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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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听到了。”卓淮愣怔了一下，抬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神情冷冽，语调波澜不惊，瞳孔漆黑如墨。完全没有秘密意外被撞破后窘迫难堪的模样，仿佛孟昇才是理亏的那方。
这稀松平常的态度激得孟昇倒吸一口凉气，舌头僵了片刻才捋直：“你居然是校长的儿子，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还故意交白卷考倒数，你凡尔赛？一个学霸装成学渣看我们笑话很有意思？”
卓淮按了按额角，敛下心中的不耐烦，挨个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没有瞒着任何人，只是没有主动说。我不觉得‘校长儿子’这个身份有什么广而告之的必要。况且……”
他噙起一丝哂笑：“我以为同姓的事实很明显，没想到你真的发现不了啊。”
孟昇又被噎了一下，眸底立刻浮上哑口无言的尴尬，薄怒化为赧然。“呃，我他妈没事把校长的名字记那么牢干什么，又不受表彰。”
他隐约记得校长的姓氏不太常见，走马观花阅过即忘，远不如年级主任的名字让他印象深刻，听到就下意识打个哆嗦，牙根发酸。
他哪能那么料事如神，将一个分数寒酸，未受过明显优待的转学生和校长联系在一起。
“第二个问题。”卓淮道，“无论你信或不信，我没有那么想。问完了吗？”
话毕，他擦过孟昇的肩膀准备离开。
“慢着。”
孟昇发现，卓淮能轻而易举挑起别人的情绪，比如现在，他就被仅仅只言片语挑得头脑发热，又快被绕进卓淮的逻辑里，牵着鼻子走。
这次他吸取教训，不接茬，随时保持冷静和思路清晰。
“成绩这码事你的确刻意瞒着其他人吧，开学以来大大小小那么多考试，都能把分压到最低防止我们看出来，用心挺良苦哈，有必要么？”
“嗯……”卓淮略为困惑，“我考多少分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那十亿呢？”有道蒙雾的虚影从脑中飘闪而过，孟昇眼前一亮，骤然攫住症结所在，“除了这件事，你还有其他瞒着他吧？”
啧。
卓淮半仰回头，侧脸下颌线挑出些许冷峻的意味，凝望教室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钟表。他是在课间被叫来的，现在下节课马上开始。
视线回转，他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我这人性格直，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孟昇挑衅般争锋相对，单手抄在口袋里，另只手伸出一根食指向右边勾了勾：“咱们去隔壁的废教室说。”
宁中原先有更多班级，后来通过精简招生，班级也减少到现在的数量，于是每栋教学楼都空出一两间弃用教室。
这些教室多年无人使用，门窗紧闭但锁芯早就生锈腐蚀了，用力一推就能打开进去。
孟昇率先进入，满教室微渺的尘埃被阳光勾勒出形状，半空浮动后归于沉寂，讲台和课桌上积蓄了一层厚厚的灰。
卓淮挥走眼前的灰尘，站定在门框边缘不肯继续进去，他的耐心几乎告罄，面无表情等待孟昇要说的话。
上课了。
“说实话，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这人行事的动机。贺时忆知道你利用他的事吗？”孟昇直捣核心，把纠结多日的怀疑一股脑吐出来，“从之前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送言一诺礼物那件事是你搞的吧，从头到尾都和贺时忆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拿他试我？”
说话间他紧盯着卓淮的眼睛，试图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找出蛛丝马迹。
“故意以十亿的名义……你这么干有意义吗，我平时没惹你吧？”
孟昇忍了又忍，才勉强把堵在喉咙口喷薄欲出的“挑拨”二字咽了回去。他实在说不出这个词，因为太奇怪了，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卓淮何必要挑拨他和贺时忆的关系。
他和贺时忆没碍着卓淮什么事吧？他们生出嫌隙，能给卓淮带来任何好处吗？
他不愿将卓淮的行为目的与“挑拨离间”联系在一起，可这人的表现正处处暗示他，最不可能的就是事实。
