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穿堂风过

5、烟花会和八音盒（2）

　　夏凉一觉睡到大天亮。她睡眠质量好，竟然一点也没有听见手机嗡嗡响的声音。

　　夏凉睡眼惺忪的打开手机，是陈晓言的未接来电。
　　她给陈晓言回拨了一个电话。
　　那头传来陈晓言的大嗓门。
　　“夏凉！我到楼下接你了！”

　　夏凉猛然惊醒，“马上，你先等我一会！”

　　几分钟后，两个人在楼下见了面。
　　夏凉扎了个简单的低马尾，帆布包里装了几套期末冲刺的试卷。

　　“咱俩去买杯咖啡再去。”
　　两个人沿着飞跃路的胡同往外走，路过了卉闫超市。夏凉匆匆往里撇了一眼，里面没有萧闫的身影。
　　这个时间，萧闫估计又去打零工去了。

　　据夏凉的了解，萧闫上午的时候会做一些零活，给人搬搬东西或是去老钢材市场帮人进货，下午又去大排档打工，直到客人都走了才会回来，然后每天又早早地去干活。
　　她之前好奇过萧闫为什么不找个白班上，也不至于每天早出晚归。

　　萧闫说，奶奶年纪大了，当时妹妹还小，他这样可以抽出时间回家看一眼，方便照看。

　　两人到咖啡店一人买了杯咖啡。

　　夏凉和陈晓言前一天晚上订了个房间，刚到自习室门口就被人引进房间。

　　两个人在座位上干自己的事，无言，默默埋头研究了一上午题。
　　夏凉刚做完最后一套卷子，抬头抻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才发现已经到了晌午。

　　手机里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蒋鑫 十分钟前】
　　“你中午还回家吃饭吗？”
　　夏凉赶紧回复：“不了，我和朋友在自习室。”
　　那边很快的回复过来。
　　“好的。”

　　“怎么了？你哥喊你回家吃饭？”
　　陈晓言注意到夏凉的动作，也停下来询问。
　　夏凉抿嘴点了点头，然后静静的整理自己的东西。

　　*

　　据陈晓言所知，自己姐们的这个便宜哥哥蒋鑫没有去自习室的习惯。他总是在自己的卧室藏着，卧室里堆着很多他做完的卷子，成本成册的堆在他的窗台上，只留下一个小缝隙，那个角落放着的是他刚加入这个家庭时夏凉送他的一个小多肉盆栽。

　　陈晓言所见的这对后天组成的兄妹，没有像电视剧里的继兄继妹刚见面就大打出手，什么都没有。两个人就这样平淡的接受了自己多出个妹妹或是哥哥。

　　至于夏凉的杂物间，那里堆着的除了一堆被当成废纸的做过的卷子，还有她生父曾经送给她的东西。都被她锁进了那个房间。
　　陈晓言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个都是奇怪的人。
　　夏凉把自己最喜欢的电子琴和吉他都锁了进去。

　　初中的时候，陈晓言去夏凉家玩，夏凉正在那个杂物间收拾自己做完的卷子。陈晓言去杂物室找她，才看见夏凉还有乐器。
　　她不知道大大的防尘罩下藏着什么，随手掀开，那下面是一家电子琴和一把吉他。

　　“你还会弹琴？”

　　夏凉本来还笑盈盈，看见这些东西，沉默的重新把他们罩在防尘罩下。
　　“小时候学过，早忘记了。”

　　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夏凉父亲送给她的，包括那间房间里几本泛黄了的连环画和故事书。

　　*
　　陈晓言说：“咱俩下楼去弄点吃的，我都要饿死了。”
　　两个人到自习室对面的店点了两份麻辣烫。趁着等饭的时间，夏凉去拐角的书店买了几套卷子。

　　“你又做完了？！”
　　回来时，陈晓言已经开吃了。
　　“嗯，”夏凉坐在她对面，刚把碗拽过来，才发现陈晓言为了防止面条坨掉，已经帮她拌完了。

　　“我正好给你也拿了几套，你拿去做。”
　　夏凉将卷子塞进身边的帆布包里。

　　两个人又在自习室泡了一下午。
　　直到天快黑了，两个人才背着包下了楼。

　　“明天见。”
　　夏凉把陈晓言送回家，转身和她道别。

　　*
　　第二天，期末考试。
　　考试期间，时间总是宽松。一大上午或是一大下午就用来考一科，考完就能早早回家。

　　夏凉和陈晓言都在第一考场，两个人结伴往回走。

　　大中午，地上跟下火了一样，阳光烤的人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热的。夏凉的校服外套挂在手臂上，手里捏着考试卷。
　　学校这条街赶上放学时间，堵得不行，就连红绿灯都过不去。

