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午不闻钟》让语

4、选择

　　姜荔挂的水逐渐发挥药效，加上本来昨晚就没睡好，这会儿已经困的头一点一点的了。

　　溪午叹了口气，想去找张毯子回来，垫在座位后，让姜荔靠在椅背上睡。

　　结果溪午刚一起身，姜荔倏然睁开眼，“去哪？”

　　“给你找张毯子，”

　　溪午说完就走了，虽然眼前的姜荔毫无攻击性，并且看着很是可怜。

　　可惜溪午还是无法消除上辈子姜荔带给他的心理阴影，现在跟姜荔相处还是会觉得心慌。

　　但姜荔毕竟是自己一时脑抽硬拖来医院的，溪午想走也走不了。

　　溪午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厚厚的毯子，叠在一块儿，小心翼翼的垫在姜荔身后。

　　姜荔有心想问点什么，但实在困倦，很快就睡着了。

　　姜荔睡着时也不太安分，梦里棒球棍挥舞，打在身上的场景令姜荔害怕。

　　姜荔跑出家，躲进小卖部，从里面反锁了门，但门外讨债的人依然不依不饶的踹门。

　　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些难听至极的话。

　　姜荔紧紧抵住门，过了很久，讨债的人才摇摇晃晃的走远了。

　　姜荔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这种事情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

　　姜荔起身，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药箱。

　　药箱里都是些常见药品，姜荔给伤口简单处理上药，忙完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姜荔实在困倦，家也回不去，只好在小卖部将就一晚。

　　梦里的姜荔趴在破旧狭小的柜台上渐渐睡着，医院走廊上的姜荔也逐渐安分下来。

　　姜荔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是在自我保护。

　　姜荔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身边空无一人。

　　路过的护士过来拔针头，姜荔左右看了看不见溪午的身影。

　　姜荔轻扯了下护士的衣角问:“刚刚坐我旁边的人呢？”

　　护士笑了笑，一脸了然，“你男朋友啊，去给你缴费了，”

　　“不是，”姜荔刚想解释，“他不是……”

　　“但是啊，小姑娘，我可劝你一句，”护士姐姐放低了声音，“这家暴的男人不能要啊，”

　　不是，姜荔一脸懵逼，再次试图解释:“他不是……”

　　可惜护士姐姐没给她这个机会，“你男朋友是帅，对你也很好，”

　　别的不说，这小男生确实帅，几个新来的小护士都看红了脸。

　　溪午却安静的在看手里的书，时不时抬头看看姜荔。

　　“但是，再好的人会打你就不行，”护士姐姐最后下结论:

　　“小姑娘，你还是早点找个机会分了吧，长痛不如短痛嘛。”

　　说完护士姐姐拿着药走了，完全不给姜荔解释的机会。

　　远处溪午提着两袋药走过来，一路上回头率极高，好看的脸和高大的身材，往往吸引人的目光。

　　溪午把手里的药递给姜荔，装作很自然地问:“感觉好点了没？”

　　“好多了，”姜荔接过药，有些别扭的说:“谢谢你。”

　　她很少受人帮助，自然也很少说谢谢。

　　溪午表面波澜不惊，心里默默腹诽:谢谢就免了，只要十多年后别砍我就成。

　　姜荔抿了抿唇，提着药走了。溪午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现在他们的关系怪尴尬的，说熟也不熟。

　　说不熟溪午却三番两次的帮忙。

　　姜荔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天生圣母心。

　　不管姜荔要回榕巷还是去小卖部，都必须经过鬼和巷。

　　可路过鬼和巷时，溪午却跟没看见家门似的，径直往前走，一路跟着姜荔到了小卖部才停下。

　　小卖部门里蹿出一条毛茸茸的小狗，却并不走向它的主人，而是站在芒果树下叫唤。

　　溪午这才想起来，当时只顾着拉姜荔走，把这傻狗随意丢到一边不管了。

　　溪午跑过去，抱起傻狗，满怀歉意地撸两把狗脑袋。

　　一转身对上姜荔柔柔的目光，第一反应是毛骨悚然。

　　毕竟他只看过姜荔满怀杀意或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如此温和的目光，很难和姜荔联想起来。

　　一想到上辈子姜荔一枪崩了这傻狗，溪午不禁抱紧了怀里的傻狗，勒的傻狗不满的嗷嗷叫。

　　姜荔终于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了——眼前的人好像有些怕她？

　　姜荔拎起墙角的一根棍子，作势挥起。

　　“你干嘛？”溪午吓一跳，抱着傻狗往后退了几步。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这人好像真的挺怕她。

　　难道是昨天晚上打那一棍时被吓着了？不至于吧？

　　毕竟这人怎么看都有一米八五以上，这么大个人，胆子这么小？

　　再加上之前在学校听说过关于溪午这人的事迹——抽烟喝酒逃课打架气老师……

　　桩桩件件事情，怎么也不像一个胆子小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正想的入神，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老板，我想买包盐。”

