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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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淮不躲不闪，顺从地正面承下了这一拳，别过头，黑发凌散地垂在额前，动了动嘴：“对不起。”
贺时忆微不可察地咬牙，冷眼收回手臂。“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他冲动泄愤之后有些后悔，可挥出的拳头收不回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打错。
肆无忌惮地诓了他那么久，迟早要还的。
他们沉郁地僵直着，冷空气顺着窗缝爬进来，直到体温冷却至最低点，大脑感受到轻微的缺氧。
回过神，贺时忆终于用力转过身，把桌上杂乱的书本囫囵一通塞进包里，斜挎着书包大步离开教室。
他暂时不想看见卓淮的脸。
可他忘了，他们住在同一间宿舍，低头不见抬头见，根本没有空间留给他冷静下来。尴尬是此刻贺时忆心中唯一的词，刚吵完转头没事人似的和睦共处，不可能。
他抢先赶回宿舍，然后迅速爬上床装睡，面对墙壁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力求不和同屋的卓淮打照面。
操，什么破事，越想越烦！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从浅眠转醒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微弱的响动。
有人轻推开门，卷着严冬凛冽的寒意，走廊灯光为屋内开辟出一条昏暗的光路。满室青面獠牙的黑暗刹那望而却步，来人顿了顿，才放轻脚步走进来融入黑暗。
好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都几点了，居然现在才回来？啧，不对！谁管他，爱去哪去哪。
贺时忆雕塑似的绷直四肢躺在床上装睡，强逼自己无视屋里存在感强烈的另一方，却忍不住支着耳朵注意对方的动静。
卓淮没有开灯，摸黑回到桌位放下书包，尽量将动作幅度降至最小，脱掉外套打开衣柜。等适应了黑暗，他窸窸窣窣换衣服，开笼子喂仓鼠，啪嗒开关门，水声隔着墙壁似有若无，就是没传来开台灯书页摩擦的声音。
优等生怎么不写作业？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贺时忆狠狠摁了回去，妈的，他这名副其实的学渣替满分大学霸操什么心！
他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到凌晨，陡然被一阵滔天的饥肠辘辘催醒，才迟钝地想起来自己好像没吃晚饭。
忍了又忍，胃里难耐的空瘪感反而愈发强烈，他实在睡不着，只好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下来，准备在宿舍里找点东西吃。
以前囤的一箱泡面和压缩饼干都被卓淮借口过期扔了，他翻遍自己的桌柜和衣服口袋，别说能填肚子的，连颗零食碎渣都没找到，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胃，目光不着痕迹转向卓淮的桌子，心念一动。
卓淮搬进来后，似乎养成了买糖和巧克力的习惯，嘴上说是为了补偿把他那箱存货扔掉的错误，他就没多想。
似乎只要贺时忆饿了，随时都“刚好”有颗软糖放在他手心里。现在这些零碎的巧合变得不太站得住脚，但贺时忆不想去细究。
先吃东西吧，抽屉里应该还放着很多存货？
他心里天人交战，激烈交锋数个回合，终于被摧枯拉朽的饥饿打败，反正卓淮那里没动静，应该睡着了吧……偷拿一块巧克力没什么，大不了明天买块新的放回去！
保险起见，行动前他还是试探地小声道：“喂。”
果然无人回应。
贺时忆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踮着脚挪过去，小心翼翼拉开卓淮的抽屉，拿走一块巧克力，如愿以偿地吃进嘴里，还不敢用力嚼。
……他本来不用在自己宿舍跟做贼似的！
吃完，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威胁般低声嘀咕：“醒着吗？你最好没醒着。”
卓淮正好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贺时忆立即偃旗息鼓，原地屏息凝神好一阵，才猫着腰爬回床上睡觉。
直到对面床上人的呼吸重新变得清浅均匀，卓淮才缓缓睁开眼，满目清明。
嗯，一直醒着。其实刚才他很想这么回一句，可想了想，觉得后果比较严重，作罢。
翌日贺时忆为了和卓淮错开出门时间，破天荒地天没亮就把自己从床上拎起来。他暂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卓淮，只能尽己所能避开两人共处的时间。
他实在懒得再去怀疑、揣测卓淮的每句话，每件事的目的。
那太累了。
