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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医院 ...

  •   “此刻万籁俱寂,风儿平息,
      野兽和鸟儿都沉沉入睡。
      点点星光的夜幕低垂,
      海洋静静躺着,没有一丝痕迹。
      我观望,思索,燃烧,哭泣。”
      “我只是从一个清冽而富有生气的源泉
      汲取养分,而生活又苦涩,
      又甜蜜,
      只有一只纤手才能医治我,
      深入我的心房。
      我受苦受难,
      也无法到达彼岸;
      每天我死亡一千次,
      也诞生一千次,
      我离幸福的路程还很漫长。 ”
      我觉得我应该在云层里数星星。最好是七彩的云层,它是梦的归宿。而星星,为我的家亮满灯光。
      我无比希望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祁苒是一个正常的哥哥。我或许会环着他的脖子撒娇,会以各种方式敲诈他的零花钱。
      而不是现在这样,他控制我,我困住他。我回家了,也算不上是家,我回到了我和他一起住的房子。
      他问我最近需不需要去年医生那儿一趟。我犹豫了很久,还是不去了。我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治疗病症,我认为我下一次去找年医生应该是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他亲亲我的脸:“不去就不去。”
      我收回我刚刚所想,他还是一个好哥哥。
      举世无双的好哥哥。
      有病的只是我。
      大概是出去的时候太兴奋,还吹了冷风,回家之后我就胃痛了。他紧张得不得了,那天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就被他拎去医院了。
      他挂的急诊号,我在七八月的大热天裹着棉袄坐在医院门口的长凳上直冒冷汗。
      我以为以他的魄力,再怎么说也该有一个私人医生,或者有这个医院的VIP。他弹了弹我的脑门:“你以为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他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说明我的病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我真的很困,又困又疼,靠在他肩膀上打小盹。
      “到我们了。”他轻轻把我推醒。我抬头,显示屏上的名字刚好到我。我进诊室前又量了一次体温,37度,看上去像是有点低烧。
      “初步估计慢性胃炎,实在疼不过就吃个止痛片。”医生扯下单子,“去做个胃镜。选无痛的还是普通的?”
      “普通的。”我抢在他前面说。
      “好,先去抽血。”
      于是我被架去抽血,每一步都像在云里走,眼睛睁不开。我的脑袋像一瓶夏日的碳酸汽水,多走几步就会喷出气体。
      我任他折腾,感受着他把我扶来扶去。我不怕打针,不过他怕。护士在我手上绑上橡皮筋,我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针头没入皮肤。
      “不敢看就别看。”他轻轻拢住我的眼睛,我感受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大男人有什么不敢看的。”护士调笑着,抽了满满一管血,“按紧了,五分钟。”
      我们等了四十分钟,他又去了趟诊室,换了张单子出来,和我并排坐在检查室外的长椅上。
      “我不想做胃镜……”我吃了药之后觉得肚子舒服些了,也不恶心了,“我不疼了。”
      祁苒皱眉头看着医生开出的单子,没搭理我。
      “哥……”我小声地叫他一声,“我们回去好不好?”
