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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提督大人(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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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境内早晚气候温差极大,白日里尚算可忍受,夜里就狂风大作,不多时又开始下起了雪。
这接连几月昼夜不息,日月星辰赶路,都不曾好好睡个觉,大家都很是疲累,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于是第二日,姬宁自然睡过了头。
可当他用完早膳还没见到徐络的人影时,当下便有几分不悦:便是再怎么偏远的地方,军纪也不该如此涣散。他耐着性子想着再等一等,谁知过了已时还不见人来,于是皱着眉头唤来曲直,问他:“徐络还没来?”
“尚未。”
“尚未?”他反问一句,曲指轻扣着桌面,看着窗外空中慢慢洒下的雪,似乎想起什么,刚要启唇继续问,就听见门外传来急急的叩门声:“世子,人不见了!”
曲直将门栓拉开:“怎么了?”
青风慌乱道:“徐络出城了,出城以后就不见了。”
“噢?”姬宁微微诧异地扬起头,“他一个人甩掉你们两个人?”
青风和青乐两人,一人擅隐匿,一人擅追踪。
这还能跟丢了,倒是稀奇!
青风有些惭愧地埋下头:“此人极为谨慎,又很是熟悉地形。他起先带着我们在城内乱绕,东绕西绕的就给绕丢了。”
“我来了,他却走了?这是什么样的道理?”姬宁负在身后的五指渐渐攥紧,思量了半刻后脸色一沉道:“持我的令牌,去提督府将提督大人请过来。”
“是。”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一名身着蓝色官服,戴了官帽的人急匆匆地赶上楼来,慌乱之间还差一点撞上了曲直。
来人个子瘦瘦小小的,本就宽大的官服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宽大,仿佛风一刮就要倒下的模样,官帽也戴得歪歪斜斜,看见姬宁——“扑通”就一下跪倒了:“下官北境提督赵居安,不知世子殿下今日大驾光临,未能远迎,求殿下恕罪。”
这话说的…姬宁纠着眉眼看他:这人消息未必太灵通了一点,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还有那么多在城外驻扎的军士,他身为北境提督——一地军政之首,竟然才得到消息?
他手底下的人是吃干饭的么?
他想了想,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道:“赵大人,你这名倒起的好。不知字是如何?我看应该是思危吧。”
居安思危,岂不是好?
那位赵大人听出来他似在敲打他,没有接话,只是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起来吧。”姬宁移开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带了点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赵大人,城门口为何没有守卫啊?”
赵居安拽着衣袍下摆起身,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会儿,才目光闪烁着回道:“虞州城向来如此啊!”
姬宁神色古怪:“向来如此?”
“对啊,虞州作为北境的门户,天气变化莫测,早晚风沙席卷温差太大,百姓们大多闭门不出,况平日里极少有外来人进入。这天气如此寒冷,站在门口一天,喝风喝到死了,不冻得半死也得冻伤了。这里的情况,陛下也知道啊!”赵居安一脸无辜,看上去不像在说谎。
“陛下知道?”姬宁忍不住追问。
不对啊,他们这一路从京城过来,虽说风沙极大,温差也确实难忍,但决不至于他说的如此,况且若是皇叔知晓,必定会提前告知他,他不记得临走时他提过此事。
他直觉这位赵大人跟昨日的徐络,言行举止间都有些奇怪。可你要他现在说出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来。
不料,赵居安看着他表现出来的明显不信,脸色也开始不虞起来:“不知世子来此处有何贵干?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如若没什么事,下官这便告退了。”说着竟是一副要径自离去的模样。
姬宁瞧着他这态度,倒是有些被他搞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人都快要走到楼梯口了才连忙开口挽留道:“等等,等等,赵大人——你没收到京城的文书?”