二人在班里隔条过道形同陌路，主要是贺时忆单方面把卓淮当空气，漠视得异常明显。
接连数日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对班里的事情也兴致缺缺，贺时忆快把“别和老子提卓淮”这句话写在脸上。
气氛太过冷硬和僵持，仿佛座位周围的空气都凝固成块，流动缓慢。没人搞得清楚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为什么旷课一节后忽然冷战得人尽皆知。
高忱原想和贺时忆搭句话问问，名字刚叫出口，抬眼发现前排的卓淮靠在椅背上，微侧头散漫地扫了他一眼。
贺时忆从桌子上爬起来，不耐烦道：“什么？”
“哦，没事了。”高忱决定闭嘴。这两人的气氛再僵，旁人也挤不进去，还是别闲得没事掺和进去瞎调节了。
结果最终全班被反向孤立，这两个人还浑然不觉。
贺时忆耐着性子捱了一周，随时处在忍耐极限的边缘。他习惯有话摊开说，少藏着掖着，矛盾能解决就快刀斩乱麻，解决不了散伙。
第一次冷战就是现在。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憋得快受不了了。申请换宿舍是个办法，刚好眼不见心不烦，可他没忘记自己还有份许曜的大人情欠着，得还。
何况卓淮都没要换，他凭什么表现得好像落荒而逃？
想起这个他就忿忿不平，那天过后卓淮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反应，既不对他针对性的敌意和无视表现出任何情绪，也不主动配合地避开他。
只是对他的态度有所预料，因此无论他做什么都照单全收。
可能因为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卓淮行为变得更无所顾忌了——如同彻底显露本性，懒得再做任何掩饰。
贺时忆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想的，话都放了出去，他该彻底和卓淮闹掰，以后天各一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宛如风筝的两端，中间有一条极细的线维系着。
表面下暗流涌动，却始终保持恒定的距离，不进也不退。
边下楼梯边心烦意乱的后果，就是他被人撞了都没立刻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察觉到满手湿淋淋的水，手背发出针扎般火辣辣的锐痛感。
撞他的人也愣了，低头发现自己刚接的满杯热水洒了一半，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正热火朝天响着游戏音效。
那人嘴边逸出一声茫然的：“卧槽……？”
袖口和右边衣角湿了，两人明显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走路上，一时面面相觑。贺时忆正打算说话，有人站在楼梯最上层，比他更先冷声道：“道歉。”
“哦！”洒了水的男生如梦初醒，赶紧慌乱地塞起手机，对他道歉：“不好意思哈，刚才没看清路水洒了，你手没事吧？”
手背皮肤红了一片，但没脱皮也没起泡，只是有点灼烧似的疼，不算严重，还好水不是刚沸腾的温度。
贺时忆怔了怔，没想到卓淮就在后面，目睹他下楼梯走神然后被淋了一手水，还发愣，最后显然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出声提醒。
“没事。”他应付道，所有的心乱如麻仿佛都剖开展现在卓淮面前，真他妈狼狈，倒霉到家了。
“真没事，你确定？”男生心虚地瞄了眼卓淮，又看看贺时忆。“你住几楼，要不我给你买个烫伤药膏？”
卓淮叹了口气：“冲冷水会好一点。”
“不用，我自己处理。”贺时忆不知是在回答谁，说完便越过男生往下走，步伐越来越大，几乎在跑，直到冲向洗手池打开水龙头，任由冷水哗啦啦冲在手背上，整条右臂都寒津津的。
要不是冬天，他就连头一起冲了。
他没理由躲着卓淮，该是后者躲他才对。卓淮越坦然如常，越衬得只有他还在意，自顾自的纠结和僵持兵荒马乱，无所遁形。
没道理。贺时忆抿着唇扭上水龙头，眯了眯眼，他不会再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了，他们挨个清算。
傍晚卓淮回宿舍之前，贺时忆顺手给猫粮换浴沙，想起小仓鼠被带来宿舍养的时候，卓淮说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分不开了。
贺时忆蹲在地上，看猫粮在纸筒玩具里不亦乐乎地跑酷，鬼使神差地对着笼子小声问：“以后分道扬镳换宿舍了，你跟谁？他套中你，但花钱养你的是我。”
反正屋里没人，他又忍不住接着自言自语：“以前没想到他脑子真这么不正常，你还是归我比较好。”
“他一直这样？家里情况总不至于也是骗我的吧？”
又说了几句，门虚掩着没关严实，卓淮站在门口默默听了会儿，低声提示了一下：“咳。”
贺时忆：“……”
猫粮：在浴沙里扑腾中。
行，正好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