉坐在萧闫的后座，晚风已经开始有些凉了，但是轻轻的吹在脸上，却让人感觉很舒适。

　　她的头发被轻轻吹起，她用小臂环着萧闫的腰。起初她明显能感觉到萧闫的脊背一僵，她悻悻地松开，想抓着眼前人的衣角。
　　萧闫却回头咧着嘴笑着看着她说：“夏同学，搂紧我，前面可有拐弯。”

　　夏凉又乖乖地搂住他的腰，前面就有他的温度。

　　看着萧闫宽阔的肩膀，她回想刚刚萧闫咧嘴笑的模样，觉得萧闫终于不再是一个苦瓜。

　　“晚上还要去夜市忙，晚自习放学我就不来了。好好学习，多喝水。”
　　夏凉点头应下，转身和陈晓言进了校门。

　　萧闫嘱咐夏凉几句，目送她进了学校。

　　陶宇笑着揽住萧闫的肩膀，无奈的笑笑。他看着陈晓言的背影，但陈晓言未曾回头。

　　天短了不少。
　　霓虹灯逐渐亮起。
　　兄弟俩就这样骑着车消失在车流里，继续为了钱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