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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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许曜想方设法弄来了贺时忆的联系方式，轰炸式连发十几条好友申请，每条都腆着脸恳求贺时忆帮他一把。
哥，哥……下午是我嘴贱，这事过了后随便你怎么骂回来都行，求求你救我这一次！借点钱给我吧！
贺时忆全部忽略。
雨停后彼刻落日熔金，他心不在焉地进屋才发现自己被卓淮从北门领回了宿舍，袖口还被手指牵着，像只迷路走失的小动物，亦步亦趋跟着。
卓淮一言不发。宿舍里的暖意扑面而上，热乎乎地烘烤着潮湿的衣角和发梢，令贺时忆露在外的手指发疼，后知后觉，刚才指尖已经冻僵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明白卓淮说得对。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借了钱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是他低估了许曜的无赖程度，风头一过准死性难改，没钱了随时可能死皮赖脸地把他当提款机用。
他借，才是给自己惹上个甩不掉的麻烦。
关键他真的没有那么多钱，每月自身难保，拿什么借给许曜？
无论借或不借，摆在他面前的似乎都是条死胡同，一时进退维谷，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本能地抬头望向卓淮，后者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单手抄在口袋里。
火燎般的残阳从窗口投射进来，没开灯，临窗勾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脚边影子狭长。
手机发出咚咚两声响，哥时忆拿起来看，许曜又发了两条。
【哥，求你再见我一次吧，我实在没办法了，借多少都行！让我给你跪下磕头都行！】
【我发誓保证还你，他们说再还不上就弄死我！你真要见死不救，把我往死路逼吗？】
“那就再见他一面。”卓淮看着消息，思忖道。
“为什么？”贺时忆迟疑。
“刚才他说的话只是一面之词，不能听之信之。再者，就算他没胆子撒谎，我们知道的信息也太少了，最好了解过事情的原委以后再做打算。”卓淮自然地将事情归为“我们”，而不是“你”。
“暂时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嗯。”
既不能借，又不能报警，还不能放任自流，目前最好的打算的确是先搞清楚详细情况。
贺时忆没通过申请，随机挑了条回复：【什么时候？】
许曜舔着句尾秒回，似一直攥着手机盼他搭理：【就明天！明天下午放学我还在你校门口！】
【行】
卓淮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盯着漆黑的屏幕看了一会儿，面上情绪不明，又收回去。
隔天中午许曜发消息称见面时间挪到晚上，放学时人多眼杂，他怕被认出来。
消息发得慌张仓促，仿佛一条夹着尾巴担惊受怕的狗，贺时忆拒绝，但对面再也没了回音，只得作罢。
深夜十一点，许曜说他已经在附近等着了。
贺时忆打算一个人去赴约，许曜要勒索的人是他，这腌臢事和卓淮没关系。但卓淮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跟他一起去，说哪有合格的小弟会在大哥身后当缩头乌龟。
宿舍已经门禁，两人悄默声从一楼杂物间的窗户跳了出去，稳健落地，继而绕过巡视的保安，从逃课时固定的豁口墙翻出学校。
翻这堵墙对贺时忆来说得心应手，墙头哪块砖更好扒他都烂熟于心，没想到卓淮也轻身一跃翻了出来，矫健程度不比贺时忆差。
他头一回翻的时候不是差点仰面栽下去吗？
许曜就在校门不远处的光杆树下焦急地等着，不断原地踏步。
浓秋无情，树杈上的枯叶同凋零的生机一起落光了，光秃秃的树干挺在夜色里。
晚上温度骤降，他却穿得更少了，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不断摩擦双臂生热，昨天身上的羽绒棉服不翼而飞。
贺时忆走到他面前：“把前因后果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许曜搓了搓手，戒备地望了后面的卓淮一眼，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敢出口。他整个人要比昨天惊惶数倍，宛如惊弓之鸟，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吓破胆。
“我全都告诉你，但我们别站在这里说，这地方太、太空旷……去那个拐弯的位置说吧。”他神色怪异地指着怀念路，说句话牙齿都打哆嗦，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那条路上有宁中的自行车棚，的确比较隐蔽。