“什么文书?”赵居安转过身来一脸莫名地将他看着。看他样子不似作伪,姬宁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曲直将装有自己那份就任文书和符节的包裹拿了出来,叫他递给了赵居安。
因前朝军中之前出过调令丢失,后有人捡到冒名顶替的。陛下登基后,为防止有人冒充,都是从上面下派一封就任文书,就任的官员自己再随身携带一封。
赵居安看了看眼前两人,又看了看递在自己面前的不知名包裹。他接过去,一层层地打开,在看到里面静悄悄躺着一份有些眼熟的黄皮书后,低下头开始拆,拆开以后,他突然抬眸看了眼前少年一眼,再低下头时神色慎重了许多,他看得很细致,然而目光落在“总督军务镇北大将军”几个大字和末处加盖的皇帝玺印之后,惊得满头大汗,慌忙又要跪下来:
“下官不知,不知啊,若是知晓,岂敢怠慢?”
姬宁实在受不起他接连几个大礼,缆住他的肩将他扶起,止住他下跪的势头:“行了,赵大人,带我去见见虞州其他官员吧!”说完对曲直贴耳悄声吩咐道:“叫城外的人先不要入城。”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是怎么个情况。
赵居安忙领命带他前往,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惊疑不定。
金策府
人还未进去,便有管弦丝竹之乐传来,夹杂着低低的靡靡之音。
闻此动静,姬宁眉头微动了动,唇边擎着的笑也渐渐泛冷,把脸往下埋深了些。
他今日里边儿穿着的是妹妹给他挑的身玄色竹纹锦裳,她怕他冷,还特地叫人在袖口处以及衣领处缝上了厚厚的狐狸毛,瞬间小脸儿就被掩得严严实实。
雪已是极厚的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响,他跟着走在前头的赵居安,步伐沉稳地入了府。
赵居安轻车熟路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最终停在一间屋子前,然后轻轻叩了叩门。有小厮上来打开了门,态度并不算恭敬地朝他们作了个“请进”的姿势。
进得门来,方知另有天地。
府门外一片寂静,雪落无声。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四方都是奏乐的伶人,或站或立,地上从厅外到里间都铺着厚厚的毛绒绒的地毯,有美姬在上面起舞,屋子两边架着两架烤火的大炉子,有跪立的侍者正在不断地往里添柴加火。一进来,满身刺骨的寒意瞬间降了下去。
乌木雕花屏风隔开的里间此刻传来阵阵说笑声。
“翁老好酒量!”
“好好好!”
“贺大人风采依旧啊!”
姬宁笑着转头,对赵居安道:“看来诸位大人是知晓我今日上任,提前就庆祝上了。眼下是只差我了?”他眼里笑意分明不达眼底,使得赵居安只好一边尴尬地赔笑,一边不安地来回搓着手。
“…世子…”赵居安摸着脑袋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指了指正站在一旁盯着他们两人看的开门小厮,道:“可能您需要…脱一下鞋靴…”他说话声音越变越小,最终消失。
姬宁闻言扫了眼那小厮,丝毫不以为意,抬步径直闯了进去。
笑话,他连殿前面见本朝陛下,都不曾有人敢叫他换鞋,这谱摆的确实有些夸张了。
小厮眼睁睁看着他连鞋也没换,略带嫌弃地暼了赵居安一眼,忙跟了进去,“等等,你这人…”
“诸位大人,在聊什么呢?不知鹤鸣可参与否?”姬宁一面说着一面撩开珠帘,看清里面满满一桌人后,上前随意寻了个空位便坐下,还顺手给自己斟了杯酒,全然不顾屋子里其他人是什么神情。
原本热闹的屋子霎那间安静了下来。
在少年撩开珠帘之际,就已经引起全场人注意。其中一人看着他无礼的动作,满脸不喜,望向跟在他后面进来的赵居安,冷声质问道:“赵大人,你领进来这人谁呀?如此无礼!翁老还在此处,怎么回事?”
跟上来的小厮:“……大人们息怒,此人鲁莽,别扰了诸位兴致,小的这就…”他连连赔笑,说着就要去拽姬宁。然而伸出手的同时,视线与跟在后头进来不善地看向他的曲直相撞。
小厮怔了:“…”
不是?
这人又是谁?
谁让他们进来的?
