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见者》楼五

63、第六十三章

　　巡逻结束后，特案组全体成员去了餐厅。餐厅内披红挂绿、喜气洋洋，热闹极了。各色美食，令人目不暇接。

　　褚向光拿完这样拿那样，边走边吃，不等回到餐桌，就在半路吃光了。方昭阳卸了妆，摘了墨镜，恢复到了往日的自然清爽。但特案组的人不知道的是，方昭阳的妆没有全卸，她还是怕人看出她挨了打，所以改了个淡妆。

　　陈燃尽量躲着余晖，不让自己出现在余晖面前，以免余晖总是睹人思协议，整日胡思乱想。陈燃使出浑身解数，能躲就躲，如果两人不得不面对面坐着，那他就侧一下身，不给余晖正脸和全脸。这一通操作下来，余晖免不了要多想。陈燃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他最近瘦了，在向众人展示他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

　　年夜饭才吃了一半，特案组就来活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褚向光，他早吃撑了，但美食在前又实在抵挡不住诱惑。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只要一低头，就能吐出东西来。

　　大年夜，治安处接到了多个报警电话。由于人手不足，一向被视为最后王牌，必须压轴亮相的特案组也不得不去出报警外勤。

　　特案组赶到现场的时候，救护车刚好关门。伤者为五十五岁女性，从高处坠落，伤势严重。报警的人是一男一女两兄妹，重伤的女性是他们的母亲，而他们的父亲则下落不明，失踪了。

　　兄妹俩外出采购食材，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倒在血泊里，而父亲不知所踪。他们怀疑有歹徒私闯民宅，这伙匪徒把他们的母亲推下楼，又掳走了他们的父亲。

　　特案组做完笔录后，又跟着法医和技术组成员做了现场调查和取证，并查看了相关监控，真相很快就大白了。

　　真相就是，这家的男主人将女主人从二楼推了下来，男主人下楼一看情况不妙，就仓皇出逃了。

　　特案组返回治安处不久，一个噩耗从医院传来，那名受伤的女性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秦追风，五十六岁，上都人，是天行实验基地的一名科学顾问，该基地位于C111969号星球，并不在光明城。

　　天行实验基地是光明未来科技公司和微茫科技公司联手打造，建成后由两家公司合办的微光科技公司管理。该基地始建于二十年前，竣工于十二年前，后期持续扩建，如今已成为光明城在外星系修建的最大实验基地。

　　治安处对秦追风下了最高级别的追缉令。大约不到一个小时，这名“凶手”就被缉拿归案了。

　　秦追风逃到了第九区边界，他打算从逐日街去往下都。第九区治安处的巡逻队，在封锁线附近抓到了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每年只能回来一两次，但她次次都要和我吵。今年是大年夜，她疑神疑鬼，问东问西，眼看孩子们就要回家了，她还是不依不饶。我们在撕扯时，她不小心摔下了楼。我也想过叫救护车，想过报警，但我看到满地是血，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就快断气了。我当时太害怕了，想都没想就跑出了家门。我真的不想坐牢，各位治安官，求求你们帮帮我！”

　　在整个审理过程中，秦追风表现得十分亢奋，他数次表示自己后悔了，他要找上都最好的律师替他辩护，他绝不能坐牢。但他每次提到刚刚过世的妻子，都流露出一种诡异的情绪，似乎，并不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而是他的妻子害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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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生计划到底是什么？”多年来，时未明一直在调查朝夕研究室，但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光明塔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抹除当年的痕迹，时未明虽查了多年，但仍然可说是一无所知。

　　魏留声沉默了片刻，苦涩一笑。

　　“秦始皇寻仙，汉武帝问药。古往今来，不外如是。光明塔的高层，光明城的顶级富豪，每一个拥有无上权力和无尽财富的人，都想长生不老，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有劳苦大众，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巴不得自己早早死了，免得活受罪。”在魏留声几次阻拦朝夕研究室内部的各种违规操作后，他就被完全架空了。若不是光明塔看在他的号召力和科研实力的份上，恐怕早就把他踢出局了。“永生计划”小组，是由光明未来科技公司和微茫科技公司全权负责，并直接和光明塔对接。而且在朝夕研究室还没解散前，“永生计划”小组已陆续转移了。

　　“在朝夕研究室关闭后，有人重金聘请你，也就是说又有人开了一家类似朝夕研究室的研究所，而‘永生计划’也没有暂停，它将在另一个地方继续下去。”时未明从不认为，赵续章有能力完全摧毁朝夕研究室。或者说，他不认为赵续章真的打算彻底关闭朝夕研究室。

　　“光明未来科技公司和微茫科技公司在C111969星上合建了一座天行实验基地，在朝夕研究室还没被光明塔关闭前，很多人员和设备已被陆陆续续转移到了那里。‘永生计划’从未停止过，它只是更为隐蔽了。天行实验基地竣工后，由这两家公司在下都合办的微光科技公司管理，他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于是想到了我。”赵续章取代了前任城主，从表面上看光明城焕然一新了，但实际上，无非是换了一身皮罢了。那些非法研究从没有消失过，此刻，它正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继续残害下都民众。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时未明问。