贺时忆心里觉得许曜蹊跷，多警惕了几分，回头用眼神示意卓淮离远点看着就好，别跟太近。
三人刚要靠近停车棚，里面竟有三团黑乎乎的影子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贺时忆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许曜这个傻逼仙人跳了！
这几人流里流气，从面相看就知道是社会闲散混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敢明目张胆蹲在学校旁边堵人，显然完全不把校园安保看在眼里。
窝囊废，敢阴他！贺时忆暗骂，这下不妙，出来得急什么趁手的东西都没带，如果打起来他毫无优势。
“我、我哥……就在这儿，我没诓你们，他真的会来，他已经答应了会先帮我把钱还上……我们家最近实在紧张，利哥您看先、先还一部分成吗，再多宽限我们几天，一定还够，绝对不跑。”
许曜结结巴巴，哀声求饶，没敢看贺时忆的面色。
谁答应过要帮你还钱？！贺时忆压下眉梢，妈的，被骗了，许曜清楚他不肯松口借钱，所以直接拉他下水，谁也别想脱身。
“你哥……有两个？”为首的利哥两指夹了根烟，抬抬下颌，吊儿郎当地睨着卓淮。
“和我没关系！那人是我哥自己带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三个小毛学生。利哥嗤笑了声，声音尖酸，似在讥讽许曜这个怂包软膝盖，被打了一顿立刻老老实实，跟条哈巴狗似的。
既然没几个钱，为什么要去打牌，还在他们面前假装阔绰公子哥？
“成，还钱吧。”利哥向贺时忆招手，“这外头风吹着怪冷的，今晚就放你一马，允许你先还一半，你还现金还是微信？”
“今天……真能只还一半？”许曜膀大腰圆，却畏缩地直往贺时忆身后躲，挺拔清瘦的少年完全挡不住他。
“咱们呢，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类型，对吧？看你连其他厚衣服都没有，真够磕碜的，破例再宽限你一次。钱还上，拖欠的打也挨了，这事从此以后一笔勾销。”
利哥身上穿着许曜的外套，嫌恶道：“这破烂衣服根本不保暖，呸，骨折价二手卖了都没人要！”
男人啐了口唾沫。
许曜半个字都不敢说，背后推了把贺时忆，咬紧后槽牙低声催促：“哥，你不是挺有钱的，帮我还一半吧？”
“……”
“哥，要不，昨天的衣服和耳机先抵点……”
见贺时忆迟迟不动，利哥恼了：“你他妈说要还的钱呢？拿出来啊？”
耐心在沉默的对峙中逼近极限，几人身周的大气压似乎在无形中增大，膨胀，凝固。
“哈！这是什么意思，事到临头不想还了？”利哥扯了下嘴角，掐灭烟头：“你们仨他妈耍我玩呢？”
贺时忆无动于衷，这笔钱跟他没关系，他不会代还。
对面看起来也不是好糊弄的，许曜偏惹上这种硬茬，今晚不会轻易脱身了。他暗自活动腕骨，做好了抢占先机动手的准备。
卓淮靠近身侧，挠了挠他的掌心。
利哥刚准备咧嘴，旁边站着的男人突然神色一动，冲许曜破口大骂：“喂，你小子手在兜里动来动去掏什么呢！想报警？！”
许曜被吓得一寒颤，手指也打搐，竟然歪打正着地按中了手机屏幕。顷刻，一段耳熟的公鸭嗓从裤兜里露了出来，无比清晰，成为引燃干草的最后一粒火星。
铁证如山，此刻再关掉已经无济于事。
“……你敢录音？！”利哥瞬间变了脸色，额角青筋暴凸：“三个杂种串通好了合起伙来算计我是吧！老子跟你客气，你把老子当傻逼呢！！”
跑？
晚了。贺时忆心下一凉，许曜偷偷录音却败露，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含着哭腔连声求饶，利哥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只恶心的虫子。
今天果然不该放任卓淮跟过来！
贺时忆有打架的底子，卓淮又没有，而许曜那废物不被打个半死都算运气好，三打一，他胜算不大。
可掌缘边冰凉的手指纹丝不动，卓淮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马上要被围殴的关头，卓淮居然在发呆。
“啊！！”身边一声凄厉的惨叫，首当其冲挨打的就是许曜。肥硕的身体重重跌倒在地，滚到马路牙子边，抱住头呜呜哀嚎。
但利哥并不解气，抬脚对准他蜷缩的身体，狠力踏下去，不出三脚，许曜连叫都叫不出来。
剩下两个地痞冲上来，叫嚷着要让他们吃顿教训，贺时忆下意识挡在卓淮身前，奈何位置被动，无法展开身手，不得已生生挨了几拳。
他借被揪起领子的机会，对准对方的鼻梁还了一拳回去，干净利落打得那人瞬间松手，鼻腔里涌出一股热流，舌头尝到铁锈味。“你妈……”
“我操！！！”
有人猝然爆出一声高亢的嘶叫，余音传到几十米之外，惊得远方楼里有户居民亮了灯。
利哥愕然地回头看去，发现自己叫来的其中一个人正斜身捂住脖子，颈间猩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盯着卓淮。
“你……”
卓淮冷漠地回视，手里握着一根崭新的黑蓝色钢笔，笔尖染了血。
“我操！这小子疯了！他拿那笔照着我的喉咙刺！要不是老子躲得快，真给他戳进脖子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