　　夏凉拉着陈晓言，两人钻车与车间的空子，勉强过了马路。

　　今天中午夏凉没回家，而是去了陈晓言家里。
　　刚一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夏凉觉得整个人都褪去了刚才的混沌，整个人瞬间变得清清爽爽。

　　陈晓言妈妈赶忙招呼两人吃饭。她知道夏凉今天来，做了一桌子菜，又觉得两个孩子在教室闷了一上午了，为了两个人舒服些，又提前开了空调。

　　“谢谢阿姨，辛苦了。”
　　夏凉甜甜地微笑，在陈晓言身边落了座。
　　“这有什么啊，阿姨说过，就当自己家，我去冰箱给你俩拿饮料。”

　　两个人“酒”足饭饱后，一起躺在陈晓言的大床上。
　　陈晓言和夏凉边看着天花板，边闲聊。

　　“凉，陶宇约我这月末去水上公园看烟花。”
　　“我知道。”
　　陈晓言猛然坐起，发梢扫过夏凉的脸。

　　夏凉挠了挠脸。
　　痒痒的。

　　“你咋知道？”
　　“因为萧闫跟我说了，他问我要不要去。”

　　“我妈答应蒋鑫高考完陪他出去旅游，我打算回来后正好赶在月末那几天去。”
　　夏凉躺在床上，自下而上地看着陈晓言，眼神平淡，显然她已经做好打算。

　　陈晓言注视她两秒，突然拿自己的发梢去挠夏凉颈间的痒痒肉。
　　陈晓言很少拿这招对付她。

　　“臭夏凉，别以为我不知道！”

　　夏凉边笑边往后退。她受不住别人挠她痒痒肉，往后躲差点掉在地上。

　　“你就是想和那个什么萧闫出去玩！”

　　夏凉笑的眼泪都有些出来了，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陈晓言。陈晓言一眼就看出，这是夏凉的默认。

　　“你太冒险了。”
　　最后，陈晓言也玩累了，一头砸在枕头上。

　　夏凉干什么都不声不响，但总是闷声干大事。对陈晓言来说，像陶宇这样的人，她总是尽量避着不怎么接触，就算有校外这样的朋友邀约，她也尽可能的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是烟花晚会她也想去，正好陶宇几次邀她，她才模棱两可的答应。

　　没想到萧闫这小子见缝插针，竟然也约了夏凉。

　　*
　　考试时间是三天。夏凉刚考完就被杨湾连着行李一起打包，转天就开车开始了自驾游。
　　就连陈晓言考完试都没见到夏凉的影子。

　　放假将近一周，萧闫都没看见夏凉的影子。反倒是陈晓言偶尔会和家人来夜市。
　　他从陈晓言口中得知，夏凉和家里人出去玩了，月末回来。

　　“放心，夏凉答应一起出去玩，不会食言的。”陈晓言说完就扬长而去。

　　过了几天，萧闫大半夜刚忙完大排档里的工作，回家打开手机才看见夏凉三小时发现的朋友圈。

　　九宫格照片。里面有风景，有美食，有蒋鑫给她拍的单人照。中间那张是四个人的合照。

　　萧闫点开照片看了两遍，关掉手机熄灯睡觉。

　　*
　　再见面，是在傍晚的水上公园长廊。

　　夏凉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她给陈晓言带了她惦记许久的鲜花饼，还有自己亲手在店里编的捕梦网。
　　陈晓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夏凉又递给陶宇一个陶瓷烧的招财猫。
　　“祝生意兴隆。”
　　陶宇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连忙道谢，笑嘻嘻地接过。

　　最后，夏凉才递给萧闫一个小礼袋。
　　围观的两人都好奇夏凉送了萧闫什么，催促萧闫拿出来看看。

　　萧闫也有些好奇，看着夏凉。

　　她冲他微微笑着，小梨涡挂在嘴角。

　　“打开看看吧，看看喜不喜欢。”
　　夏凉看着他打开礼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木盒子。

