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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次 ...

  •   我做了一个梦。
      我淹死在水里,眼前是蓝色的,窒息感让我感觉浑身都要裂开,可是我死不了,沉在水底。路过的小鱼小虾都笑话我,笑我不会用鳃呼吸。
      我气极了,学着它们的样子一张一合,惊奇地发现我可以在水底呼吸自如。
      我正想一个个把刚刚嘲笑我的找出来,就醒了。
      祁苒站在我边上,揪着粉红毯子的一角。
      “我再不过来你就要闷死了。”他把毯子卷在我胸口,“ 你刚喊得特别响。”
      我记起来那种愤怒得恨不得把鱼虾都碾成肉酱的感受,就算我现在醒了,也还想找他们报仇。
      “行了差不多就别睡了,四点了,该准备晚饭了。”他轻轻弹弹我的额头,“那个支撑架还好用吗,暂时可以用那个走路。”
      “我不要。”
      “怎么了吗?”
      “太丑了。”
      他笑了我几声:“家里有什么人看?”
      “你会看啊。”我噘嘴,“而且我不想让自己这么丑。”
      他又笑了几声:“那就不用,你去哪儿我来抱你。”
      “也不要你抱。”我继续说,“我会自己扶墙走。”
      他好像有点疑惑,像是长期以来言听计从的宠物有一天离家出走的那种表情。
      “你还记得你昨天答应我的吗?”我提醒他。
      “当然记得。”他挑眉,“你想知道什么?”
      我吞了口唾沫:“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答:“爱人关系。”
      “我们是兄弟吗?”
      他脸色骤然一变,蒙上一层悲伤:“你希望是吗?”
      “我希望不是。”我如实回答。
      “那我们就不是。”他摸摸我的脸。
      “咱爸去哪儿了?”我问。
      他顿了顿:“去国外了。”
      我不太信,但是除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所以就算他现在在骗我,或者是给我虚构了一个世界,我也只能全盘接受。
      “我有妈妈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她去世了。”
      “是得病死的吗?”我隐约一丝记忆。
      “是,抑郁症。”他回答。
      “我今年多大了?”
      他取了一张身份证:“以后放你这儿。”
      我今年二十二岁。身份证上的脸带着肉眼不可见的绝望和压抑,眼神呆板得不像人。以一个重生的视角来看,这张照片上根本就不应该是我。
      “还想知道什么?”他温柔地看着我。
      暂时想不到。我摸着身份证,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那我去做饭了。”他亲亲我的嘴角,“想到什么了都可以问我。”
      我很奇怪他的态度转变这么快。昨天还哑口不言的领域,今天为什么会像献殷勤一样愿意全部告诉我。
      肯定有诈。
      但是没办法。我现在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狼心狗肺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对他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对于全世界来说我只是一个过客。
      这个困扰从我醒来的那一天起就纠缠着我,我恨不得不要睁眼,这让我痛苦得无法呼吸。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从哪里来?
      这个身体不应该是我的,那个在厨房里做饭的人也不应该是我的,我只是一抹意识,但是我在让自己难受。
      我手脚并用爬去窗台上吹风,十楼的高度往下望有些发怵。
      大脑里好像有个声音让我跳下去。这个声音很耳熟,好像是我自己的。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我恼怒自己的恍惚,愤愤地敲了下金属窗框。跳下去的念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但是我身体的另一半死死控制着这股念头。
      我想我大概是被撕成两半了。
      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有一个年轻人趴在窗台上和自己打架。
      我掰着窗框的手发抖发白,有水珠糊住了我的睫毛。我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冷汗,或许两者都有。
      “小言,晚上喝青菜汤可以吗?”祁苒在厨房问。
      我听到了,可是没有办法回答他,我没有第三股力量来处理现实世界。
      祁苒见我没有理他,踩着拖鞋过来:“解言谨,你在干嘛!”
      他冲到我前面把我拦腰抱下来。我身体的另一半终于来了援军,它战胜了我那股念头。
      我虚脱了,浑身是水被祁苒放在沙发上。我太累了,以至于差点就睡过去了。
      “解言谨,你给我睁开眼睛!”祁苒在我耳边吼,这就是我为什么睡不着的原因,“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的语气很冲,我知道他一定很生气。他不止一次说他爱我,可是他爱的我现在却差点离开他。要是我,我也会很生气。
      我透过眼睛睁开的缝隙看着他,他扬起一只手像是要打我。这一掌下去,我估计还得再去医院躺一个月。
      他的巴掌没有落在我身上。
      他哭了。
      “解言谨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落下两滴水晶,挂在下巴上,像琥珀一样闪着光,“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去弄来,你能不能好好活着?”
