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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往事2 ...

  •   东街口的卤味做的一绝,色鲜味麻,一吃一脑门子的汗,尤其是卤鸭头,骨头都是酥的,放嘴里能砸磨半天。还有南河巷子里的蒸糕,最好的是加了枣的,软糯甜腻,暄软又瓷实。再往巷子里拐两个路口,隐在大樟树后的小门脸里,卖的是油纸包好的桃片,传了几代的老手艺,就是高级茶楼里的点心师傅也做不出比他更好的味道。
      陈棠山亲力亲为,跑了这几个地方一样多买了些,他安排的正正好,蒸糕就赶紧解决,配茶吃,解腻;卤味下酒,天气热,当天就得解决;桃片就留给道清,放在阴凉处,也能吃上一段时间。嗯,不错,有了这些,还怕山上的日子不好过吗?他想。
      只是没料到,道清疼他小师弟到骨子里,生怕许凤琢吃不饱似的,一股脑的全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这还不够,卤鸭头要撕得细细的,把花椒和辣椒皮仔仔细细地挑出来放到碟子里才好。陈棠山早习惯了道清这老妈子劲儿,也跟着享受了一番。
      许凤琢吃的不少,桌子上消灭了一大半。他吃不了太辣,卤味搁茶水里涮了几涮才入口,就这还留了细细密密的汗,嘴巴红了一圈。陈棠山打趣了几句,又惹得小屁孩横眉冷对,把他乐得不行。
      吃饱喝足,日头稍降。陈棠山又去抱了个西瓜来,拉着二人到后山的小溪汊水。先去厨房讨个绑绳的竹篮子,免得西瓜顺水流跑了。走到半路又打了几个果子下来,打算一会儿同西瓜一样泡在溪水里,消消暑气。
      “人家外国都流行野餐,我看我们到时候也找一块布,带些吃食,权当秋游了!”陈棠山把装着西瓜、果子的竹篮浸在溪水里,赤脚踩在溪水中突起的石头上“小香香,去帮哥哥把绳子绑起来,别让水把篮子冲跑了。”许凤琢懒得和他计较称呼这种问题,不过在拿绳子的时候使劲抖了几下,溅陈棠山一身水。
      道清正收拾陈棠山脱下来的长衫和袜子,闻言失笑:“屋里有桌子板凳吃着还不舒服,要跑到这山上来给蚊子当饭吃。”
      许凤琢绑好绳子,也脱去鞋袜,挽起裤腿踩进溪水里。水浅,只到他小腿肚。水底都是些被河水冲刷得圆润的石子,虽然硬的有些硌脚,倒是不疼。溪水缓缓流动,带着竹篮一浮一沉。他看着浮沉的竹篮,曲折不见尽头的小溪,沉浸其中,连陈棠山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脸侧被泼了一捧水,他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脚下不稳,眼看要一屁股坐在水里,只好用手臂借力一撑。可水下崎岖不平,冲击力也不算小,瞬间左手腕传来一阵剧痛,许凤琢疼的叫了一声,眉头紧皱。
      陈棠山想扶起他,又怕他是手臂骨折不敢乱动,只好蹲下问他伤到了哪里。道清也满脸焦急的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许凤琢倒是很能忍痛,他看着师兄,右手垫在左手腕下,说:“应当是左手腕骨折了,不知道骨头裂了没有。”
      三人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回去,陈棠山硬把许凤琢背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
      “抱歉啊,我是想逗你玩来着,没想到害你受伤,都是我不对,哥哥跟你道歉。”
      许凤琢趴在他肩头很是不自在,他想上半身直立,手臂却使不上劲。他尽力往后靠,陈棠山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差点齐齐倒下去。
      “你就老老实实的让我背着不行吗?你是个小孩,又受了伤,要人背不丢人的。”还好平日里勤加锻炼,不然一个腿软,俩人都得拄拐杖。陈棠山腹诽道,顺手又把背上的人往上扶了扶。
      “我说了不让你背。我只是手腕断了,腿又没断。”许凤琢闷闷道。
      “是是是,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多管闲事。”小样,不背你,这山里没有大道,小路又曲折蜿蜒,高低起伏,到时候恐怕摔得你哭。陈棠山心里这样想,但还是顾及到小男子汉的面子,不轻不重的敷衍了一句。
