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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操!”孟昇一不留神爆出脏话,眉梢夸张地飞上额角,“那份押题是你出的啊?”
秋晓琴紧接着大惑不解:“可是你怎么会有去年的保密题,你翻过电脑?”
他并没有理由作弊啊,那道题可能对平均水平的学生来说难度较高,但对他来说,解这类题如砍瓜切菜般毫不费力。
“没有。”
在场同学都如获救星般眼里冒光地盯着他,两位老师也目如炬火,卓淮语气不变:“题目的确是偶然撞上的,我做过去年高三模拟考那张卷子,现在原卷就在教室里,我可以拿过来。”
“你什么时候做过?”秋晓琴与隔壁班主任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捕捉到了相同的猜测。
“去年。”男生不遮不掩。
“……原来如此。”
大概上届前脚刚考完,卓淮后脚就拿到考卷并当练习题做了。至于谁有途径接触保密卷,结合他刚才从哪个地方过来的,答案不言自明。
秋晓琴忍不住扶额摇了摇头,教学生涯数年来第一次哭笑不得——竟然闹了一个这么荒谬的乌龙!
谁都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巧合连环相撞,匪夷所思,令人瞠目结舌却又不得不信服。
孟昇借机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表达无辜和冤枉:“我说了我真没作弊!我们都不知道那题是谁押的,我在办公室就是干等了十分钟,等不到秋老师之后只能走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干!”
说完抖着下巴颏儿拼命暗示卓淮,眼里写满明晃晃的:你也在场呢,赶紧说句话啊!
卓淮难得给面子:“他的确没动过电脑,而且比我还早出办公室。”
其他人的关注点和他们不太一样:“我靠真的假的,这么难的高三模拟卷你去年就做过了?”
“嗯。”卓淮不觉得奇怪。
“可你那时候不是才刚上高二吗,你会做???”几张脸整齐划一,张大嘴目瞪口呆。
卓淮垂着眼想了想,有些散漫地不置可否,但被他说出来很一本正经:“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上次听到这种废话还是在上次,感谢您百忙之中送来的敷衍。
若不是当着两位老师的面,他们可能已经把满腔脏话骂了出来。
夏茗繁震惊之后语塞半晌,表情难以自控,余光一扫发现大家都戴上了痛苦面具,各个脸色精彩纷呈,顿时觉得心理平衡了很多。
有人稳居年级榜首准押难题,能代老师出题;而有人高考在即火烧屁股,还对大题两眼一抹黑,只会磕磕巴巴写个“解”蹭点辛苦分。
果然,人与人不可一概而论……学霸的世界恐怖如斯。
十一班的班主任发话,扯回注意力:“卓校长已经知道情况了吗?”
“我解释过。”提到校长谈话,卓淮的神色陡然冷下来。
班主任深深舒了一口气。这次的作弊事件竟然真是个啼笑皆非的大乌龙,否则按照严重程度,教研组开会商讨和请学生家长到校沟通教育问题,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还好真相水落石出,给他们这些本来就忙到脚不沾地的高三老师省了好大麻烦。
他清了清喉咙,面朝孟昇:“老师刚才误会你了,其实这段时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种爱耍滑头投机取巧的学生。还差不到四个月就高考了,今后再接再厉!”
孟昇抽了抽嘴角,但碍于场面没表现出来,配合点头称是是好好。
秋晓琴想起成绩问题,补充道:“毕竟只有咱们两个班出问题,给全年级重考太占用时间了,所以这次有水分的数学成绩还是得计零分。别担心,你们都没错,学校会给你们家长解释的。”
言一诺懊悔地捻着衣摆,沮丧乌云般笼罩在头顶。她本来自己算出过正确答案,却由于不自信,思来想去纠结半天还是改了最终结果,然而一失足成千古恨,直接导致成绩作废。
“事情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上课吧。”事件就此盖棺定论。
踏出办公室的门框,下课铃刚好悠然地响彻教学楼。孟昇的肩膀陡然塌了下来,才发觉自己心脏噔噔跳得厉害。
从被重点怀疑到洗清嫌疑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他的情绪如坐过山车般横冲直撞一波三折,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脚下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云雾里。
还有……
他隐蔽地向后瞄了眼,又做贼似的飞快收回视线。
怪尴尬的,换做别人站出来替他澄清,他早就笑嘻嘻凑上去勾肩搭背,道声谢谢兄弟的仗义执言啊!
卓淮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给他们押题?
他得承认,看得出那份押题的确倾注了时间和耐心,尽可能涵盖了大题会考察的知识点,后附的答案也清晰易懂。
如果不是因为阴差阳错押中,卓淮的押题不失为优秀例题详解,对于他以后的复习也用处颇多。
……可那又如何,因为这点好处就被收买了?这破事吓得他快出心脏病,真他妈够窝火的!
