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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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班恰好抽到压台上场，而究竟怎么在最后出其不意，夏茗繁说暂时保密就真的一点风声都不肯透露，捂得严严实实，仿佛什么独家秘辛，很快拉上薛柠柠和其他几个朋友如火如荼地策划了起来。
以往这种活动贺时忆都提不起兴致，今年也一样。元旦是庆贺新春伊始，寄托着辞旧迎新和阖家团圆的祈愿，而这份热闹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
一个人过除夕，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元旦联欢会紧挨着期末考试，复习压力和逼近的高考像一把厄命尖刀，无时无刻悬在毕业生头顶。
节前时间紧任务重，大家既要应付紧密繁重的复习，又要抽空排练节目。卓淮也一反常态，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下了课便提包走人，直到晚自习结束才迟迟回宿舍。
这倒让贺时忆松了一口气。
距离两人闹掰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他早就生不起气了，但心态转变得太不合时宜，他有意无意地错开卓淮。
过去十几年钢筋铁骨般笔直的直男……好像说弯就弯，连缓冲程序都不走，他毫无心理准备，这急转弯也一时适应不了。
总得给他点时间吧？
谁叫天底下的倒霉事全给他碰上了，没办法，只能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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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似乎会下雪。】
短短两个星期如白驹过隙，新年第一天，清早起床时窗户外结了一层银白的冰霜，熹光稀薄地透进来，勾勒出冰花交错的纹路。
贺时忆在桌角找到一张久违的便利贴。卓淮不在宿舍，连着一周早出晚归，便签大概是出门前留下的。
……如果今天会下雪，那么究竟算去年的最后一场雪，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们近一周没说上几句正经话，两人都意识到彼此缺乏一个和谈的契机，却无从触发。
贺时忆天生不是主动低头求和的主，宁愿继续梗着，虚空不知和谁置气。
元旦当天全校只上半天课，整个下午都用来举办联欢晚会。但晚会结束后，高三年级住宿生照常上雷打不动的晚自习，节后第一个周末还要强制性加课。
就算知道高三见缝插针地加课补课是常态，班里的住宿生仍然怨声载道，瘫在椅子上好一顿唉声叹气。
联欢会的余韵还没散尽呢，就无缝衔接投入学习，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秋晓琴听他们嚎了两分钟还不消停，“咳”地一个眼刀甩过去，全班立刻钳口结舌，夹紧嘴巴敢怒不敢言。
下午开始，全年级依次以班级为单位进入礼堂。宁中没有能够容纳数千人的大礼堂，其他两个年级的学生在本班自行举办活动，不参与联合晚会。
礼堂划分为三区，区与区间隔一条手臂宽的过道，各班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入座。前九个班刚好占满了左边和中间两个区，十班只能坐在右边第三区的最前排，紧挨着各科老师和校领导。
这下可好，摸鱼打瞌睡没戏了，十班学生们个个面如菜色，十一班在后面窃喜。
贺时忆故意磨蹭在队伍末尾，想浑水摸鱼混进九班，然而秋晓琴预判了他的行动，他刚在最后一排占了个空位就被亲自提溜了回去，牢牢按在前排观看节目，哪儿也不准去。
他只能暂且坐着，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四下张望居然没看到卓淮。
中午起对方就不见踪影，现在晚会都快开始了还不来，也没听说他参与演出啊。
莫非这人有特权，凭心情不想来就可以开溜？
啧，而他却被秋班摁在眼皮子底下着重盯梢，玩会儿手机打发时间都不行！
伴随着恢弘激荡的开场乐，红绸帷幕徐徐吊起，两位身着礼服的主持人昂首阔步走上舞台，为联欢晚会带来开场致辞，其中女主持人竟是言一诺。
女孩一袭白色纱裙垂至脚踝，宛如一朵初绽的山茶花，发尾微烫了卷，青葱细指无意间撩起长发，露出天鹅般纤长的颈段。
贺时忆条件反射望了后排的孟昇一眼，发现那人果然眼睛都看直了。
节目正式开始，一如预想那般循规蹈矩，歌曲乐器和舞蹈几种表演交错着来，偶然夹杂一个小品或相声。
掌声如潮水般起起落落，后来逐渐稀疏，帷幕不厌其烦地升起又落下，礼堂里逐渐躁动，越来越多人对表演心不在焉。
这几个小时过去，节目都进行到最后几个班，卓淮从头到尾没出现过。
他人到底在哪？
晚会临近尾声，终于轮到十班压台上场了。
幕布后，一个小型合唱团站在舞台中央的光圈中，聚光灯下影子在脚边滚滚流淌。
没有前奏，没有配乐，单单由轻灵的女声独唱起头，歌声宛如初春融雪时深涧中淙淙的溪流。