      “为什么选普通的号子?”他看上去有些烦躁,“无痛的更适合你。”
      “我不想在陌生的地方失去意识。”我小声回答。
      “解言谨。”护士到外面叫号。
      “去吧。”他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借着他手的力爬起来,一步一步往检查室走:“我自己进去,你不要进来。”
      “喝掉,在喉咙口含一两分钟再咽。”医生了一罐麻药向我走来。
      我一口倒嘴里,竭尽全力才让它在喉咙口停了一会儿,味道恶心得上头。
      “左侧着躺那儿,腰带和领口松松。”医生调试仪器,递给他一个牙垫和一只杯子,“牙垫要一直咬着,杯子用来装口水。”
      我听话地遵循医生的话躺好做好准备,麻药发挥作用,甚至麻痹了整个上半身。
      医生把仪器通过牙垫伸进我的口腔。但即使打了麻药,我也能感受到异物的侵略,生理性排异。
      “做吞咽动作。”医生目不转睛看着大脑屏幕,“把探头咽下去,不要用牙齿咬。”
      我又出了一身冷汗,咽部像是被人掐住了呼吸不过来。
      “深呼吸,吞咽动作。”医生仔细地指导,慢慢往下导入仪器,“舌头抵住,对对对。”
      我只好张大嘴,仪器一点一点没入咽喉。
      胃部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食道被撑大,身体在被切割窥探,我能感受到这跟管子在他体内细微移动,每一次角度的调整都让我生不如死。
      我也不知道熬了多久,医生总算是慢慢把管子拿出来。
      “好了,麻药还要会儿时间,去外面休息一下吧。”医生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我把腰带系好,捂着肚子走出去。
      “好了?”祁苒站在门口。
      我点点头,喉咙一片炙烫,发一声就像是被火烧。
      祁苒强按着我坐在椅子上靠着他的肩膀。我没力气和他挣扎,心理和生理的不适使我昏昏欲睡,但是陌生的环境和害怕的人又让我提心吊胆。
      我只好靠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打盹。
      时间已经接近清晨,我觉得自己的上半身恢复了意识,微微抬头道:“去拿结果单。”
      祁苒放下手机,把我扶起来。
      “解言谨是吧?”医生接过单子仔细瞧了瞧,“估计得没错,慢性胃炎。”
      “应该怎么样医生?”祁苒问道。
      医生抬眼透过镜片瞥了眼他俩:“家属?这个手术是不用的,靠调理吧。我给你配个中药,副作用不大但是要每天吃。如果还在吃其他药物的话就间隔一小时后服用。平常不要喝酒,尽量少吃刺激性食物,能休息就休息,养生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
      “家里胃药肯定有吧?”医生下笔如神,“疼的话吃平常吃的那种就可以。”
      “好,谢谢医生。”祁苒拿着药单去楼下取药。我一个人坐在一楼大厅的等候区,他那里好像很拥挤,队伍像一条巨龙。
      “你好。”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坐到我身边,“一个人?”
      祁苒告诉我不应该和陌生人说话,况且这个男人很奇怪。我错开和他碰撞的视线,朝祁苒的方向张望。
      “来拿药的吧?”男人轻轻笑出声,“你是同类。”
      我不知道他说的同类是什么意思,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没有同类。
      “三号窗口那个男的是你对象吧。”他幽幽地看着我,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山洞,“感情还挺好,医院都陪你来。”
      我有些慌张。祁苒的队伍还很长,他时不时朝我这里看上一眼,但是那个男人的位置刚好被人群挡住,他只看得见我。
      “在医院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男人钩嘴笑了笑,“况且我是病人。”
      “我不认识你。”我无奈地回了他一句。
      ”我也不认识你。”他耸耸肩,“世界这么大,同类萍水相逢说说话为什么一定要认识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侧眼瞥了他一眼,刚好和他对上眼神,吓得我立刻转开了。
      “你居然还是一个小孩?”他惊讶地问,“是脑子受过伤吗?”
      我微微点头,他的眼神很毒,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给你看个东西。”男人朝我一笑,抬手解开病号服的袖扣,露出半截手臂,然后翻过来伸到我面前。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划痕,斑驳的新伤旧伤像野兽撕咬着这段像枯木一样的手臂。
      “你也是这样的吧。”他看着我的眼睛,“不过你看起来很干净。”
      我无故开始发抖,手指扣着裤子僵硬得不能动弹。一定是他某句话戳中了我颅内的神经,它们现在在疯狂表示不满。
      “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他把扣子又扣起来,“我每次都被救回来,大概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我决定一个月之后去跳海,绑上石头应该会好一点。”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问候天气,根本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不过我此时没有力气劝他,虽然我觉得我也劝不住。
      “你看看你又犯病了吧。”他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因为我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浑身僵硬得像个木偶,“打个镇定就没事了。不过我是没办法,你可以让你家那位带你挂号,一针镇定下去就好了。”
      “这个病挺痛苦的,至少我觉得我没救了。”他耸耸肩,“唯一的良药就是死亡。”他死死盯着我,我听不清楚他的话,看着他的嘴型好像在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
      我简直要哭出来了,祁苒还在排队,中药窗口排的都是老大爷老大妈,乱七八糟的我不能一下子看到他。
      “不过我觉得你很奇怪,我猜你是不是治过无抽,所以脑子里很多事情不记得。”他自顾自开始聊起来,“记忆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记忆”是我的敏感词,所有句子里只要带着这个词的我都能像条件反射一样清醒。
      “所以,和我一起吧,我可以改变主意,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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