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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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蒙谁呢，编都懒得编？
“真的是偶遇。”卓淮一摊手，“没骗你，就是这么巧，我也差点不敢相信。”
那得多有缘，才能路过到离家十公里外的地方，还刚好偶遇他？可真够“巧”，贺时忆姑且相信百分之五。
“你刚才拍照干什么？”谨慎起见，他还是有必要询问一下。
换其他人对他补染中的头发拍照，他都不担心。谁会闲得没事拿头发做文章，跟学校举报他违纪又没好处。大家互为同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么？
不过这点默契未必适用于卓淮。
卓淮这人前科累累，有时候与正常人的思维不一样，比如仗着脚伤厚脸皮使唤他当牛做马，强买强卖逼他收耳机……贺时忆栽过几次，不得不学乖了。
“你说什么照片？”
“删了。”贺时忆不给卓淮装傻的机会，谁知道后者会不会拿这张照片折腾他，卓淮的确干得出来这事。
不是怕学校罚检讨，就是讨厌自己有个把柄在小弟手里，定时炸弹一般的感觉。
“好吧，删了。”卓淮顺从地把照片拖进垃圾桶，又把最近删除也清空。
他表现得这么听话，贺时忆反而不适应，总觉得背后一阵毛骨悚然，要来手机反复检查了好多遍相册，确认真的删了才还回去。
至于这么警惕？卓淮哑然，心下又觉得好笑。
只难为贺时忆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没料到他所有数据都会同时云端备份，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把已删除的照片找回来。
其实他暂时没打算拿这张照片当把柄，但仅限现在，不保证以后不会。贺时忆还是不够了解他，放心得太早了。
“对了，你来学校附近干什么？”
卓淮在理发店里找了把空椅子坐下，如实回答道：“被赶出来后无处可去，回过神已经走到学校旁边了。”
赶出来？贺时忆瞬间联想到上周他脸颊的伤，“你不会又被……”他比划了下，不知该不该点明。
“没有。”卓淮并不避讳自己被打这个事实，“这次差一点，动手之前他让我滚。”
于是他十分善解人意地滚了，气得男人暴跳如雷，嘶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滚开就再也别回来。
椅子被掀翻，撕碎的卷子雪花般散落在地，玻璃渣迸溅，卧室里满地狼藉。
保姆捂住嘴战战兢兢地贴着墙根，不敢出言劝阻，连大气都不敢出。
卓淮冷冷瞥了眼卓仲均，头也不回。
“卓……我父亲请了一个家教老师给我补习。”卓淮主动为贺时忆解答疑惑，“原定的计划是每天七到八个小时，连补六天，但补习效果没有他预想中那么好，所以大发雷霆把我赶出来了。”
这么高的补习强度，结果想想也是。填鸭式教学能有多高效率，学习不是强塞硬灌的事情，方式不对，补再多时间也没成效。
卓淮基础又差，六天消化几年的知识，怎么可能？
也亏他能忍六天，要是强迫贺时忆每天在书桌前枯坐七小时，面前只有无尽的书本和题目，他早就翻脸不干了。
贺时忆已经想象出一副高压劝学的画面，浑身一哆嗦。
两人一相比，好像还是卓淮更可怜点，他顶多少吃几顿，和精神饱受摧残的痛苦程度比不了。
卓淮说的基本是事实，但也不全是。
他没说自己补的不是高中课程，而是大学课程。卓仲均三年前就替他安排好了未来的志愿方向，包括更往后的职业发展，人生路线中哪怕微小的分支，都不允许卓淮自己选择。
卓仲均并不在乎卓淮的意见，那都是些小孩子不成熟的想法，按照他规定的方向走才最正确，最省时，获得最大的回报。
他向来独断专行，不容任何异义，抹杀所有他认为“不入流”的可能性，臂膀遮盖到细枝末节。
他让卓淮学法律，考公职，将来进入政府机关，卓淮就必须去执行。他自作主张替卓淮决定专业，马上找来名师一对一授课，提前修习法学大一的通识课。
他只需要卓淮完成规划，不需要独立的人格。
冬雪飘临之际，他必须看到卓淮将脚踏进他规定好的鞋印里。
补习期间，每天课程结束后，立即进行效果测试，然而每一次都差劲至极。
第六次不及格，卷面空白占一半，这种敷衍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卓仲均。他强压怒火遣走家教，在卓淮眼前将卷子撕得粉碎。
“你故意的？”
卓仲均一针见血。他清楚卓淮不可能学了六天还掌握不了这种程度的知识，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根本没学。“你这是什么意思，卓淮？”
“我说过，我不学法律。”
卓淮第三次重复这句话，一字未变。
第一次说这句话时他挨了掌掴，第二次被锁在卧室里软禁，没收手机，切断网络信号。卓仲均放了话，叫他下次说这种话之前动动脑子，反省清楚了再出来。
“你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上周三天禁闭，不够你控掉满脑子的水？”卓仲均冷笑一声。
早知道卓淮不长记性，自己就该拦住华霄开锁，把他关满七天。这乳臭未干的小子骨头还挺倔，是觉得自己翅膀长硬了，没人能管得住了？