随后调子陡然拔高，若金玉铮鸣，再缓缓配以其他人婉转的低音和声，歌曲刹那间穿透礼堂的嘈杂，歌声中仿佛飞出了洁白的羽翼。
须臾，舒缓柔和的钢琴自然从顿点切入为歌唱伴奏，与人声的清唱共鸣。空气中似乎扬起看不见的微尘，乐曲逐渐引领着喧嚣归为寂静，不知不觉抽走聆听者的焦躁和不耐。
即将渐入佳境，钢琴的悠扬与歌声的清脆如海浪般淹没口鼻，却蓦地戛然而止，猝不及防。
台下观众这才注意到舞台侧后方的阴影里摆放了一架钢琴，似乎特意挑选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弹奏者被完全挡在幕布后，只若隐若现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十指修长灵活，在黑白琴键间轻盈地翻飞。
稍作停顿后，接着以钢琴独奏衔接，像一个未完的故事继续娓娓道来。琴声的絮语糅进一场无穷无尽的温柔黄昏，在听者心尖荡开圈圈涟漪。
乐曲里的故事并没有无疾而终，最后时分，人声再度跟上旋律，张弛有度，与琴声共同抵达结局。
声音落下，灯光也熄灭了，主持人准备上台谢幕。
就在大家以为表演已经结束，快要散场时，钢琴曲突然又强势地响了起来——音符霎时如骤雨，将听众卷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急促旋律——张扬而碰撞，宛如清爽的苏打水。
什么情况？准备好的吗，还是即兴表演？
没人明白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又来一首曲子。连台上的合唱团也面露惊诧，谁也不清楚曲子哪里来的，他们没有安排另一首钢琴独奏曲啊？
原计划中此时节目已经结束了，他们正等着钢琴演奏者出来，然后全体鞠躬。
然而事已至此，为了保证表演的完整呈现，他们决定假装这就是计划好的，按兵不动继续等待。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曲子终了，礼堂内掌声轰鸣。
琴键上瘦长骨感的手抬起，慢条斯理戴上两个毛茸茸的手套，接着是头套，一只棕色的玩偶熊竟然从幕布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噗！
所有人顿时睁大眼睛，没料到弹奏者会以这种方式出场。
玩偶熊的头套上还带着憨态可掬的笑容，肚子圆墩墩的，但步伐有条不紊，直到话筒前才停下。
这是在整什么活，穿玩偶服弹钢琴？不嫌挤的慌吗？
难道最后一个节目还没结束，也太长了吧？
已经有人耐不住交头接耳，于是玩偶熊早有预料地拿下话筒，用掌心噗噗拍了两下，音浪震得全场一愣，又放下话筒，仿佛这么做只是为了压下低语。
整个高三年级数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玩偶熊身上，连台上同学都不明白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玩偶服里面的人却仍不紧不慢，离开舞台向三区前排的座位走去，过道两侧的人不自觉收起腿，为他让出一条通畅的道路。
贺时忆眼睁睁看着玩偶径直冲自己走来，心里突然隐约预料到里面究竟是谁，却无法完全确定。
众目睽睽之下，玩偶一言不发地将他从位置上拉起来，抬手拿起话筒，男生干净清冽的嗓音隔着沉重的头套，显得有些沉瓮：“最后那首曲子不在原计划内。”
话毕，他关掉话筒放在旁边空位上，用两个人间刚好足以传达的低音量，尾音细细拖长，像蕴着止不住的郑重与小心翼翼：“是单独给你的。”
“我去，原来不在原计划内，临时加的？”
“好像还在说话，说的什么，谁听清了？”
哗然。在所有人从懵逼和揶揄中反应过来之前，玩偶骤然开始动作，拽起贺时忆的手腕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
成百道视线的聚焦和探究下，从全体教师面前掠过，不顾身后追逐的疑问与阻拦，肆意冲出礼堂，与扑面的鹅毛飞雪撞了个满怀。
玩偶服过于臃肿，穿着跑不快，跑了一段远离礼堂后就停下来，贺时忆挣开手退了半步。
面前人终于脱下头套，露出一张清隽的脸，与流动着明媚笑意的乌黑色眼眸，额头上因疾跑而细微汗湿，脖子以下套在毛绒玩偶服里，有几分特殊的反差。
果然。
两人四目相对，卓淮吸了口气，笑了笑，眉眼间舒展着从未有过的柔和而专注，近在咫尺地看着他，只一眼，便令贺时忆难以忘怀。
“天气预报没错，今晚真的下雪了。”
冬天落日早，天色已经完全落陷，鹅毛大雪漫天飘散，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毯。
两人站在不知哪栋楼的屋檐下，贺时忆伸出手，刚好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
四下无人，静谧一拥而上。
他好像有预感卓淮拉他出来要做什么，不由得也小心翼翼起来，风雪声模糊化做了氤氲的雾，心如擂鼓。
他深吸一口气。
“终于找到了我们能单独好好聊聊的机会，真不容易。”
贺时忆想起刚才的离场，始料未及道：“你什么时候参与的表演？”
“我上台只是为了这个机会。”卓淮无奈道，“宿舍里不行，但这种时候一定没法再避开我吧，贺哥。”
为了抓住机会和你单独谈谈，也为了若有日后，依然有勇气在万众瞩目下离经叛道，与你……
一起出逃。
那首曲子的名字……叫私奔。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