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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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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在行政楼一层,距离操场有段不短的距离。
门外悬挂一条标有红色十字的帘子,玻璃门张大嘴似的敞开,校医一早就在里面候着,时刻做好应急处理各种意外伤的准备。
屋子里人流穿梭,学生们仓忙地来来去去,取创可贴或是擦酒精碘伏。
贺时忆打横抱着卓淮,大摇大摆地穿过操场上熙攘的人群,走过好长一段路去医务室,毫不顾及四面八方扫射而来的视线,张扬得不行。
可那画面的奇特程度堪比某老古董校长突发恶疾,非得在全校师生面前即兴跳一段广场舞,并表演用手倒立行走。
几乎每个看到他们的学生都讶异地睁大眼,行以不短的注目礼。
之后大约看出了贺时忆脸上的表情不算特别紧迫,投来的目光多会从担忧关切,逐渐变成探究与盈着笑意的戏谑。
卓淮试图让贺时忆放他下来,他们换种方式去医务室,然而挣扎未果,他大哥似铁了心选择放弃颜面接受围观,但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抬去医务室。
……算了,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
卓淮默了两分钟,想通了,连脚踝都没那么疼了。
于是最后那点措手不及也从他脸上褪去,他自如地抬起胳膊,攀上贺时忆的肩膀,将头埋在了贺时忆肩窝里,就好像做过无数次那样自然而亲密无间。
贺时忆感受到臂弯上人的动作变化,以为卓淮是疼得受不了,所以不得不把脸埋起来咬紧牙关隐忍,于是更收紧胳膊,加快了脚步。
虽然这不是他本意……但好像这样也无所谓。
卓淮想。
一位无辜的隔壁班孟姓同学从不远处路过,偶然撩起眼皮一瞄,忽然如遭雷击,张大嘴瞪直眼睛石化在原地,只会磕巴地开合嘴唇:“卧槽!我的眼睛……”
崔嘉木:“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等到把卓淮稳稳放到医务室的小床上,贺时忆才后知后觉,他刚刚的行为大概的确有点招摇过市了。
等等。脑海里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印象一闪而过,但他之前急于关注小弟的腿脚情况,没来得及在意。
现在仔细回想下来,刚才两人仰面朝天地摔倒时,卓淮那家伙的嘴好像重重蹭了一下他的下巴,还是离嘴唇特别近的地方,差一点儿就对准唇角印上去了。
那一瞬间两人呼吸相闻,身体贴得极近。卓淮伏在他身前,凌乱急促的呼吸扑打在他颈侧和半边锁骨薄薄的皮肤上,烫得他心神一颤,手臂上迅速酥酥麻麻的。
他不太习惯和人过度肢体接触,四肢缠在一起什么想想都鸡皮疙瘩,平时顶多和熟稔的好友勾个肩搭个背,再近距离的,他总是下意识心生抵触。
可遇上卓淮,他根本没空去顾虑,往往反应过来,情况就已演变成:
开始了吗?不,已经结束了。
贺时忆趁校医给卓淮做检查,转身退到纱帘外,蹙眉挠了挠脑袋,耳垂上悄悄浮现了一层浅淡的粉色。
他莫名有点窘迫,但并不讨厌,心里好像并没有诸如厌恶的情绪,只是不明原因的心跳加快。
些微尴尬漫上了小腿,如浅浅积蓄的水洼,不行,他实在没办法立刻恢复自然,坦荡地和卓淮搭话。
不知道卓淮注意到了没,最好没注意到。当时刚到终点,脚腕又疼,应该没余力在意细节吧?
“什么时候受过的伤?”校医弯下腰,细致地查看了微肿胀的右脚踝,语气并不轻松。
“大概两年多前。”卓淮答。
“明知受过伤,你怎么还参加长距离的剧烈运动?”
