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幕》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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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铃声乍起，卓仲均看了眼来电人，向赵亭等其余老师颔首示意，随后掏出手机出去接电话，

　　看来目前事态还没有严峻到必须由他出面，亲自接手处理。

　　“还剩几天就考试了，还不知道赶紧努力好好学？少一天把心思放在那些旁门左道上！”

　　门落锁，有个没见过几面的校领导等不及开口，听着像在对两个人说教，实际只面冲贺时忆厉声训斥：

　　“两个大小伙子……搞那种照片像什么样子！懂不懂礼义廉耻，对得起父母吗！你们年纪现在不大，的确容易被网络上煽动的歪风邪气影响，千万别走上歧路！”

　　另一位中年老师正了正领口，规劝：“金榜题名才是至关重要的，卓淮，你身后仍然有很多竞争者在奋力追逐，不要为了杂七杂八的事影响到成绩。”

　　“高考差一分就是千军万马，前途才是首要……”

　　“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才是现阶段学生该做的事，其他东西全都是绊脚石，会害了你的，想都不要想！”

　　赵亭见训得差不多了，拉回正题：“你说照片是假的？那是谁在网上发这些乱七八糟p图的，把他也叫过来谈话。”

　　“我也很想知道，”贺时忆拳骨作响，“那个只敢躲在网线后的畜生是谁。”

　　“你不知道？！”

　　音调像弹破的弦，说话的宣传办主任满目狐疑，“备考这么紧迫，哪个学生会专门浪费时间p一张图，就为了闹事？”

　　显然不相信照片是他人恶意造假。

　　“到底是谁p的？现在可不是给你搞意气用事包庇朋友的时候，多大人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轻重？！”

　　“没包庇。”既然不信，贺时忆也懒得多说。

　　反正无论他怎么解释，他们也只愿意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而不是事实。

　　“况且为什么单你们两个会被p出这种图片，其他人就不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们本身的行为足够得体吗？记住吸取教训，以后这些都是人生经验。”

　　卓淮哂了下：“……”

　　之前说过话的中年老师再次开口，话中暗有所指：“那张照片当然最好是造假的。不过，你从哪看出有明确造假痕迹……”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被皱着眉的秋晓琴截住话头：“还是言归正传吧，你们两个和谁闹过矛盾？”

　　那可太多了，贺时忆想，但傻逼到这份上的还是少数，他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可能人选，只是还没来得及排除。

　　学校这边态度明确，坚决不允许事态继续发散，如果把可能人选集合起来挨个问话，容易再次激发舆论扩散，引起新一轮传播。

　　所以他得私下解决。

　　卓仲均挂断电话回来时脸色好了些，约莫事件处理有了进展，道：“网上的消息会逐一删除，禁止校内的学生继续讨论这件事，务必把风口压下去。”

　　宣传办主任和赵亭应下。她们已经通知各班班主任，禁止学生在校内或群聊里讨论。

　　真相是什么，如何妥善解决，并不是事件发生后首要被考虑的问题。重要的是捂住所有人的嘴，不许发声也不许澄清，直到把风头压下去。

　　这样似乎就能够粉饰太平，仿佛从来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人人都心知肚明地缄口不言。

　　他们被恶意造谣甚至不在约谈范围内，压下热度恢复学校声誉才是重中之重。

　　赵亭见一时得不出结果，让他们两个先回去上课，别耽误复习进度，晚上再仔细想想可能是谁干的。

　　“贺哥，你先去上课吧，我去买瓶水。”临近班门口，卓淮指了指楼下小卖部的方向。

　　贺时忆嗯了声，半只脚跨入门框，望着卓淮一往如常地走下楼梯，背影修长，逆着瓢泼的旭光。

　　在超出视线所及的一层楼梯口停顿，拐向左边，来到高三四班后门。

　　这一层的四个班都在齐声背诵必考文言文，书声如起伏的浪潮，两分钟后铃响，早读结束了。浪头打上山崖，复尔退归平息。

　　卓淮眸色不明，对后排女生说了个名字，女生一愣，似乎认出了他，不由得讶异地多瞟几眼，才回头对班内喊出那个名字：“——有人找你。”

　　“谁找我？”

　　即刻，一个敞开校服拉链，穿潮牌鞋的男生把手机塞回兜里，站起身朝后门走，像颗平原中突起的刺。

　　还没走到门口却突然一滞，显然看清来找的是谁，脸色刷地变了。

　　操，卓淮？

　　他勉力沉住气，状似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前，肢体动作处处透出紧绷。越想摆出随意的姿势，却越刻意：“你谁啊，找我有事？”

　　卓淮道：“陈聿？”

　　男生点头，纳闷：“什么事？”

　　“是你有事找我。”

　　“……什么意思？”陈聿心理噔地一下，有什么沉沉坠了下去，骤然传来扼住脉搏般的失重感，凉飕飕的。

　　他仍然强装镇定，维持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玩意儿，我没找过你啊？”