他骂骂咧咧嘀咕。误会本就因卓淮而起,也理应由始作俑者负责解决善后,他却总觉得自己欠了后者点什么。
连带着心境也变得微妙且尴尬,像烈日炙灼下易燃的干草桔梗忽然被浇了一汪透凉的水——再燥的火气也只能悻悻熄了。
他仿佛哑巴吃黄莲,苦头自己咬着牙吞了,还不能对罪魁祸首发作。
贺时忆从班里出来径直向这边走,显然也多少知晓了情况,见好友脸色变幻莫测宛如一块色彩糅杂的调色板,咂舌问:“听秋班说什么剽窃题目作弊?不是你吧,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不是我,但此事说来话长,之后再议。”孟昇眼神幽怨:“十亿,你的成绩没水分?”
贺时忆颔首,似有预料:“秋班没点我。”
“凭什么你没——等等,难道你没看过那份万恶的押题?!”
“看过一眼,怎么了?”
“那你怎么没出问题,”孟昇大受打击,仿佛感受到了兄弟强烈的背叛,“考试时没发现押中了最后一题吗?”
“哦,我根本没看最后一题。”贺时忆波澜不惊,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一眼,“那种题我怎么可能会做。”
不如把时间留给前面的基础题,多检查几遍保证正确率。
“……”操。好……有道理。
孟昇无言良久,觉得自己像一个傻逼,开始郁闷地原地思考人生意义,半分钟后恍然大悟——
原来人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全他妈是虚无和荒诞,他明白了,他开化了!
贺时忆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末了道:“你没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吗?”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是每届高三必须全体参与的活动,旨在给正历经磨难的学子们加油鼓劲,最后一百天,全力奋战高考。
往年的誓师大会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学生代表演讲,第二部分集体宣誓。高三生再次汇集于礼堂,列队立正昂首挺胸,庄严肃穆。
“高考的号角已经吹响,同学们,有志者事竟成,是时候破釜沉舟剑指六月,全力以赴。”
少年一身干净的校服,裤角笔直。音质已然脱离稚嫩,转入青年的低沉清冽,尾音略微压低,像擦去银亮剑锋上的蒙尘。
声音穿透话筒扩散,有种金属的无机质感。
类似演讲卓淮少说也做过十来回,从初中到现在回回都固定被推上讲台,早就熟能生巧,能边流利念稿切PPT,边分心台下。
“正式宣誓之前,有几位进步显著的同学值得全校表彰。”演讲告一段落,卓淮拿起手边的名单,黑色碎发下,视线流连过台下一张张脸,精准锁定在左边后排的区域。
表彰环节是今年新加的,他提议时理由冠冕堂皇,但不可说没有私心。
他想和他并肩。
名单上的第一位,他不着痕迹地弯了弯眸子,念出预备多时的名字:“高三十班,贺时忆。”
贺时忆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开始还没从小差中出来,思绪停留在全场目光集中转向他的上一秒——烦不烦,这种面子功夫顶多走个形式,还要让他站多久?困死了。
直到高忱顶了他的腰窝一下,贺时忆才愕然地反应过来,正对上演讲台投来的灼灼眸光。
什么,表彰他?
卓淮似在等他,并不急着念下一位同学,而是再次认真读出他的姓名,口齿清晰,音色明朗。
“贺时忆。”
他说,轻点了点头,如若一个荣幸之至的邀约,未尽之语消弭在此起彼伏的鸿久掌声中。
贺时忆上过很多次宁中的讲台,全是当众读检讨领批评,从没有一次是接受表扬。
秋晓琴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似乎看出他的无措,强装严厉但掩不住欣悦:“你头发和仪容仪表的账我们之后再算,现在先上台去吧!”
他被一推。
“……以上这几位同学,在上学期中刻苦努力潜心钻研,最终取得了优异的进步,值得大家视为榜样相互勉励,特此表扬。”
卓淮念完,止声。身旁比邻而站的少年右耳戴着与他相似设计的素银色耳环,耳骨上熠出银灰色闪光,头发稍修剪短了些,但依旧蓬松。
张扬锐利,意气风发。
少年独有的恣意与清爽,像初春含露的青绿色草尖,撬开汽水盖时喷薄的白色泡沫,只一眼便令他移不开视线。
教导主任赵亭款款走上台致辞,按照点名顺序依次鼓励,荡气回肠的掌声不断起落。
贺时忆指尖突地一颤,有人仗着演讲台的遮掩,胆大包天牵住他的手,逐渐得寸进尺,轻轻挠了挠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没人发现。
他迟疑了下,没用力挣开。
卓淮便不再收力,紧紧握住他的手,面上若无其事,用另一只手拿起话筒讲结语时,眸光似不经意划过他的脸,星点笑意一闪而过。
隐晦爱意肆无忌惮地滋长,情有独钟,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