      我费力举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我告诉他:“我不想死。”
      我觉得他不信,因为他还在哭。穿着那件娘兮兮的围裙跪在我身边哭,像肥皂剧里男女主生离死别那样。
      “我会尽量乖的。”我学着他平常嘱咐我的语气,但是声音不够。
      “好乖乖的。”他吸了吸鼻子,“按时吃药。”
      大病初愈的感受真不好受,体力明显减退,虽然我不知道以前我是怎么样的。但是这么一折腾,我又累了,在沙发上躺着躺着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已经躺在床上。不是我的房间,是祁苒的房间。他就睡在我身边,一只手盖着我的手。
      我不想把他弄醒,可是上厕所的念头又异常强烈,人有三急。我小小动了动,他一下就睁开眼睛把我吓了一跳。
      “上厕所?”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欲望。
      我点点头。
      他揉了揉头发下床,把我架去卫生间。“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然后光着脚去客厅给我拿面包。
      我很感动,因为上完厕所之后的确很饿。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我睡不着,但是祁苒也不睡陪着我。
      “你睡吧。”我啃着面包,“我睡不着了。”
      “没事。”他打个哈欠,“我陪着你,不然你孤单。”
      我不怕孤单,我怕黑。
      他看了我一会儿:“我们打游戏吧。”
      我歪头。他伸手把我圈在怀里,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你以前最喜欢的那个。”
      我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肩膀上。
      他打开游戏,屏幕上跳出“抵制不良游戏,拒绝盗版游戏。注意自我保护,谨防受骗上当。适度游戏益脑,沉迷游戏伤身。合理安排时间,享受健康生活”。
      我觉得这串字异常眼熟,闭着眼睛嘴巴都能报出来。
      祁苒选择了一个男性角色,两只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角色在他的手底下忙得晕头转向,我都心疼它。
      “来一局?”他把手机递给我。
      我犹豫着接过来,选了一个白头发的角色。这个角色让我有一种牛比的感觉。我不懂游戏规则,但是我能玩。玩得不好,很快就死了。
      “很棒。”祁苒低下头亲亲我的眼睛。
      我又不是手残疾,有手的人都可以玩成这样。
      “你以前染过白色的头发。”他说。
      我不相信。他就给我翻照片。
      “你看,这是不是你?”他把手机相册翻到底,拉出一个白发少年。
      我仔细盯着看,这个男生的眼睛流光溢彩,像一棵雪松。背挺得笔直,偏偏要装出一副天下第一的不屑姿态。
      “你染完头发第二天去学校,就被警告了。”祁苒笑道,“然后我又陪你去染黑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
      祁苒捏捏我的脖子:“回到以前多好。”
      我后悔了。我忘记了我为什么失忆,但无论如何都不可原谅。让一个这么爱我的人伤心,我打心底唾弃我自己。
      “和我在一起一辈子,怎么样?”他在我耳边呓语,我痒得缩脖子。
      “好。”我回答。
      他高兴地笑起来,把我按在床上胡乱亲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口头的承诺会让他这么高兴,如果早知道,我就多说一点。
      “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啊?”我捧着他的脑袋。
      “你以前。”他像狗熊一样趴在我身上,“很傻很天真,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我跟着他勾起嘴角。
      “可是咱爸出国了之后,你就开始生病。”他把头埋在我颈窝里,“躺了三年,又回来了。”
      我心疼地顺他的头发。
      “别走了,没人怪你。”他用牙齿轻轻咬了咬我的脖子,“见不得人我们就偷偷躲在这儿,没人发现我们。”
      我知道祁苒开始不告诉我事实的原因了。他怕我嫌他脏,怕我嫌自己脏,怕我不愿意再和他一起报团取暖,怕我向往光明,怕我融入世俗。
      他真是个胆小鬼。
      还好我聪明,不然都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样。
      “咱爸为什么要出国?”我问。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因为不接受我们,他是一个宗教信仰者。我们很肮脏。”
      我心疼地抱抱他,他很用力地抱着我,我们两个像是两条在沙滩上晒太阳的鱼。他亲吻我,我一个小小的迎合就能让他内心烈火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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