　　不应该会被发现！

　　他特意换了个空白小号投稿，上面没留下任何关联大号的内容，其他平台的账号也没告诉别人过。

　　除非人肉或者通过平台拿实名信息，否则他有把握不会被查出来。

　　然而下一秒，面前从容不迫的少年就猜出他的想法，准确复述出他在曾私聊中放出的厥词：“有本事当面对线，你爹怂了就跟你姓。是你说的吧？”

　　——！！！

　　“你他妈人肉我？！”陈聿瞬间猛提一口气，声音过大吓得班里坐后排的人一跳，心惊胆战地看过来。

　　吼完他便心里一凉，意识到完蛋，他不打自招了。

　　再想装傻充愣也无济于事，对方可能只是虚招一试，结果他霎时乱了阵脚，早已经暴露无遗。

　　“用不着人肉。”

　　果然如预料之中是陈聿，卓淮了然地抬了抬眼，眸中掩下一瞬的阴鸷：“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如果不想被查明身份，发言前记得清理干净账号记录。”

　　“何况。”他似笑非笑，“那么多个平台的账号。”

　　“……”

　　最初几秒，陈聿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被扒明身份的惶恐骤然攫住了神经。然而几乎同时，零散的记忆碎片冲击颅底，逐渐拼凑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打从一开始，那个热评上的陌生账号添加自己就另有目的。

　　他本来没打算把照片发到万能墙之外，但那账号加上好友就亟不可待地冲他一顿冷嘲热讽输出，可想而知账号后的人有多么恼羞成怒。

　　两人对线几句，对方表现得越急，他越觉得投稿煽动这招损，但有效。

　　自己只是一个平A，对面却把大招都交了。

　　最后那账号嘲他：你也就这点本事，只敢在学校万能墙开小号狗叫的废物。

　　陈聿看完哧地冷笑，他还真敢到学校墙以外的地方发。这可是你先挑衅的，最后可别再私聊求着他删帖。

　　为达到效果，他甚至砸钱从网上找了个技术达标的修图师，争分夺秒催出来一张“接吻照”赶着发了。

　　彼时他也没想过自己一条普通的博文会火，被以超出想象的速度转发出圈。

　　可事情已然闹到脱离控制，现在想反悔也晚了，何况说什么他都抹不开面子道歉。

　　“……就是我发的呗，你又能怎么着？”陈聿梗了下，舔舔嘴唇上干裂的死皮，“看把你给急的，不会被我说中了？你跟贺时忆别真是对同吧，敢做出来恶心事还怕别人说？”

　　卓淮的眸底暗了暗，答非所问：“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只是过去了，不代表从没发生过。”

　　这是什么意思，想变着法子威胁他么？

　　陈聿的嘴皮快于脑子发动：“所以呢？你以为你有多牛逼，不就是个本校的年一？马上毕业了，你爹都不能把老子怎么样！”

　　相比他的激动挑衅，卓淮则显得没什么情绪变化，漆黑如墨的瞳仁盯着涨红脸的陈聿，微挑了挑眉稍，牵出一分冷淡的讽刺，薄凉道：“吸引流量的方法很好用，是吗。”

　　“是——”好用的很！

　　“！”

　　刚要出口，话音猝然被一记狠戾的膝击打断。

　　陈聿登时卡出一口唾沫星子，未完的话堵在嗓子眼化作痛苦激烈的干呕，五脏六腑都快被顶了出来。

　　“咳！”

　　“……果然是你这傻逼。”一击不够，贺时忆转手对准胃部补上第二拳，动作迅疾毫不留情。

　　连续两次都发狠地打在脆弱部位上，陈聿一下子哀声惨叫，踉跄地捂住肚子。

　　“要不是你主动跳出来，我还真不记得你这傻逼还活着呢。”贺时忆身周的戾气几乎化作实体，火花般炸开点燃灼烫的空气。

　　他对准陈聿的小腿又是一脚，腿骨发出沉闷地“噗”声，锐痛刺破心脏。

　　陈聿失去先机，几番挣扎想爬起来反击，嘴里骂骂咧咧口不择言，什么脏的浑的都往外漏，却都被贺时忆死死按在地上打回去，只能七零八落地躲避。

　　如果放任下去，他真的有可能被打进医院。

　　激烈打斗如一道惊雷，立刻引来大批关注，惊慌的呼喊声响彻一楼，走廊上的同学都被吓呆了，颤颤巍巍不敢靠近，没人敢上前阻拦。

　　就连巡查早读的老师都不敢独身拉架，匆忙指挥学生去喊其他老师过来，一阵骚乱过后，老师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三个人分开，架住贺时忆，拉起地上的陈聿。

　　贺时忆啐了口，森冷道：“跳梁小丑。”

　　四班老师狠狠瞪着陈聿让他闭嘴，秋晓琴大步流星从楼上赶过来，赵亭紧随其后，最后竟然连卓仲均都来了。

　　众人堵在楼梯口前，面色如铁。

　　“……”

　　“看什么？回去上课！”

　　周围学生噤若寒蝉地低着头回教室，拿余光偷偷睨一眼校长乌青的脸色，心道完蛋。

　　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