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痕》王晓典

23、第 23 章

　　第 十 二 章 郑 浩

　　不管你悲伤也好，快乐也罢，总挡不住岁月匆匆的脚步。新的一年在人们的欢笑与祝福声中隆重而来。
　　新年第一天，人们和往年一样，早早地吃了早饭，就去拜年了。
　　我和朱灵君，还有养殖场另外的三个女孩儿，在外面转了一圈之后，来到广场上，在路边站着看几个男孩玩耍。我们看了一会儿，就被朱灵君拉着去了她的家。
　　朱灵君的新家，在最北边最后一排西头第二家。而我的新家，在南边第二排的中间。虽说我家与朱灵君的家相隔六七排房，但是，我们两家的关系还和从前一样好。
　　我们来到朱灵君的家。她的母亲和妹妹都在家。朱灵君的母亲见我们几个女孩儿从外面进来，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又是糖，又是瓜子端给我们吃。朱灵君接过她母亲端过来的糖和瓜子，招呼我们进了她家的西里间坐下。我们几个女孩儿嗑着瓜子说笑着。不一会儿，朱灵琴又端来一壶茶。朱灵君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茶。我们喝着茶嗑着瓜子，谈论着谁的衣服好看，谁的衣服款式好看，这儿再加一点修饰会更好，谁的衣服颜色好看等，一些女孩子们的话题。在朱灵君家里说笑到上午十一点，我们各自回家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父亲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早晨走得急，房间的地面都没有扫。于是，我拿了笤帚，把三间房的地面都扫了一下。然后，拿了一棵大白菜到厨房，准备做午饭。
　　这时，父亲回来了。我问父亲：“您拜完年又去那里坐了一会儿吗？”父亲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我拜完年之后，和你朱伯伯一起，去你李伯伯家坐了一会儿。你早就回来了吗？”“没有。我也是才回来。”
　　父亲掏出了旱烟盒卷着旱烟说：“刚才在你李伯伯家，他说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我切着白菜没有说话。听父亲继续说：“那个小伙子家是六场的，是你李伯伯家的一个什么亲戚。他说了我给忘了。那小伙子工作还不错，是一名会计。你李伯伯说，人长得也很好。你若有意的话，趁正月里时间宽裕看一看，若觉得满意，就定下来。”父亲一边吸着旱烟一边说。
　　父亲吸了一口旱烟后，眼睛看着我。我知道，父亲他是在等我的话。
　　每次有人来给我介绍对象，我都会在心里问自己，秦琳，你真要牵着别人的手，遗忘曾经的他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现在不想牵任何人的手。所以，我每次都拒绝了别人的好意。
　　我不看父亲慢慢地切着白菜问父亲：“那您是怎么和李伯伯说的？”我怎么说，我说回家问问你再给他回话。”
　　我沉思着，听父亲说：“既然是你李伯伯说的，那个人肯定是错不了。只是六场离咱养殖场远了一点。按道理讲，咱家你妈不在了，你找对象还是找离家近一点的比较好。互相有个照应。”
　　我不说话。父亲叹了一口气又说：“唉！只要人好就行。离家远一点，就离家远一点吧！也不能为了家里总是拖累你呀！”
　　我把切好的白菜放进一个白瓷盆里，放到一边，又拿了一块肉切着。我说：“您若是想我找一个离家近一点对象，那您再碰到我李伯伯的时候，您就和他说，我现在还不想找对象，回了人家就得了。”
　　父亲起身把抽剩下的烟蒂扔进灶膛里说:“这样不太好吧？每次有人来给你介绍对象你都拒绝了。以后，谁还给你介绍对象啊？”“总会有的，您着什么急呀！”我说。
　　父亲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又卷了一支旱烟，点着了吸了一口说：“这一次可是你李伯伯给你介绍的。你连见一见都不肯，人家会怎么想？一定会说你傲慢，目中无人。”