挨一顿棍棒加上关在屋里禁闭三天，这点苦头是还不够？
“不想学法律，笑话！我吃过你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真以为自己分得清是非好歹？胡闹只会害了你自己！”
低闷的讥笑从卓仲均喉咙里滚出来，“你什么都不懂，以为现在这种幼稚的行为有意义？”
“我不学法律。”卓淮无视男人溢出嘴角的奚落和藐视，仍然重复一句话。
“你再说一遍？”
“我不学法律。”
畜生东西！顽固不化，真是白费这么多口舌。
卓仲均怒上心头，暴起朝卓淮的脸挥出一拳，谁知少年轻巧地挨身避开，以单手抗衡他甩来的胳膊，看起来居然毫不费力，他登时愣了愣，拳头一顿。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无法单方面压制卓淮了？
在不为人知的时间里，少年已默不作声地成长起来，个子高出他半头，身体力量也超越了他，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而这些无言的变化，他从未留心过。
“你觉得使用武力逼我妥协的方法，还能再用几次？”卓淮摇了摇头，嘴角流出一丝讥讽又荒谬的笑意，“校长，不顺心时您好像只会用这种最原始，无能的方法达到目的。可同一种招数使用太多次，就会失去效果。”
“我是你父亲！”卓仲均瞪大眼睛，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哦，父亲。如果没听清我可以再说一次，我不学法律。”
“卓淮！”
男人被呛得面色红胀，一时竟哑口无言，任由愤怒支配自己，机械地发出单音节：“滚！这个家容不下你了？滚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
保姆刚打算进来打扫地板上的纸屑，被这场面吓了一跳，犹疑着是否该暂时退回客厅，根本不敢插话。
卓仲几均欲掀翻书桌，却没能抬起实木桌，转头拿小家具泄愤，踹倒椅子，扫平桌上的书本纸笔，台灯断了灯架，水杯哐当砸在地板上，玻璃渣四处迸飞。
“好吧。”卓淮出去，替他关上了门。“再见。”
他依言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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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过程大概就是这样。”他掐头去尾，为贺时忆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情原委，“现在我面临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帮帮我吧。”
他苦恼道。
卓淮消失那三天，原来是被关禁闭了。贺时忆咬牙啧了声，不自觉头皮发麻。
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总被不顺心的许华元锁在某个小地方关一天，理由只是看见他心烦。
“什么问题？”
“我出门太急，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刚才一看，浑身上下只剩二十块钱。所以，我今晚无家可归，没地方去了。”像是为证明真实性，卓淮调出微信钱包晃了晃，里面果真只有可怜兮兮的二十块七毛。“怎么办啊十亿？”
贺时忆看了看两手空荡荡、表情懊恼的卓淮，又不忍地瞥了眼自己干瘪的钱包。最后那珍贵的百元大钞已经在刚才交给理发师，他自己也没剩多少零钱，借不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想想他因为这该死的发根而痛失的金钱，他就一口气卡在气管里上不来。
“要不你跟我住一晚上？”
卓淮没跟他客气，痛快地点头同意，仿佛他才是发出邀请的那个。
贺时忆住的特惠房只能勉强容纳下一个人，个头稍微高点都嫌房梁矮，空间比核桃仁还小。
浴室仅两个身位宽，他们错开次序洗澡。卓淮后一个进去洗，等擦干头发，脱离蒸腾的雾气出来时，贺时忆正靠在简陋的床头听歌。
用他送的那副粉色新耳机，只是拆下了猫耳。
洗完澡头发也不擦，发梢还滴着水，但本人毫不在意，微垂着眼睫，下巴一点一点的。
湿发睡觉容易头疼，卓淮心里蓦然塌了一角，转身回浴室换了块新的干毛巾。他让贺时忆坐开点，自己坐在身后，替贺时忆擦头发。
贺时忆打个激灵，把自己吓醒了，意识有点迷糊：“唔，你洗完了？那睡觉吧。”
“这么早就睡？”
你不七点起床然后站着打一天工，你不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懒得反驳，摘下耳机打了个呵欠。“随你，我睡了，别烦我。”
眼看身体即将歪倒，卓淮伸手又把人捞了回来，坐正。“等等再睡，先把头发擦干。”
怕贺时忆擦着擦着不留神迷糊过去，他想办法提起一个活跃气氛的话题，“十亿，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奶茶？”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