　　“这是一个……盒子？”
　　陶宇看着萧闫手里的物件，也有点疑惑。

　　夏凉从萧闫手里拿走小盒子，翻开盒子的盖子，里边还有个木雕的小鸟站在圆柱形的台子上，她轻轻摇动旁边的小金属把，《卡农》的音乐声传了出来。
　　木雕的小鸟也跟着转。

　　萧闫看着夏凉认真的弄手上的小玩意，为她理了下有些乱的刘海。
　　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亲昵，萧闫说：“不好意思，你刘海乱了。”

　　夏凉笑了笑，合上盖子，重新将八音盒放回萧闫手里。

　　他摩挲着八音盒粗糙的外壳，在底下摸到了几个凹槽。萧闫把八音盒翻过来，底下刻了几个板正的字母——XY。

　　也就是说……这个八音盒也是夏凉亲手做的？

　　还没等萧闫开口询问，天空就开始炸开一道道烟火。
　　天黑下来，烟火照亮天空。

　　夏凉和陈晓言已经跑去一个视野更旷阔的平台，陶宇也跟了上去。
　　萧闫小心的将八音盒又放进袋子里，也跟了上去。

　　四个人拄在长廊的柱子上，低头是可以看见倒影的水面，抬头是不断炸开的五彩斑斓的烟花。

　　陈晓言让陶宇给她拍两张照片，两个人都在旁边咋咋呼呼地摆姿势。

　　夏凉依旧拄着胳膊在那看烟花，安静的，轻松的。

　　她眼睛里映出烟花的光，微妙的消失，又猛然间出现。
　　转瞬即逝，但接踵而来。

　　萧闫承认，有一瞬间，他盯着她的侧脸有些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脑袋一味的发晕，就像被定住了一样，挪不开眼睛。

　　终于，他转过头看天上的烟花。萧闫觉得它好像就绽放在月亮旁边。

　　而自己也站在月亮旁边。
　　夏天带着温度的晚风吸进鼻腔，他要被弄得有些晕了。

　　夏凉扭头看看他，她说：“你也给我拍张照片呗。”
　　萧闫举起手机，相机里，少女侧着脸，黑发散着，顺着肩膀披散下来。烟花就在她后面，但照片上，就连烟花都有几分逊色。

　　他把照片发给了夏凉。

　　烟花晚会结束后，四个人顺着人流往前挤。
　　终于在拐角处挤了出来。
　　“晚上去吃烧烤！我请客！”
　　陶宇举起刚来时和陈晓言在地摊买的烟花棒，小小的火苗忽闪忽闪的。
　　陶宇带着三人回了店里。这几天大排档太忙了，他今天给大排档放了假，就连店里都异常火爆。

　　“夏凉送的招财猫真灵，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发财了哈哈哈哈！”

　　陶宇咧着嘴，将招财猫摆在自己的柜台上，又细心摆正。

　　陶宇给三个人安排了位子，自己转身风风火火地回了后厨帮忙。
　　“我也去后厨看看。”
　　萧闫给两个人拿了饮料，嘱咐两人在这呆一会。

　　夏凉给陈晓言看萧闫给她拍的新照片，陈晓言说，这个萧闫又两把刷子啊，比蒋鑫拍的都好。
　　夏凉笑的美滋滋，随手将这张照片设成了微信头像。
　　“哎呦，看你美的那个样。”
　　陈晓言打趣她，她觉得自己第一次看夏凉笑的这么美，这么发自内心的让她感觉到很快乐。
　　虽然夏凉没说。

　　过了一会，陶宇吆喝着：“烤串来啦！”
　　他把烧烤放进盘子里，一屁股坐在陈晓言身边。

　　……
　　吃完饭后，陶宇和萧闫分别送两个女生回了家。
　　两个人坐在萧闫家门口那一排座椅上。
　　“自从出了学校，我老长时间没这么开心的、消停的坐下吃顿饭了。”
　　陶宇摊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根烟，抬头看着天上不太明显的星星。

　　萧闫低头刷着手机，看见夏凉已经把头像换成他拍的照片。
　　他突然笑了一下。

　　陶宇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不知道他也犯什么神经。
　　刚要看看萧闫看来了什么，这么开心。萧闫就熄了屏。

　　陶宇说：“诶，你这么弄就有点不厚道了。”
　　然后伸手想去够萧闫的手机。

　　他想知道萧闫最近为什么总是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