　　“我现在还不想找对象。”我一脸平静地说。
　　父亲说：“你总是这样，以后就真的没人给你说对象了。是，你现在年龄还不算大。那再过两年呢？和你年龄相当的男青年，差不过就都订婚了。甚至，比你大一点的男青年都结婚了。到那个时候，你再找对象就不容易找了。”
　　“爸爸，您别说了。我不想找对象。”
　　我说这话，父亲听了有点不满意。他说：“好！你不想找，那我明天就和你李伯伯说去，回了人家就得了。别耽误人家了。”

　　正月十一，农场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使得正月里的气温比往年低了许多。但这并挡不着春天的脚步。大雪融化之后，成鱼库里的芦苇因水分充足，早早地就长出嫩芽来。远远望去，一片淡绿的颜色，如织锦一般美丽。成群的鹭鸶落在其中，构成养殖场春天里最美丽的图画。
　　这一年是我去孵化班上班的第二天年。在我心里，这个地方永远都充满新奇感。只是因为一场失恋，使我去年没有心情去感受。
　　现在的我，虽说失恋的痛还在，不过，在人前已经和从前一样爱笑了。只是不再唱歌。
　　我现在的工作，除了喂三个池塘里的鱼苗外，还要给闲置的池塘消毒，为孵化期的到来做准备。
　　四月上旬，孵化班开始向外销售鱼苗了。卖鱼苗虽说不像成鱼库里卖成鱼时那样来那么多人。但是，来买鱼苗的都是开着拖拉机，或是开着小卡车来。他们一买就是几百斤，甚至上千斤。只孵化班的职工拉网，有点供不应求。不过还好，两个成鱼里现在事情并不多。领导把那两个班的人调过一部分来，帮着拉网。人多力量大，那么一大片池塘的鱼苗，只用了半个月就卖完了。据孵化班的领导估计，今年的鱼苗产量要比去年高。
　　四月二十二日，鱼苗就卖完了。卖完鱼苗，紧接着排水消毒。五一劳动节，孵化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完了。
　　五月三日开始孵化鱼苗了。孵化的品种有：鲤鱼、白鲢鱼、花鲢鱼、草鱼，四种。
　　鲤鱼的孵化比其他三种鱼简单一些。孵化是在池塘里进行的。在池塘搭好架子，把预先准备好的水草，放在架子上。然后，将注射了催产针的雌雄种鱼，放进池塘即可。雌种鱼会把鱼卵产在水草上。五天后，把池塘里面的架子拆除，孵化完成。
　　另外三种鱼的孵化，都是在孵化池里进行的。恰好孵化这三种鱼的时候，班长派我和孵化班的另一名女职工负责抬种鱼，使我有幸看到了孵化的全过程。
　　种鱼的体重都在二十斤至二十五斤左右。和鲤鱼产卵前一样，先给雌雄种鱼注射催产药水，然后，放入孵化池。雌雄种鱼在孵化池中交体，雌种鱼开始产卵。产卵的过程很奇特，雄种鱼咬住雌种鱼前下侧的翅，雌雄种鱼顺着孵化池内壁，在水里游得特别快，他们后边产的鱼卵就像烧柴做饭时，烟筒里冒出来炊烟。随着雌雄种鱼在水里快速游走，在水里划出一个圆圈一个圆圈的。
　　三至四天后，待鱼卵长成大头小尾巴时，开始喂它们一点鸡蛋黄。再过三至四天，才可以放入静养池，开始喂它们豆浆。
　　开始喂豆浆的时候，由于小鱼几乎是不动的，所以，需要人工将豆浆均匀地洒在小鱼的周围，它们才能吃得到。小鱼渐渐地长大，它们运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洒豆浆的面积，也随之加大。这样，一个月后，才能随意的洒豆浆了。孵化班的技术员告诉我，鱼苗长得均匀不均匀，这前一个月是关键。
　　在这前一个月中，开始的十天，每天喂小鱼五遍豆浆。十天后喂四遍，最后十天，喂三遍。一个月后，每天喂小鱼两遍豆浆。
　　豆浆的量也随着鱼苗的不断长大，而逐渐增多。从开始时的每个池塘一遍半桶豆浆，到一 个月后每个池塘一次喂三桶豆浆。
　　每个人喂五个池塘的鱼苗，豆浆要从孵化前面的豆浆加工房用扁担，担到池塘那里。班领导为照顾女性，把离豆浆房近的池塘，让给女职工喂，男职工喂离豆浆房远一点的池塘。离豆浆房太远的池塘，则是几个男同事共用一辆拖拉机，把豆浆拉到池塘边去。

