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落幕》珞理

52、52

　　“什么？我没有啊！”

　　孟昇遽然震惊地瞪大眼，步伐踉跄了一下，仿佛有一盆刺骨寒凉的冰水临头浇下，冰碴扎入骨缝，“我没作弊啊老师！”

　　班主任并不回答，加快脚下速度抵达办公室，搡开门。

　　秋晓琴和十班的学生已经等在里面了，几个人并排背着手站在办公桌前，听到动静偷偷抬头瞄了孟昇一眼，又赶紧垂下头。

　　“我再重申一遍，这件事情很严重。如果偷窃考题和群体作弊属实，后果不止你们都计零分，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秋晓琴深深环视面前学生的脸：“所以接下来的问题你们老实交代，懂吗？”

　　鸦雀无声。

　　她接着问：“你们真的不知道这份押题是从哪来的？”

　　夏茗繁嗫嚅：“我们没想太多……当时这几道题传得满天飞，谁也说不清源头是哪里。”

　　“我还以为是隔壁班传过来的，其他人都看过，我就也看了。后来大家以为是秋老师给的题，因为实在太像了。”另一个学生接话。

　　“不对啊。”孟昇白着脸说，“我记得自己明明问过押题哪来的，说是十班人给的啊。”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第一个拿题的究竟是谁，大家都在互相乱传。”夏茗繁低头绞着手指，内心委屈得哀声长叹。

　　她根本不知道“押题”有问题，是被蒙在鼓里受牵连的那批，应该不会受严重处分，只是分数肯定得计零。

　　他们几个莫名其妙作了弊，正愁云惨淡，等总成绩出来回家怎么跟父母解释啊？

　　……幸好那份押题的传播时间短，否则恐怕全年级都人手一份，必须得重新考试。

　　秋晓琴揉了揉眉心，叹气道：“这次摸底数学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取自去年高三数学组自出的考卷，不外传，上届学生手里也没有原卷，所以你们理应没人做过这道题。”

　　“本来我们原样挪用题目，但是印刷前临时改动了关键数据的个位数，电脑里的原版文档中没有改。”

　　所以吊诡的现象出现了，两个班共三分之一的学生审题不清，作答中出现了原题数据，更有甚者，使用改动后数据却得到了原题的正确答案。

　　这显然不正常，简直像提前背下答案后直接誊抄。

　　其余学生的作答中也多少出现了作弊痕迹，阅卷时发现状况后，他们当即停止批阅，把问题试卷集合起来，第一时间尝试查明原因。

　　题目大概率被泄露了，但是怎么泄露的？如果真有学生窃题并带领多人作弊，那情况非同小可。

　　问话期间，为了尽可能梳理清楚事情原委，又有几个十一班的学生被叫过来一起配合调查。

　　孟昇看到面容姣好的女孩跟在最末走进来关上门，右眼皮一跳，瞬间如坠冰窖。

　　“你们都仔细想想，自己是从谁那里拿到押题的？”如果棱刺般的目光化作实体，孟昇怀疑自己早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班主任沉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嘴皮缓动：“尤其是你，谁给你的题？”

　　“我同桌。”孟昇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唯独怀疑自己作弊，呼吸急促，“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同桌赶紧摆手甩锅：“我也不知道，是课代表给我的啊！当时还有好多人要看，据说是十班传来的！”

　　“确定？互相包庇可没有你们好果子吃！”班主任啪的一掌拍上桌面，“我最后问一遍，你们确定不知道题目最初是谁传出来的？”

　　他死死盯着孟昇的眼睛，视线宛如绳索上的钩爪。一时竟没有人敢回答，秋晓琴拧眉摇了摇头，似乎很头疼，旁边十班的学生全部屏息凝神，绷紧精神等待回答。

　　“……真的不知道。”孟昇嘴皮发干，哑涩地试图替自己澄清，却显然徒劳。“别冤枉我啊老师，我真没偷题也没作弊，我也不知道那题哪来的啊！”

　　“冤枉你？我倒希望是真冤枉了你！”班主任冷笑一声，“我们查过走廊监控了，你解释一下，前天下午放学以后你在办公室里干什么呢？那个时间点全校教师都在开会，没有老师在你却待了十几分钟？”

