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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怪异少年(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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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并不只是简单的一个地名。它囊括了虞州,扶月州,琥州,邺州,樊州五大州,还包括周围的十三关,又称五州十三关。实际上,北境占地比大夏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大,可因大晏骑兵时时进犯,经济十分萧条,文化也相对落后。
浩浩荡荡一行人已行至虞州城门口。
姬宁轻勒马缰,仰头望着城门上方斗大的“虞州”两字,不知为何心下隐隐有莫名的不安,思虑片刻后,策转马头到马车旁边,轻轻扣了扣车窗:“卿卿,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姬卿素手慢慢撩起车帘,随后一张苍白又不失柔美的小脸探了出来。
这一路路程漫长又颠簸,她身体本就不好,那医正熬的药也只是不让病情加重,她现下已是忍了颇久,抬手抹了抹已经被汗沁湿的额头,又低低喘了口气,才抬眸看向城门大开且无人把守的城门口。
视线跟着一转,城楼上明显废驰已久的守城军械映入眼帘。手撑起下巴,她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眼带担忧地看着自家哥哥:“你——的直觉一向很准。”
姬卿说这话之时,姬宁也在四下查看,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肃紧了眉,驾马隔开些许距离。
“嘶…嘶…啾…”几匹马仰起头嘶叫,四月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寒风凛冽地刮着,两万军士冷得骨头都快凉了,却还是没听见上峰的命令,时间在无声无息中过去,可久到大家浑身上下几乎都冻得没知觉了也无一人敢生出任何怨言。
毕竟,这一路上,他们算是真切地明白了,这位世家出身的将军才是他们如今真正的统帅。
良久后,银色披风少年猝然抬头。
少年立于马上,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那“虞州”二字,眸底一片凉意,披风在刺目的太阳下折射出来的光芒,彷佛他整个人沐光而来,隐隐令人不敢直视。
片刻后,他左手微抬:“传令下去,队伍分成小列,分时段入城,以免惊扰百姓。陈三二,你点两百人,”他牵着马原地转了两圈,朝后望了一眼,随即大手一挥,发令道:“先随本将军入城。”
“是是是。”
姬宁心道:他倒要看看这虞州城有什么古怪!
大家很轻松进了城。
姬宁一入城,立马目光犀利地观察起城内来:街上来往的人极少,至多不超过五人,皆以惊疑的眼睛盯着他们这一大群外来者。满大街连一个摆摊的都没有,有的摊位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还有的已经有数不清的蜘蛛网。一看便知长时间没有人打理。
整个虞州城像是一座空城!
一面观察姬宁心中也在暗奇:大夏商制有严格制定,首先要在官府申请且记录在册,其次官府要核查好你的商户身份,再则要依据商铺大小、位置、营收等各项数据给官府交税。因大晏军年年进犯北境的缘故,皇叔体恤下民,允许将境内税收减免三成,这已是格外的宽厚。
他想了想,猜测是商户们防止大晏军进犯劫掠的手段?不过想了想他又觉不对,北境每年的税收都有派遣专人送至京城,若有异常,也不会如此风平浪静。他摇摇头,许是这里的商户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无需摆摊经营就可实现营收。
此时,透过车窗悄悄观察着外面的姬卿也是暗暗吃惊:她进城门前还特意带了幕离,现下看却是多余了些,因为她放眼望去,满街上看不到一个女人!且她肉眼所见之人皆是全身都用黑色长袍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群人尚还在惊诧之时,一阵马蹄声临近。
有个人一下马就直奔他们而来。
来人标准的方脸,眉毛粗浓,半绺络腮胡稍显凌乱,相貌端正,眼底却透着精明,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已跪至姬宁身前 ,“您就是世子殿下姬宁吧?下官徐络,乃北境总兵,奉命特来迎接世子,请各位先随我来。”
姬宁转头望了望自己的身后一大群人,又转回来,轻轻颌首。
姬卿却是略偏了头,视线落在那人身后,然后隔窗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衣袖,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往那人身后看。
姬宁淡淡抬眼瞥去,只看见一个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血人被拖在马后——从身量上看,年龄不大,只是他双手双脚被缚,浑身上下看不出一团好肉,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前还有着细微的起伏,几乎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自称“徐络”的北境总兵察觉到着二人的视线,牵马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那人身前,“此人是一桩案子的逃犯,今日才将他抓住。世子,诸位,还是先随下官先安置吧。”说着自己上了马。
姬宁收回视线,笑着点了点头,跟上了他。
徐络先是将两百军士统一安排在了卫所,又将姬宁等人引到一处大宅子内,安排妥当了之后,朝姬宁拱手作了个礼:“世子,这便是为您准备的住所,您看,可满意?如不满意,下官当在为您再寻一处宅子。”
“没事,挺好的,”姬宁并不挑,凭心而论,他是真觉得徐络找的这个地方挺好的。
整个宅子坐北向南,是个四进的院落。每间屋子打扫的都很干净,地处主街中心,推开大门便是街道,关键是距离每条街都很相近。只是按常理讲,他这安排却是有些不合规矩。
军士被安排在卫所,这是理所应当的,可自己作为京城下派的将领,落在地方上,应该是有自己的府邸或者公署的,更不要说他领的这个职位品级可是不低。
这个徐络在自己没有拿出文书和符节之前便认出了自己,想必是接到了什么消息,不会连这最基本的接待礼仪都不懂。
可是此时姬宁站在院子中央,听着这位“徐大人”一句句介绍着此处宅院的好,心中那股莫名的奇怪感又加重了几分,尚在分神之际,听得那人重重地唤了他一声,“世子!”