　　对于我来说，往池塘那边担豆浆不成问题。因为，自我高中毕业时起，家里用的水，都是我从孵化班后面的机井上担去家里的。主要是向池塘里洒豆浆。
　　虽然，洒豆浆的方法，都是技术员亲手教的，但是，我干这种工作时间太短。所以，洒得有一点慢。比不了在这里上了几年班的老职工。他们洒得又快又匀。
　　与我隔着两排池塘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同事。他洒豆浆的速度，比我快很多。每次他洒完了他自己的，都会过来帮我洒。
　　他一米七的个子。微显一点瘦。或许是因为每天往返于料房到池塘之间，他的面色略显一点黑。单眼皮。长得并不出色。但看上去也并不难看。
　　虽然，我去年在孵化班上了一年的班，但我见他的时候并不多。所以，我和他并不很熟悉。只知道他叫郑浩，其他的便不知道了。今年我上班后，每天都能见到他。。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他这个人爱说爱笑的。待人也热情，还不错。
　　他开始时来帮我，我是拒绝的。因为，我一向做事情都喜欢自己独立完成。再加上他是男同事。总和男同事保持一定距离的我，就更不喜欢他帮我了。只是他一再坚持要帮，盛情难却，我也只好由他去了。
　　渐渐地我和他越来越熟悉了，他常来帮我，我在心里对他充满感激。每一次他来帮我洒豆浆，总是主动和我聊天。或是，洒完豆浆后，我和他一起走回料房。然后，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有一天上午，他帮我撒完豆浆，我和他坐在池塘边休息。他说：“其实，你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了。”
　　我听了有些诧异。我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呀?我怎么不记得。”“你忘了吗？我可是记得清楚。是一个下午，你带着你的弟弟妹妹，站在咱孵化班北面的木桥旁看我。那时，你弟弟秦烨才这么高。”
　　他说着抬起右臂，比划着弟弟比他坐着略高一点。
　　他继续说：“那天，我有点不舒服，和班长请了假在宿舍休息。下午，我洗了两件衣服，把宿舍里的水用完了，便去机井上打水，恰好看见你们姐弟三人在小桥旁。我还记得当时我问你们，你们是新来的吗？你现在可想起来了？”我轻轻摇头：“不记得了。”
　　郑浩眼望前方，似是在想。他说：“那次，虽然是我第一次见你，但我对那次的记忆特别深刻。你还问我，你的家就在这儿吗？我回答说，不，这里是我的宿舍。”
　　听他这样一说，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我们来养殖厂第一天下午，弟弟要我带他出去玩儿。我们姐弟三人来到孵化班后面。那时，我的确看见一个男青年提着水桶到机井边打水 。出于好奇，我站在小桥旁看着他。只是五年过去了，我早已忘记了那个打水人的模样。
　　我说：“你这样一说我记起来了。原来,那年到机井边上打水的人就是你呀！”“是啊，那个人就是我。我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我当时问了你什么。你又是怎么答的。”郑浩很得意地说。
　　“你的记忆力挺好的。”“我的记忆里不算好。只是第一次见你，我对你的印象就非常深了。我现在甚至还记得你当时脸上的表清呢！那时，你和现在一样，梳着两条到肩长的辫子，脸上虽然有淡淡的忧伤，却遮不住你的美，还有那与生俱来的傲气与自信。”郑浩目视前方，一边回忆着，一边说。
　　郑浩说着，从他坐的地方，拿起一个土块，扔进了池塘里，水面立刻激起了层层涟漪。他望着池塘里说：“在那一次我见过你之后，就很少再见到你了。直到你上班后，经常从孵化班北面的小路上经过。人们时常谈到你。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叫秦琳。和朱副厂长女儿是同学。你们两个是一起参加工作的。我还听说。你们两个干什么都非常出色。人们称你是穆桂英，称朱副厂长的女儿花木兰。”