这些人当这“金策府”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他想着就伸出手去打算赶人,不过这人好像看上去不太好招惹的样子。于是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人跟着手指转了个方向又出去了。
赵居安见场面尴尬连忙上前赔笑,拱手说:“诸位,这位是今日到任的姬宁将军,以后便是将军掌管我们北境了。”说完,朝刚刚发言那人不住地打眼色。
霍然,另一个已经喝得满面通红,长得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向姬宁:“姬宁?……将军?哦,这便是我们那定王爷之子啊,来来来,我来看看是何等风范!”说着说着就擅自将那张猪头脸凑了过来,还试图伸出手碰姬宁的下巴。
姬宁心中冷笑,却并不躲开,只掀起眼帘目光幽幽地将他望着,直看得那名男子心里发毛,颤颤地收回了手,然而他嘴上还是不肯露怯,撇了撇嘴,嘟囔着:
“也不过如此嘛!”
曲直早在那名男子满身酒气凑到世子面前时就蹙紧了眉,感到一阵不适,但看到自家世子没说话,便也强忍下了。
正在这时,席中有人起身。
此人须发皆白,目光如炬,眸底隐隐流动凌厉,此时正细致地自上而下打量着姬宁,他两只眼睛闪着智慧的光泽,犀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然而与那双眼睛相悖的却是那一身穿着,已不是寒酸能形容的了的。
老者手中执一杯酒,上下打量着姬宁:“这位便是世子殿下?世子不在京城安心享乐,跑到北境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来干啥?这里可不容没本事的青钩子娃娃。”
他这话刚一说完,在场的众人皆哄堂大笑起来。而他也不等姬宁端起酒杯,自顾自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姬宁几乎瞬间心领神会,明白:这些人哪里是不知晓自己到了北境呢?这是都等在这里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他倒也不生气,笑着起身,斟了满满一杯酒,来到那老者身边,将酒往前一递。
老者视线从眼前的酒落在清秀少年面上,丝毫没有接过的打算。
姬宁见状也是挑了挑眉,收回手,朝那老者鞠了一躬,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道:“想必这位,就是翁泗翁老先生吧?”
白发老人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有些惊讶:“你识得我?”
“久闻翁泗先生医术冠绝天下,胸中韬略也远超常人,我来北境之前时常翻阅先生的《论四国》一书。通读全卷,爱不释手,深有感悟。先生当称得上是我的启蒙老师,鹤鸣又岂敢不知?”姬宁道。
“世子说笑,翁某远离京城已久,早已不是当年的翁泗了。”老人敷衍地摆了摆手,又开始大口吃菜,只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中,不管再怎么掩饰,都有种隐隐约约的锐利。
这世间,有一类人,即便身着龙袍也不像太子,可有的人,即便身着褴褛,也卓尔不凡。眼前这位老先生,显然是后者。这让他即便穿着布衣,也丝毫不显落魄,犹带了几分洒脱。
姬宁眼中的欣赏又浓了几分,默不作声地伸长了手拿起酒盏,起身至他身边,极慢地给他续酒。
分明是如此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无端生出几分清雅从容,这个少年,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世家风范!
待续满以后,他放下酒盏,回了座,才继续说道:“先生当年原是朱相手下的客卿,因在政事上与朱相意志相悖,遂离京。后又被于大将军招揽,成为了北境的第一谋士。于大将军当年调往南境之时欲把先生一同带走,先生以年事已高,不想舟车劳顿婉拒,不知先生,鹤鸣说的可对?”
翁泗摸上他方才给自己斟满的那杯酒,缓慢揉搓,也不喝就那样目光沉沉地将姬宁看着,眼神颇含深意,须臾,一挑眉,笑了:“你这小儿倒也不无可取之处,至少这识人之本领倒是不差。”
“那鹤鸣唐突问先生一个问题,先生可知,在我接任北境以前是何人暂管北境?”其实,这个问题也不是不可以问那位赵知州,只是他觉得赵居安和徐络这两人都像是藏着什么事,掩着什么秘密一般,怕是不会如实告知。
倒是这位翁泗先生,可能是母亲旧识的缘故,无端让他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应该会对他倾城以待。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翁泗夹菜的手也是攸地一顿,停筷,随后惊异地看他一眼,似不可思议他竟问出这愚蠢问题:“世子何故有此一问?不是赵大人将你领过来的吗?”
