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穿堂风过

6、理智的门槛

　　没过一会，陶宇就回家了。
　　周围都静悄悄的，萧闫起身回了屋。

　　“小闫，你回来了？”
　　奶奶声音有些沙哑。萧闫忙去厨房接了杯水，转身回了屋。
　　他慢慢扶起奶奶，小心的喂给她水喝。旁边的萧卉睡得正香，萧闫笑笑，小心地将被子盖在妹妹肚子上。

　　萧闫回去躺在床上，此时没有半点困意。
　　他想，自己对夏凉是什么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思考和一个女生的关系。

　　人和人之间，总是有个门槛。有的高，有的低。而有些门槛，有些人注定跨不过去。
　　他能感受到夏凉的心，至少，夏凉对他是好奇的。
　　然后呢，他不知道。
　　萧闫又点了根烟。
　　一夜无眠。

　　*
　　连着几天，萧闫没什么活要干，每天都看店。
　　他坐在柜台前，有时候萧卉会跑过来问他题，其他时候，他都会看着柜台抽屉里的八音盒发呆。

　　他和她断联了。

　　他以为自己和夏凉认识的时间不长，没过几天就会忘了这个人。

　　但是有一天，他在厨房做饭，突然听见八音盒“滴滴答答”的声音。萧卉坐在柜台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东西翻了出来。

　　小小的鸟在方盒子里转。

　　萧卉说：“这个八音盒的音断断续续的。”
　　萧闫只是小心地从妹妹手里接过八音盒把它放了回去。

　　*
　　这几天，夏凉总是会去夜市。
　　但她没看见萧闫的身影。

　　最后是陈晓言问出了缘由。
　　“陶宇说，萧闫回店里帮忙了。”

　　夏凉“啊”了一声，吸了口奶茶。
　　陈晓言看着面前的人，面无表情，不知道对面的人现在在想什么。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晓言点开一看。
　　“夏凉！”
　　“分班有消息了！有咱俩！”

　　意料之内。陈晓言还是很兴奋，她这次没掉链子！

　　*
　　萧闫上午呆在家辅导萧卉的暑假作业。
　　门口的铃铛响了，萧闫连忙起身去迎。

　　送走顾客，萧闫又回了屋。
　　他好像得了心病，可乐还被他放在那个低的位置，每次有人推门，他都期待是夏凉来买可乐。

　　但是是他先退的，就连找她都没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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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宇打了个电话给萧闫。
　　大致意思就是现在大排档忙不过来了，他想让萧闫回大排档帮忙。
　　萧闫一口答应下来。

　　下午，他老早去夜市帮陶宇进货。

　　陈晓言也在。
　　她和夏凉上午泡在自习室，想着下午出来放松一下。她实在受不住夏凉高强度的复习了，每天一大早上两个人就去自习室占位置，直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出来透口气。

　　今天陶宇约陈晓言出来玩，她顺便把夏凉也拉了出来。

　　夏凉蹲在阴凉的角落一声不吭，静静的看着萧闫忙碌的身影发呆。
　　她要被热化了。她最怕热，在外面呆了一个小时，她已经热的不想出声。

　　终于，最后一包货从萧闫肩上卸下来。

　　萧闫抹了把头上的汗，刚要点颗烟，转头才看见一直蹲在角落的夏凉。
　　他把烟别在耳后。

　　干了这么久活，他才发现夏凉。
　　看着熟悉的脸，他这些天的期冀，矛盾以及给自己补好的护盾在这一瞬间崩塌。

　　她就这样一直蹲在这。
　　她的腿有没有麻？

　　萧闫想去扶她，想到自己现在就连手臂上也有层薄薄的汗。他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陈晓言把夏凉扶了起来。
　　夏凉今天穿的裙子。白色的吊带长裙下露出细细的脚踝，她拿下刚才罩在头顶的白色罩衫套在身上。

　　夏凉整个人蔫蔫的，直到走出夜市门口到对面超市买了根冰激淋吃掉，整个人才觉得好了不少。
　　其他三个人吃着夏凉带回来的冰淇淋，呆在一起思考去哪玩。

　　最后，陶宇一拍大腿。
　　“咱们去公园吧。”

　　萧闫本想拒绝，却被陶宇一口回绝。
　　“走吧，一起去。家里不还有你小妹嘛，”陶宇揽住萧闫的肩膀，“你小妹算账比我算的都明白，有她在，你今天就给自己放个假！”

　　萧闫没再说什么。
　　他和夏凉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前面打闹的两人。
　　陶宇总是招惹陈晓言，被抓住就是被暴打。
　　陶宇却乐此不彼，甘之若饴。

　　“公园这么远，咱们怎么去啊？”

　　“骑车！”
　　陶宇从停车位推出一辆电动车。
　　“我和萧闫载你俩，咱们兜风去。”

　　陶宇骑着车载陈晓言。那么……
　　萧闫和夏凉留在原地默默对视。

　　萧闫看着夏凉身上的长裙，提议打车去，被夏凉拦了下来。

　　最后，萧闫将车筐里另一个粉色头盔递给夏凉。
　　“这是我妹的，你带也刚刚好。”

　　萧闫跨上车，单手扣上头盔。
　　转头，夏凉还没有扣上。
　　“过来。”

　　他支着电动车，夏凉走到他旁边乖乖把头低下。
　　她把头发笼在后面，露出雪白的脖颈。萧闫小心地帮她把头盔的扣按上。
　　她的裙子是方领，锁骨精致却空荡荡的。萧闫想，差了个坠子。