他这才回神,摸着手下的栏杆,笑着回头看他淡淡道:“大人安排甚合我意。”
“那下官还有事,这就先告退了。”徐络似乎满意了,又拱了个礼,准备退下。
“等等。”姬宁却瞧着徐络,微蹙了下眉。
徐络闻声回过头来,“世子还有何事?”
也就是这一瞬,姬宁敏锐地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不耐,他心中不禁好奇更甚,嘴上却道:“劳烦徐总兵替我寻一个医术好些的医正来……”卿卿的身体不可以再拖了。
闻言,徐络眼中猝然划过一抹亮光,笑着回道:“世子莫急,只需等上一夜,明日您应该就会见到整个北境最好的医正。”
姬宁瞧着他嘴角此刻挂在那抹十分怪异的笑,暗想:等一夜?为何要等一夜?
最好的医正?
莫不是是他所想的那位?
他按耐住内心泛起的涟漪,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劳烦徐总兵了。”
“下官告退。”徐络刚一听完便忙不迭往外走,像是有什么急事。
此时,静坐在一旁的姬卿却唤住了他,“徐大人,方才你抓的那个人所犯何事?”她弯唇道,“能否透露一二?”
徐络止下脚步,看向女子,弯下腰对着她一福手:“此事不方便透露,还望小姐不要为难下官。”细听之下,话语间竟隐隐有警告的意味。
“徐大人…”姬卿不肯放弃想再争取下。
姬宁看出徐络的焦躁不耐,适时拉住妹妹的臂膀,对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冒进,随后转而对徐络说:“好,那徐大人先下去忙吧。”
这位总兵大人这回却是连话都懒得回了,看了两人一眼,走了。
姬宁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墨色杏眸黑如点墨,沉如深海。
坐在窗前的姬卿探着半边身子,不死心地侧过头去看门外被栓在柱子上的少年。少年微低着头,侧脸勾出了柔和乖顺的弧度。
从她这个角度看,熟悉,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哪里见过呢?
她正暗暗思索着,便见少年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起初似乎毫无焦距,直到与她目光相接的霎那间,她见他的眼睛蓦地爆出巨大的——狂喜?方想不管不顾追下去问个究竟时,却被哥哥叫住,她回头应了一声,再转过头时那少年连同那位总兵大人已然不见了。
姬卿不禁懊恼,她一面走近一面在心里暗想:下次一定要把那名少年的来历搞清楚。
“沈哥哥来信了?”
“恩,意归问我们是否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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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络骑在马上,一脸讥讽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少年道:“不是挺能跑吗,怎么不跑了?”
少年咬着唇一言不发,嘴唇惨白,隐约可见殷殷血迹,也不答话,幽深泛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明明是个半大孩子,那眼神,却生生的让他这个“北境总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须臾,徐络反倒笑了:“我倒奇怪,你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贵人居然派我连夜护送你回京城?”
被拴住的少年摇头自嘲一笑,眼底带了一丝自厌,喃喃念道:“鹤鸣。”
徐络这下真吓了一跳:“你不是哑巴?”
少年却不答话,只顾自不断重复方才那两个字。
徐络无奈:怕不是哑巴,是个傻子。
走了不久,他看那人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犯了难:他怕把这小子拖死了,可京城里那位贵人偏生又吩咐了不得弄死。于是他只得花钱买了辆辇车,把人挪在了车上。
期间那小子蜷着身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若不是眼珠子还时不时地转几下,徐络几乎就要认为自己带的是个死人。
他赶路实在无聊,便主动起了话头:“喂,我好歹看了你这么多年呢,你跟我说说呗,你是犯什么事了啊?不对啊,你当时那么小。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杀你啊?”
那少年还是一言不发,蜷着身子目光呆滞地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徐络摇摇头:这大夏人,心思就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