赵居安也是疑惑地望向他。
姬宁将众人此刻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握杯:“那徐络这个人,大家可知?”
席间一人听到这个名字,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是他去接的世子啊,那怪不得大伙儿没接到命令。”
姬宁望向那人,故作不解:“哦?你知道此人?”
那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有些啼笑皆非:“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我们总兵啊!”
“总兵?那便是除赵大人之外的最高官职了?”姬宁仍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再度看向那人,“为何你却说——若是他去迎我,没得到命令很正常?”
“世子不知。”那人拱手道:“徐大人个性狂放不羁,不爱受人肘制的,赵大人管不住他。”
管不住?姬宁嘴里咀嚼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再度看向那人,“是吗?既是总兵,那赵大人官职不是比他高么,怎会……”
大夏官制有言:地方上自上而下应分别为:提督、知州、总兵、副总兵、同知、知县、县丞、主薄。分工明确,等级制度十分森严,而上述这些人又由朝廷三司分管。
“尊贵的世子殿下唉,”那人还没来得及回话,又一人出声。
循声望去——是个有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此时他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闪着满满的恶意:“北境可不比京城,这是个尚武力的地方。在这里,”他顿了一下,挥着拳头道:“拳头硬才是最大的官,你要只会舞文弄墨的话,我劝你还是回京城继续当你那富贵世子爷吧!”
曲直看这人说话之时一直用十分无礼的眼神将世子看着,正要上前斥责。
姬宁不着痕迹地朝他摇摇头,“哦?这我确是不懂,不知依大人所见,何为拳头硬?”他看上去似是在很认真地求教。
“世子殿下连这都弄不明白,还来北境做什么官?不如早些回京吧!”那人说完还与旁边的人挤眉弄眼,哈哈大笑起来。不料,笑声还未落,一股悍然的掌风嚓着他鼻尖而过,而他身后方才还好好的屏风则瞬间倒落在地,有几处更是受力过重,裂了缝。
曲直迅速收手立于姬宁身后。
山羊胡男子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用手指着曲直:“你,你,你,”然后又指向姬宁:“你…你…你…”了半天。
姬宁仰头喝下杯中酒,勾唇一笑,眸中意味不明:“不知这样如何?够不够上大人所说的拳头硬?”不待那人回话,他又自顾自续上一杯酒,拿起酒杯起身,接着道:
“大人所说的拳头硬,跟我所认为的又可能有些许不同,诸位要听听吗?”
满席无一人应答。
他顿了顿,四下左右看了看,然后慢慢摇晃起手上玉光杯中所装的清酒,看着杯底清亮的酒液,隐隐投映出他的倒影,他神情十分轻慢缓缓道:
“我所认为的拳头硬:一,是能说动拳头硬的人为自己做事,二,是自己拳头足够硬,三,是本身拳头也硬,还能说动拳头硬的人为自己做事。”说时迟那时快,他眉眼骤然一厉,抬手将左手边的一根竹箸掷了出去。不多不少,就插在那中年人脚下一步的距离。
动作太快!
在场甚至都没人看清他怎么出手。
“这般,才是我所认为的拳头硬,不知诸位,认同吗?”
那中年人眼见那只著子差点刺穿自己脚掌,哆嗦着嘴再也不敢开口,只战战兢兢地蜷着身子往角落里去了,生怕姬宁又给他一箸。
在场的官员皆是一脸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这位新上任的守将一来就直接动手,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于是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狼吞虎咽——喝粥的翁泗身上。
老者似完全不受席间剑拨弩张的氛围所影响,嘴里呼哧地喝下一碗粥,砸吧着嘴含糊不清道:“那么世子认为,你当属这三种的哪一种?”
“先生想鹤鸣是哪一种?”
翁泗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状似随意地转了话头:“世子为何来北境?”