　　夏凉侧身坐在萧闫的后座，到拐弯的时候，萧闫说：“抓紧我。”
　　夏凉攥着他衣服的一个小角，在后面沉默不语。

　　两人终于在一个红绿灯那停下，追上了刚才先跑的两人。
　　这个红绿灯漫长，陶宇等着的时候点了根烟，又被陈晓言拍了一下后背。
　　“干什么，姑奶奶！”
　　陶宇向后看着一眼。

　　“烟都飘到后边了，呛！”
　　陶宇说：“难伺候。”
　　随后他就把烟丢在地上用脚捻灭。
　　“切，我自己下去走。”
　　陶宇又连忙去哄：“别呀姑奶奶，你走着去中暑怎么办？危险，别下去。”
　　好不容易哄好陈晓言，陶宇笑嘻嘻地说：“咱俩比谁先到那？”

　　还不等萧闫答应，陶宇趁着绿灯一亮，就拧着油门开了出去。

　　“咱们不跟他比。”
　　萧闫在前面淡淡地说，说话声夹杂着风声传进夏凉耳朵。她看着萧闫宽阔的后背，轻声答应，将衣角攥的更紧。
　　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夏凉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的嗫嚅。

　　夏凉深知，对于一个不想联系你的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自己也被钉在耻辱柱上。她以前常常不明白，为什么身边总是有人深究这个问题？
　　答案明明就在那。
　　但是她今天才明白那句“想去找一个明白”。

　　她拿过萧闫耳后的烟，翻出包里的打火机。烟被她叼在嘴里，刚点燃，萧闫就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夏凉被吓了一跳，将烟夹在指尖。
　　萧闫回头将烟夺下，叼在自己嘴里。

　　“你不该这么做。”

　　萧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进火箭班了吧，我这样的人……”
　　夏凉打断他：“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眼光执拗，萧闫在她的眼睛里无处可逃。

　　*
　　萧闫和蒋鑫是一届的，夏凉曾经向蒋鑫打听过。
　　他说，他有点印象。
　　——萧闫是他们那届的，刚开学的入学考试就拿了第一，自那之后就保持在前十，他本来是高一期末分班考试时最有希望考进小班的普通班的学生，但是考完试后就不读了，任凭校长和老师怎么劝他都不回去。
　　夏凉还想继续问为什么，但想来想去，还是住了口。

　　*
　　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凉几乎想脱口而出。

　　烟花炸裂在天空的那一晚，她分明能感觉到自己身边那道炽热的目光。

　　理智回笼。
　　夏凉说：“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很多时候，她不想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两个人若真都那么较真，到最后的结局反倒不好看。

　　这一下午，陶宇和陈晓言都察觉到两个人间的氛围不对，四个人早早就散了。

　　夏凉和陈晓言回了自习室，屋里开着冷气，夏凉觉得自己头脑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
　　夏凉翻开上午没做完的题，自顾自的写。

　　只是陈晓言察觉，夏凉发呆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
　　比起陈晓言自己这种没心没肺，她习惯性的去关照夏凉的精神状态。她第一次了解夏凉后，就知道为什么夏凉本身就带着一种颓靡。

　　她见过夏凉的口不对心，了解夏凉的敏感，知道夏凉稳定的外表下有一个极不稳定的内核。
　　她大概知道了夏凉和萧闫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
　　可她明明也看见，萧闫看向夏凉的眼神带着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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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公园回来时，萧闫路过一家珠宝店，便进去逛了逛。
　　柜台里，大小不一的钻石闪着光。
　　店员问他：“先生，你是要送女朋友吗？这边推荐这几款。”
　　萧闫看了看，指着中间那个。

　　那条项链上坠着个圆钻，周围又镶了圈小钻，是小方糖款。款式很简单，但很抢眼。

　　“这个是闪耀心动系列的，一款很流行的小方糖款式，这个价格现在是1659…”
　　没等店员过多再介绍，萧闫说：“就要这个，包起来。”

　　店员见他马上买单，乐不得的拿来单子签字。

　　*
　　又是半夜才下了班。

　　萧闫悄悄把八音盒翻了出来，坐在屋外轻轻拧动八音盒的开关，音乐断断续续，并不流畅。
　　直到萧闫发觉八音盒的开关拧不动时，他心里乱了一拍。

　　他是不是把它弄坏了？

　　借着路灯，萧闫仔细查看。
　　——八音盒的木雕小鸟的坐台下面竟然可以打开。他把木雕小鸟连着圆台小心地取下来，里面的齿轮中间夹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纸条。

　　应该就是这个卡住了，才导致齿轮转不动。
　　萧闫想着，把小纸条拿出来。

　　打开。

　　里面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幸福可能会夹杂着痛苦，但沉寂中一定有希望。”

　　萧闫怔怔地拿着这个纸条，一遍遍地看着，摩挲着。

　　他突然讨厌自己，这些天竟然做了这么多蠢事。

　　他欠夏凉一句对不起和我喜欢你。

　　他打着为夏凉好的名号，做了让夏凉不开心的事。
　　他有勇气，觉得自己天高地厚可以扛一切重担。可他错了，他是胆小鬼，连站在夏凉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
　　人和人是有门槛的。
　　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够到。

　　即使迈过门槛需要很多的力气和勇气，可我还是想跨过去。

　　然后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