　　姜荔转身，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生，白衬衫，休闲裤，脚下是一双帆布鞋。

　　一阵热风吹来，将眼前人的刘海吹开几分，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一看就是在溪街租房的一中学生，而且还是那种学习好的乖学生。

　　与不远处染着一头灰蓝色头发，穿着涂鸦t恤和破洞牛仔裤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像别人家的孩子，一个像不良少年。

　　姜荔回货架上拿盐，等结完账一看，别人家的孩子还没走，不良少年早跑没影儿了

　　姜荔一把抓住还没来得及走的别人家的孩子，“诶，我看着，很吓人吗？”

　　别人家的孩子一愣，看了看姜荔手上的伤，迅速摇了摇头。

　　……

　　溪午抱着傻狗回鬼和巷，以前一路上也碰不到几个人，就算碰到了，也是留守溪街的孤寡老人。

　　今天却一连见到好几个一中学生，不是，这也还没开学啊？

　　溪街在寒暑假时少学生，特别是暑假，比较冷清。

　　可一旦到了开学时间，溪街就会涌进一大批一中的芊芊学子。

　　可现在不才七月末吗？

　　不对，一中高中部好像没有完整的寒暑假！每个寒暑假都要补课。

　　高一升高二补课一个月，高三更惨，只放十多天的假。

　　所以，算算日期，好像还有三四天就开学了？

　　溪午赶忙跑回家，翻出久违的书包，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自己放暑假以来第一次打开书包？

　　溪午看着书包里成叠的试卷的习题，突然觉得被摔死在悬崖下好像也不错？

　　为什么要让他重生回到最最艰苦的高中时代？

　　虽然高中毕业后溪午常常怀恋，那也是怀恋高中时肆意洒脱——操场的脚步，篮球场的汗水，小卖部的汽水……

　　至于这整叠整叠的试卷，还是交给别人去怀念吧！

　　但是不做也不行，别的还好说，但是数学试卷……

　　溪午想了想，还是不要作死为妙。

　　溪午打开电脑登录□□，想找人要一份答案，班群里的消息99＋，肖禹也单独给他发了十多条信息。

　　是禹不是鱼:【兄弟，你要答案不要？】

　　是禹不是鱼:【全科的答案我都有，只要你开口，我就把答案发给你，】

　　这条消息后过了两个多小时后，可能是看溪午依然没回，肖禹觉得无趣，便唰唰发了十多张答案过来。

　　是禹不是鱼:【答案全发你了，别的算了，数学你多少写一写，】

　　是禹不是鱼:【不要不给兄弟这几分薄面啊！】

　　肖禹是数学课代表，经常收作业收不到溪午的。

　　比如暑假作业，溪午记得自己上辈子就没写。结果开学被罚的挺惨。

　　溪午认命的打开书包，开始刷试卷。

　　溪午高中毕业十几年，乍然碰到高中知识难免有些忘了，不过幸好没全忘光。

　　一路写下来虽然有些磕磕碰碰，但好歹勉强写完了。

　　写完后溪午对答案算分，大概120分左右。毕业十多年还能有120分，溪午表示很满意。

　　可是……他高中数学一般都是不下135分的。要是不把这十多分提上来，岂不是丢脸？

　　于是溪·一生要强·午接下来的好几天都在与数学书斗智斗勇。

　　终于七月走到了尾声，数学试卷也写完了，最后一张试卷分数刚好135。

　　溪午将试卷放回书包，转身出门，肖禹今天下午约他一起打游戏来着，说是开学前最后的狂欢，不能迟到了。

　　想到肖禹，溪午心情难免复杂，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大学时各奔东西就很少再联系。

　　上辈子溪午死前，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肖禹了，这突然又回到了高中成了朋友，溪午竟有些不适应。

　　几个人依然约在华江东路43号，这是一家黑网吧，远离一中，在这里上网，基本不用担心被教导主任抓。

　　溪午开机登录游戏，上辈子的最后几年因为姜荔这个狡猾的犯罪分子。

　　溪午几乎是忙的日夜颠倒，连睡觉时间都少，更别说玩游戏了。

　　猝然看到游戏界面，溪午还有些陌生。

　　“溪哥愣着干什么？”杨晟说:“进游戏啊，就等你了。”

　　溪午握着鼠标，有些手生。

　　果然，两个小时过后，溪午看着一连跪的战绩，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怎么回事？”颜策不解:“今天手感怎么这么差？”

　　肖禹也奇怪，溪午游戏一向玩的好，也爱骂人。

　　可今天不说骂人了，连话都少。

　　“溪哥，你最近怎么回事？”肖禹伸出手在溪午眼前挥了挥，“总感觉你怪怪的。”

　　肖禹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直来直往，什么事都藏不住，只要他看出来了，就一定会问清楚。

　　眼前的人看着没什么问题，可就是有点不对劲。

　　从前的溪午可不会提前十分钟到网吧，他都是最晚一个。

　　也不会安安静静的打游戏，永远是骂的最凶打的最狠的那一个。

　　今天这样沉默寡言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