　　我笑着说：“那不过是玩笑而已，不能当真。”“那可不只是玩笑，整个孵化班，甚至整个养殖场都知道你们两个，无论干什么，都是最好的。”
　　我微笑着不说话，但内心听郑浩这样说，还是很高兴的。
　　听郑浩继续说：“你去年调到孵化班来上班时，我家里正盖房子，，直到秋天的时候，我才回孵化班上班。那时，我你不太爱说话，我们虽然在一起上班，但我们却没有说过话。”

　　郑浩时常来帮我干活，有时会和我说起他家里的事。慢慢地我知道了，郑浩的老家是河南省的。他的家在大别山腹地，益阳县许家夼村。是一个离县城三十里，半山半平原的小村庄。
　　他的父母共生了三个孩子。郑浩是最小的一个。他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哥三年前因患癌症去世。他哥和他的嫂子两个人结婚多年，一直都没有生孩子。他的嫂子在他哥去世一年后改嫁。郑浩他姐姐比他哥小两岁，早已结婚。。婆家是许家夼的。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乡中学读初中，小女儿村里读小学。
　　郑浩家里原来是贫农成分。因他家的成分好，一九七二年春，郑浩高中刚毕业，就被保送上了大学。一九七六年春，他大学毕业后，因为，那时大学生的分配政策是社来社去。也就是，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所以，郑浩大学毕业后，又回到村里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他的父亲觉得自己的儿子上了大学回来，还在村里劳动，有点太可惜了。正好，郑浩有个本家叔叔，在海湾农场这边工作，而且，还是个干部。
　　郑浩的这个本家叔叔和郑浩的父亲，又是从小两个人就在一起玩儿，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郑浩的本家叔叔，每逢春节回来，都要找郑浩的父亲，两个人一起喝酒，聊一聊家常。
　　一九七七年春节，郑浩的这个本家叔叔回家过春节，和郑浩的父亲一起喝酒。郑浩的父亲和他说起了郑浩的事。问郑浩的叔叔能不能把郑浩的户口办到农场去，让郑浩去那里上班。郑浩的叔叔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一九七七年夏天，郑浩在他本家叔叔的帮助下，把户口迁到了海湾农场。
　　他刚到农场的时候，被安排到二农场三队上班，在稻田地里干活。虽然，郑浩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但他上有父母，下有哥哥姐姐，他除了上学以外，就没干过多少庄稼地里的活。在稻田地干活，他觉得特别累。于是，他去找了他的本家叔叔。他和他叔叔说，这里的活我干不了，您还是让我回河南老家去吧！
　　郑浩的叔叔听了，觉得要是就这样让郑浩回去了，有一点对不住郑浩的父亲。于是，他对郑浩说：“干不了，没事。叔再给你找个清闲一点的地方上班去。”
　　就在那一年的冬季，郑浩他叔托关系，把郑浩调到了二农场养殖厂上班。郑浩来到养殖厂以后，感觉这里还不错，是个好地方。现在，他在这里已经上五年班了。
　　郑浩今年二十八岁，到现在他还是个单身，连个对象也没有。据他说，在婚姻上，他的父母希望他在家乡找一个姑娘做媳妇。一来是，农村的姑娘，吃苦耐劳，会过日子；二来，郑浩常年在外面上班，他若找个本村或是找个邻村的姑娘做媳妇，郑浩的父母有一些干不了的农活，女方还能帮上一点。而郑浩却愿意在农场这边找个对象，省的结婚后，两个人长期分居。
　　三年前，他们村里有人给他连着介绍了两个本村的姑娘。可是，都没有成 。在海湾农场当干部的他的本家叔叔 ，又找人给郑浩介绍了两个农场这边的姑娘，人家又都嫌弃郑浩老家是河南，离农场这边太远了，也没有成。所以，郑浩的婚事就这样搁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