　　“我不是一个人！”孟昇错愕地飚高音量，“卓淮也在啊，怎么不怀疑他！”

　　班主任手指敲着桌子，脸上明晃晃的不解与反问已经显示了答案——卓淮有窃题作弊的动机吗？

　　“就算他知情并同流合污，那跟你窃题也是两码事。如果你实话实说改过自新，就还有从轻处理的余地。办公室里的电脑是初始密码，很好破解，你是不是翻过电脑看卷子了？”

　　孟昇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差点没提上来，觉得自己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面色煞白地说：“我没看！我本来想去找秋老师讲题，见没人在就等了十分钟，除了玩手机什么也没干，卓淮可以作证！”

　　他猛地抬头：“他才一直在用电脑吧！”

　　秋晓琴点头：“我知道，开会前他申请用我的电脑做百日誓师的PPT。关于作证，等他从校长室过来后我们当面问清楚。”

　　对于孟昇的说明，隔壁班主任明显不相信：“真的吗，没人在你还等了那么久？”

　　孟昇正想说话，忽然讥讽地咧了咧嘴，作罢。

　　说白了就是只怀疑他一个人呗，因为他成绩烂有动机，所以不故青红皂白就认定他作弊。不去彻查事情的真相，反而让清白的人剖开肚子证明自己吃了几碗凉粉，讽刺又可笑。

　　卓淮会不会替他作证还是未知数呢。

　　“反正我发誓没作弊，否则出门天打雷劈。”他坚定道，“我哪有那么蠢，把偷来的题放在明面上传播还大肆声张，传了两个班却不把自己摘出去，生怕败露不了吗？这跟拿着喇叭喊泄题了有什么区别？”

　　“你还骄傲自豪？挺有方法的啊！”一股邪火冲上脑门，班主任气急败坏拿手指着他的鼻子，高声骂道，“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还死不承认？你还有脸做学生，立刻把你家长叫来！”

　　“等等，老师。”怒火賁张中，有个纤细微弱的女声强行挤开一道豁口，“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就是孟昇翻过电脑，可以不可以等卓淮过来，问清楚以后……再下结论？”

　　数道强光灯般的目光霎时转移到她身上，言一诺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壮胆，用轻颤的声音继续说：“那份押题的字迹不像孟昇，我觉得应该不是他。”

　　“可是……”班主任也被说愣了。

　　学术不端对学生来说的确是严重的指控，他也不想轻易伤害一个无辜孩子。然而除此之外，他们已经熬夜查了一晚上，实在找不到其他更有可能性的解释。

　　题目泄露，孟昇刚好去过办公室，“押题”又是在他去过后第二天才流传开来，那么不是孟昇干的还能是谁？卓淮么，以他的成绩何必作弊？

　　除了教师组，谁手里还有去年的保密卷？

　　秋晓琴看不过去隔壁班主任对孟昇的步步紧逼，作为老师，他们的确不该在没有清晰证据下逼供学生。

　　假如最后查明真相不是孟昇，那他们的误会可能会带来极大的心理伤害。

　　“我也相信不是孟昇。”她安抚道，“从上学期开始他的成绩就逐渐提升，学习态度也比从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我相信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进步，而不是走捷径。”

　　“……”孟昇咬紧牙关，泛白的指甲掐入掌心。秋晓琴的相信充满鼓励的力量，但也仅仅能作安慰，并不能为他提供证据。

　　他仍然是头号嫌疑人。

　　咚咚。

　　忽然有人敲门，清脆的声音打破僵局，孟昇猛地扭头看清来人时，心中瞬间燃气希望的火花——却又几乎同时掐死期待的苗头。

　　是卓淮。可卓淮愿意帮他证明么？以他们差点打起来的过节，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似乎被无聊透顶校长谈话耗尽了耐心，左耳上多了一枚素银的耳钉，边走边浅淡地扫了一眼室内情形，便已掌握大致情况。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始料未及，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秋晓琴竟然直接挪用了上届的题，凑成了这个离奇的巧合。

　　卓淮不打算多费口舌辩驳，直奔主题：“他没作弊。如果他作弊，我就是共犯。”

　　……？！

　　孟昇愣住，同所有人一起难以置信地瞪过去。

　　“押题是我出的。”卓淮泰然地承认，“是我传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