　　魏留声给自己剃了头，刮了胡子，并且换上了时未停给他准备的新衣服。

　　“光明塔封锁了逐日街，要不了多久就会对逐日街的民众下手。你们把我交出去，我会想办法帮你们拖延一阵子，趁这段时间，你带着大家离开这里，转移到下都去。”他这副残躯，应该还能做些什么，哪怕换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魏留声的话，并没有让时未明感到特别震惊。时未停曾说过，魏留声不止一次帮过被困在实验室里的孩子。有一次，时未停听到几个人谈论，那些人说她没用了，可以找个时间销毁，但最后，并没有人来销毁她。时未停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帮了她，想来，在朝夕研究室里，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大概只有魏留声了。

　　“魏留声，这里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我们不会用别人的命去换自己的平安。逐日街该何去何从，用不着你操心。”他说话的语气，不带一丝轻蔑。

　　几乎全程沉默的时未停，终于动了。她转过身，对魏留声说：“楼上那间空着的客房是留给你的，年夜饭马上做好了，我们等你一起吃。”

　　魏留声欲言又止，连声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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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追风的一双儿女对李维奇说，他们的父母感情很好，他们的爸爸绝对不可能推他们的妈妈，这件事一定是一个意外。据秦追风的女儿回忆，十五年前，她的妈妈生了重病，险些撒手人寰，他的爸爸衣不解带，和她一起轮流照顾。

　　李维奇马上联系了C111969星上的治安处，和同事详细了解了秦追风的近况。

　　这一了解，还真的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秦追风早年在光明研究院工作，是一名初级研究员。十二年前，他辞了研究院的工作，加入了光明未来科技公司，做了该公司的科学顾问。没过多久，他被光明未来科技公司派到C111969号星球上，长年驻扎在天行实验基地。但早在几年前，他就不是科学顾问了。现在，他在实验基地的职位是人力资源部门的一个主管，专门负责在下都招聘星际探索冒险家。

　　星际探索冒险家这个职业叫起来好听，但说白了就是个探路的。即便是在生存压力极大的下都，也很少有人从事这种工作。光明城的星际科考小队全部由顶尖的科学家组成，很多危险任务，光明塔会禁止他们参加，因此就需要很多干脏活累活的人，这类人被统称为星际探索冒险家。

　　李维奇在看到秦追风的资料时，就注意到了光明研究院，他马上申请总治安处调查秦追风和朝夕研究室的关系，最后得到的反馈是两者一点关联都没有。

　　天行实验基地是光明未来科技公司和微茫科技公司共同建造的，而这两家公司曾与光明研究院有过深度合作，那么天行实验基地会不会与光明研究院的朝夕研究室有关呢？

　　朝夕研究室的相关文件，到现在还是绝密，连身为特案组组长的李维奇都没有权限查看全部内容。每次查案，他们拿到的都是总治安处审核过的部分资料。李维奇多次向光明塔申请，要求公开朝夕研究室的所有相关资料，但都被驳回了。盲人摸象能还原真相吗？真不知道光明塔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就是有人希望这团雾越浓越好。

　　“你们为什么争吵？”陆威问。

　　秦追风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她总是疑神疑鬼，我常年不在家，她就怀疑我在外面有人了。我说我不是年轻人了，谁会看上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可她不信，每次回来都和我吵。”他犹豫了好半天，终于答道。

　　“你为什么不做科学顾问了？”陆威又问。

　　“当初，光明未来科技公司承诺我，给我高级科学顾问的职位。为此，我从光明研究院辞了职。结果，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一个小小的中级科学顾问。十二年来，从未升职。我只要一问，他们就会搪塞我，他们说天行实验基地早就归微光科技公司管了，光明未来科技公司的承诺自然不作数了。我气不过，就换了个部门。”

　　“你现在是在招聘部门，负责招募星际探索冒险家？”陆威继续问。

　　秦追风的眼睛东飘西飘，双手不停搓来搓去，坐立难安。

　　“没有，我只是一个虚职，招聘的活不归我管。我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科学实验，其他的事我没兴趣。”

　　李维奇刚想开口，手足无措的秦追风竟猛然站了起来。

　　秦追风要见第三区治安处的最高负责人，并要求到光明塔去面见高层。他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和能做主的人当面谈。

　　不得已，李维奇只得去请第三区治安处处长齐日上。

　　齐处长刚进审讯室没多久，里面就传出秦追风的嘶吼。

　　“我无罪！我没有罪！我没有杀人，我杀的根本不是人。她是我花钱买的，她是一个仿生人！”

　　秦追风话音刚落，新年钟声就敲响了，窗外传来巨大的烟花爆竹声。

　　在一片吵闹声中，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