      许凤琢不说话了,他一向少言少语,最不擅长和别人费口舌。他想起小时候也是这个人把他带到了池塘,夸下海口说要叉只大鱼烤来吃,扎进水里就不见人影,急的他不知所措,想下水去找,结果被呛得死去活来,好一段时间都不敢下水。几年不见,他还是这么不着调。
      幸而许老先生还未走,检查一番,好在只是手腕骨折,没有骨裂,不过也要恢复一段时间。无法。只能将许凤琢带回山下修养。
      陈棠山站在一旁,安静得像只鹌鹑,自知做错了事,连大气都不敢出。许水蓊看这年轻人低眉顺眼一副等骂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本来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小孩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他也没过多怪罪,简单聊了几句就带着孙子下山了。
      陈棠山心里过意不去,想着过几日下山还是要买点东西去看看许凤琢。毕竟这伤是因他而起,不能因为别人不多怪罪自己就轻轻揭过。
      他拉住许凤琢,又郑重地向他道了歉,并说好几日后去看望他,问他有没有想吃的想玩的,他好一齐买了带过去。许凤琢抬头看他,黄昏落日,眼前人眼神真挚,言辞恳切,面孔细致温和,恍惚中和几年前的记忆重叠……那时他也这样满怀歉意的看着他。
      许凤琢定了定神,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陈棠山有些凌乱,心道这小孩估计是语言系统有什么问题,或者就是耳朵有点什么毛病。每次跟他说话,要不就是没听见,要不就是听见了不回答,好不容易回答吧还答不全……
      他把这个猜想向道清求证,得到的答案是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眼。

      后来陈棠山没去成,因为参加游行示威去了。他一连十好几日没睡好觉、没吃好饭,罢课、游行、要求谈判,等来的却只是学校的警告。他不服气,拉横幅,贴大报,他要质问这昏头的上位者,看看他是不是脑满肥肠,卖国求荣的事也做得出!
      九月二十七日,陈棠山和一干同学因寻衅闹事、煽动罪被关进临时狱所,通知家长保释。
      陈鸣来时,看到儿子脏乱的衣衫和受伤后还没处理的的额头,心疼的不知说些什么好。他也有过年少恣意的时候,他也曾经不顾后果只为大义的冲动过,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永远无法眼睁睁看着孩子处于危险之中。
      写完保证书出来后后,父子二人在车上一言不发。
      陈棠山心怀愧疚,他自己惹出的事却要家人为他奔波,他甚至不知道一会儿回去后如何面对姥爷和母亲。可他也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是青年人都担不起这个担子,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后果不堪设想。
      陈鸣把车停在医院门口,带着儿子进去处理了伤口,得知伤口不深,他才松了口气。陈棠山去成衣店换了身衣服,对面色仍然严肃的父亲说:“爸,我饿了,要不去吃点东西?”
      陈鸣看向他,面色缓和了些,无奈又心疼:“臭小子,一天到晚不让人省心。还知道饿么?你知不知道你妈担心成什么样子?学也不上,赤手空拳去和那些拿着枪的人交锋,做事前不考虑后果的吗?你潇潇洒洒地抛头颅洒热血去了,你考虑过我们没有?但凡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活?”
      陈棠山头低的都要埋进胸口里去了,腔都不敢乱开,他知道他这回是真的把平时儒雅温和的父亲惹急了。
      “上车吧,外头凉。”陈鸣从后座拿了个大布包,打开后是三个铁盒,红烧肉、炒藕片和一盒米饭:“家里带来的,还热着,先吃吧。我出去给你买盅雪梨汤。”顿了顿,又道:“别吃的太急,伤胃。”
      陈棠山拿着温热的饭盒,使劲挤了挤眼睛,大口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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