“父母双亡,无处可去。”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人们都好似感到十分讶异,交头接耳起来:“王爷王妃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是啊,怎么都没消息传出来?”
“王爷王妃因何而死?身为人子不在府中守孝,跑这么远来干吗?不合礼法!”
“就是就是!!”
“唉,姚大人这话说的不对,想必世子……”
姬宁任由他们讨论,至始至终只眸光平静的隔着长桌看着翁泗。
翁泗更是连眼风都没给那群人一个,只是轻轻挑眉,放下手中箸子,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贵气逼人的少年:“世子出身皇族,身份尊贵。纵使失去双亲,圣上也绝不会放任不管。况且大夏地广,为何世子偏偏来我北境这偏远贫苦之地?”
“啪嗒”一声脆响,是炉中的长长的枝木烧断的声音,火炉内的火苗也攸地窜得老高。屏风之上,映照出两人隐隐对上的倒影,一时之间,连倒影都好似充满对峙的意味。
“大晏骑兵每每进犯,北境百姓苦不堪言,无以为生。吏部尚书路言路大人曾多次上疏提及这个问题,皇上很重视,派我来看看。”
“朝中有能耐之人不在少数,若真如世子所说,陛下何不派其他人来,为何偏偏派世子?派一个刚刚双亲逝去,尚来不及为父母下葬守孝的未及冠少年?”
“陛下念我年幼痛失双亲,不忍将我放在京城之中睹景思人,暗自神伤,遂派我来北境,给我一个历练的机会,也是为了重整北境困局。”
“既然世子说是皇上下派?可有圣旨文书?拿出来一看便知。”
“任职的文书我已给赵大人看过,我不认为我有必要让人人都看?”照这样讲,岂不是随意一人都可以问他要,叫他拿出来查看身份?
翁泗目光沉沉:“文书要有,圣旨自然也是要有的,单一种,不足以取信。”
姬宁态度强硬:“先生为何如此抵触外来之人,莫不是北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世子缘何不回答老夫方才的问题?是别有用心还是做贼心虚?”
一来一回,一问一答间,二人皆是毫不退让,偏偏每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细细的斟酌一般,让人寻不到半分破绽。
在场的人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不安模样:这世子,该不会打老人吧?
“此处并无外人,在座的又都是知根知底的同僚们。世子既然已经赴任,为何又不愿拿出圣旨?”翁泗看着他,眸中带了似笑非笑的戏谑,摇了摇头道:
“这很不寻常。”
“先生,请怒晚辈暂时有难言之隐。可是请您相信,我绝不会做出对北境无益的事。”姬宁此时却收敛眼中敌意,认认真真地躬身答道。
翁泗见他明显有所顾虑的样子,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也不再做勉强,起身做礼道:“既如此,那世子,过段时日老夫再为你接风洗尘,告辞了。”说完扔下酒杯,摇摇晃晃地起身。
有侍从上前扶他,被他一手挥开:“没醉,没醉,不用扶,不、用、扶……”然后踉跄着走出屋子。
姬宁垂眸: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忽视他!而且对他的明显示好视而不见!他捏着酒杯的指节已然发白,将心中郁气压了又压,才又抬起头,眉眼弯弯:“诸位大人,此番是鹤鸣叨扰了,见谅。”说完一甩衣袖,起身便走。
赵居安见状不妙,心道:糟了,可不能将人真给得罪了,于是想跟着追出去。
岂料刚迈出一步,便听见前方那道寒凉的声音:“倘若你不想再要你那条腿,可以试试往前再迈几步。”声音里已是怒极。
赵居安一听,忙乖乖地又迅速地将伸出的腿又撤了回去。
姬宁此刻是真的又恼又怒,自他出生起,还没人敢如此这般冷待他!北境可真是卧虎藏龙啊!好不容易气顺一点了,刚准备翻身上马回宅院。
却见一人自转角处现出身来。
看着自转角处走出的那人,姬宁眯了眯眼,曲指抵住下颌,摩擦几回,舌尖抵着腮帮饶了一圈,笑出声来。
还真是……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