“我以为早就痊愈了,对不起。”
“根据个人体质不同,不能排除复发的可能性。”校医严肃道,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尽量轻微地抬起他的腿,换个角度查看肿胀程度,动作小心,但还是换来卓淮大声“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话音里好像藏着点委屈。
贺时忆没忍住从纱帘外钻了进来,站在床边。卓淮大呼小叫喊疼的次数可不多,他怕骨折复发真疼得承受不了,赶紧进来看看。
一进来,立刻和卓淮对上视线,那人招了招手让他站去身旁,还有意期期艾艾地压低声音,叫了声:“十亿。”
“你当时腕骨骨折严重吗?”校医检查完毕,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卓淮好像对自己的伤处并不在意,随口道:“升学时意外粉碎性骨折,手术之后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到现在应该愈合良好,平时活动也没有任何问题,陈年旧疾罢了。”
“粉碎性骨折属于完全骨折,是骨折中较为严重的一种,可能会留存后遗症的,不能太疏忽大意。”校医面露不赞同。
没等到卓淮张口回答,医务室门口先传来敲门的清脆声响,打断屋内人的谈话。三人抬眼看去,发现秋晓琴竟然出现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不少十班的学生。
“他们俩在呢!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卓淮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你们从操场上往医务室走,发生什么了?”
“走不了路?怎么忽然受伤呀,因为长跑肌肉拉伤还是抽筋了?”
众人拥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话音一声跌落又一声迭起,如峭壁之下拍击礁石的奔腾浪花,原本还算安静有序的医务室瞬间热闹起来。
秋晓琴用力咳了一下,止住大家纷乱的担忧,在密集的视线注视下走到校医旁边问:“他是什么部位受伤了?”
“右脚腕骨曾经粉碎性骨折,今天的激烈运动导致局部疼痛和轻微肿胀。他不能继续进行活动了,整条右腿都不要移动。”校医沉吟片刻。
“从外只能看出软组织损伤,但看不出内部骨头的情况。现在就去正规医院的影像科,拍个片子检查一下最好,我帮你暂时简单固定一下。”
校医取出夹板和绷带。
“诶呦我天,粉碎性骨折?听着都疼。”说话男生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替伤患心有余悸。“现在疼得剧烈么?”
一同赶来看望的薛柠柠不忍地移开视线,“看起来的确肿了,应该碰一下都挺疼的,还好吗?”
高忱愧疚地垂下头,“你早告诉我受过伤,我肯定不同意你去跑一千五,你怎么不说啊?”
“……没有那么严重。”卓淮愣了愣才道。
他转过眼,缓慢环视一圈围在床边的人,发现大多数都和自己称不上熟,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点头之交都是高估了。
自高中阶段末转入全新的环境,他从没有和新环境中同学打好交道、经营好人际关系的打算。
这批认识不超三个月的同级,他并不打算投入精力。
这些目前和未来都等于陌生人的同窗并不重要,对他没什么作用,他漠不关心,更不会主动交好。
除了贺时忆,其余学生里他根本叫不出几个完整的名字,也对不上脸。
他完全没想到,听说自己出了事情后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来关心探望他,也不能理解。
不过是旧伤可能复发了,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秋晓琴听闻校医建议立刻去医院,逐渐蹙进眉,连忙点点头:“好,现在就去吧。我打电话和主任说一声,然后马上和你一起……”
“老师,我陪他去吧。”贺时忆忽然插话,“我带他先过去做检查,这样更快,之后你再过去看结果。”
这样的确是个更好的办法,她不如贺时忆力气大,由她扶着身高早就抽条的半大少年,行动肯定更慢。
况且,她眼下的确还有些着急的事情没处理完,由贺时忆陪卓淮先去,她加紧处理完事情后再赶过去到,是最有效的。
“你们两个可以吗,知道去医院之后的流程吗?”她还有最后一点不放心。
“当然知道。”贺时忆摆手。从小到大,身体不适从来没有人陪他看病,扛不住了都是自己一个人拖着高烧跑医院挂号取药,医院那一套流程他早就烂熟于心。
“好,那这次就交给你了,时忆。医药费我会发给你,你们先去拍片子,等我告知……卓淮的家长之后就过去和你们汇合。”
贺时忆点头,利落地半蹲下身,示意背着卓淮去。这么多人在旁边盯着,他不好再用抱的动作,只能改为背。
卓淮对这个决定也没什么异议,虽然心里觉得小题大做,但没有表示出来。
他尽量不牵动右腿,撑起身体趴在了贺时忆背上。
栗发少年托着他平稳地站了起来,肩胛两侧的蝴蝶骨在衣料下起伏,有点像突起的山脉,瘦韧纤细,骨感明显。肩颈里钻出一股清淡的洗衣液味道。
卓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
两人往外走,高忱也小跑着跟上,“我帮你们拦车吧。”顺带从后撑了卓淮一把。
“对了,下午的接力赛你们不用担心,已经有别人答应补上位置,你们专心看医生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