“所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卓淮不答反问，近乎默认了孟昇的猜测，却仍然无动于衷。“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告白，等拿到什么分数，或者进步多少名之后？”
“和言一诺有什么关系！”孟昇被触逆鳞，瞬间无法冷静，音量无法自控地飙高，“别转移话题，我什么时候告白关你屁事，提起她干什么！”
“对你来说没坏处吧。结果层面上，就算我利用贺时忆，你不也受益了么？下定决心，成绩提升，不留遗憾，你不是得到了很多吗？”
“……哈，所以我还得谢谢你？”
孟昇霎时被这套自圆其说的逻辑引得想发笑，强压火气道，脖颈绷成一条僵直的线。
卓淮顿了顿，目光平滑地扫过窗外，“有人受到实质性伤害吗？”
“什么？”
“没有，所以你在生什么气。这暴露了你对贺时忆的自卑，还是你喜欢暗恋的感觉，想继续瞒着言一诺偷偷给她送礼物，送到毕业为止？”
“喂。”孟昇眼露寒芒，明显被惹恼了，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警告，“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但是我们的事和言一诺没关系，别他妈提她！”
“……是吗。”卓淮嘴唇微动，“可现在和她有关系了。”
日光似会流动，漫过被灰尘刻上密匝烙印的玻璃窗，又被窗格分割成细碎的一片片。话音扬起尘埃的同时，卓淮侧过身，给身后的女孩空出一个足以进来的身位。
孟昇倏尔脸色煞白。
女孩咬着下唇，神情难辨，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眼里藏着一团执拗灼烧的火，晦明晦暗，目光直直逼向孟昇。
“你们说清楚，”她声音还有些打颤，但很坚定，“你给我送过礼物？那些礼物全部都是你送的吗？”
“言……言一诺？你怎么在这？”
孟昇瞬间熄火，宛若猝然被一瓢寒冬腊月刺骨冰冷的水临头浇下，表情一片空白，支支吾吾说不出成段的句子。“呃，我就是，那个……”
“你没回来上课，班主任叫我来办公室这边找你，刚好听到你叫我的名字。”言一诺简单地解释来意，“他说你喜欢我，还给我送过很多次礼物是真的吗？”
“其实我……”
孟昇艰难地挣扎，终在女孩灼灼如炬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嗫嚅般承认，“是，我喜欢你。但我没想继续瞒着你了，真的，我打算成绩再好一点就正式向你……”
“我不懂你们在吵什么，你们的龃龉明明跟我没关系，却总能听到我的名字。可以不要在我完全不知道的层面编排议论我，把我当成引发矛盾的工具一样使用吗？”
言一诺好气又好笑，她只是奉老师之命来叫个人，怎么莫名其妙吃了一肚子自己的注水瓜，关键这瓜她毫无头绪。
“还有，有没有可能我不想收到来源不明的礼物？这很有负担，次数多了不是惊喜而是惊悚，我还差点认错人……幸好没直接问。”她想起什么，有些羞赧和尴尬。
“总之，谢谢你的心意，你送的礼物明天我会全部还给你，太贵重了，我没有理由接受。”
“对不起。”孟昇脸色灰败，嗓子里似藏了台破旧的鼓风机，整个人仿佛被接连袭来的重拳狠狠砸倒在地。
女孩的每句话都是凌迟，将他牢牢钉死在原地，双腿如同灌入了成吨重的水泥，来不及反应就已难以移动。
“以后不会了，你别……”
你别怎么样，讨厌我？
他说不出口。他预想中的告白绝不该是这样的。
“现在还在上课中，我先回去了，你也快点回来上课吧。”言一诺颔首，打算转身回教室，谁知迎面撞上另一具高挑清瘦的身体。
她怔了怔，觉得更好笑，争吵话题中的所有主人公都聚集在这里了。可她不想再掺和进去，愠怒堆叠在心头，她顾不上尴尬，对来人甩下一句：“他们好像在因为你吵架。”
说完扬长而去。
卓淮眼眸微缩，看向距离他两步之遥的贺时忆，那份始终流于周身，游刃有余的旁观和掌控感，终于破开了一道裂痕。
“贺哥……”他略焦急道。
贺时忆满头问号，险些被扑鼻的灰尘呛到，捂住鼻子道：“什么吵架，你们俩有病吧，不去上课躲在这废教室干什么？孟昇你怎么也在这？”
“我真他妈不该多管闲事……”
孟昇肩膀筛糠般颤抖，半晌，从齿缝里含糊不清地挤出一句话。
贺时忆没听清：“什么？”
“你早就看到她来了吧，故意不告诉我！你他妈存心搞老子是不是，你满意了？！她他妈全都知道了，全完了！！”
孟昇遽然恼羞成怒地暴起，扑上去揪住卓淮的衣领，以凿入墙体的力道将后者嗙地撞在墙上，使尽全身力道拔出一拳朝卓淮的脸砸过去，却被贺时忆硬生生从后面拦住。
“你们什么情况？”贺时忆一个头两个大，拼命把歇斯底里的孟昇拉开，挤在两人中间调停，“冷静点！这里他妈是学校！”
“你问他到底什么情况，问问他瞒了你多少事，还想瞒你多久。”孟昇呼哧地喘了会，深吸一口气，虹膜下流动着滚烫的熔岩，盯着卓淮良久，又嘲弄地看向贺时忆。
“你真一点没感觉他利用你吗？”
他拨开贺时忆的手，颓唐地晃了晃，头也不回走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