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笼》泛渺

5、艺术家

　　门开了，管家在看到男人后，露出一个恭顺的表情：“埃斯特先生，您来了。”

　　当然，管家也没遗漏卡特，但是态度就明显冷淡多了，“卡特先生。”

　　刚才还在吵架的兄妹俩瞬间噤了声，查尔斯波动里拉的手一僵，然后忙不迭的迎了上去：“表哥，你来之前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菲尔德兄妹俩的默契了，玛格丽特顺着查尔斯的话说：“是啊是啊，表哥，下次提前告诉我们，我们好安排人去接你。”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埃德加语气冷硬，“以后吵架不要让外人看到，还嫌不够丢人？”

　　菲尔德兄妹脸色一白，果然还是被他听到了。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玛格丽特低下了头，像个斗败了的小鸡仔。

　　“外人”卡特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是故意听到的啊。

　　“我是来看外祖母的，她今天好些了么？”埃德加皱着眉头脱下西装外套，露出白色的衬衣。

　　管家接过埃德加的外套，因是匆匆赶来，埃德加的头发还有些许的凌乱，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一切都黯然失色。

　　反而是作为这座庄园主人的菲尔德兄妹，像是低声下气的讨客。

　　天生的上位者。卡特在心里评价。

　　“和昨日一样，老夫人吃过晚餐后就睡着了。”管家毕恭毕敬的回答。

　　“吃的多么？”

　　“比前些日子少了。”

　　埃德加沉默了半响，“我知道了。”

　　“奶奶还夸我的新裙子漂亮，”玛格丽特快嘴快舌，“今天下午我还给她讲故事呢。”

　　这次轮到查尔斯附和了：“奶奶也夸我了，她说我在绘画方面特别有天赋。”

　　“天赋？”埃德加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

　　然而蠢蛋勋爵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微妙的讥讽，他兴致勃勃的说着：“是的，天赋，表哥，你旁边的那位就是我的绘画老师，他曾经在法国举办过画展。”

　　卡特右眼一跳，他这个蠢学生真的很会把他往火坑推。

　　但碍于礼节，卡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尊贵的埃斯特勋爵，您好，我是威廉·卡特。”

　　埃德加是名门埃斯特家的唯一继承人，他的父亲是埃斯特家族第十三任侯爵；而他的母亲埃斯特夫人，出嫁前是菲尔德庄园的大小姐。

　　这是真正按照继承人培养的贵族，他的傲慢和刻薄简直是就是整个旧贵族的缩影。

　　“你就是他的绘画老师？”埃德加这次并没有立刻移开视线，他的眼神就像是雨天阴冷的苔藓。

　　“是的。”

　　埃德加审视着他，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等待称价的物什。

　　“表哥你不知道，卡特先生非常厉害，你应该看看他的作品，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大师！”查尔斯继续无意识的“拱火”。

　　就连玛格丽特都有点尴尬了，“哥哥，够了。”

　　她还没忘记查尔斯买画被骗的经历呢，钱还是埃德加还的。

　　“好啊。”出乎意料的，埃德加说，“卡特先生。”

　　“嗯？什么？”卡特一时有点混乱。

　　查尔斯推了推卡特，“快给我的表哥看看你的画。”

　　“噢噢……好的好的，我的荣幸。”

　　他没想到埃德加真的会看他的画，他手忙脚乱的拿出那些工具，就在这时，两张画纸从他的手提箱里掉出来，然后静悄悄的落在了地上。

　　查尔斯捡起来，“咦，这是你新画的吗？”

　　埃德加站在他身边，也跟着看了过去。第一幅画的主角是一位少女，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少女拥有一头淡金色的长发，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如同最慵懒名贵的猫儿，狡黠中带着灵动。她的手指修长，在画笔的衬托下，更是显得如玉器般洁白。

　　“她是谁？”这幅画勾起了查尔斯的兴趣，“是你的朋友？还是爱人？”

　　“她是我的……一个学生。”

　　“她叫什么名字？也在伦敦吗？”查尔斯继续追问，这个女孩的长相简直太符合他的审美了。

　　“她叫奥莉维亚·米切尔，来自赫尔斯顿，现在居住在伦敦。”

　　“赫尔斯顿？那是什么地方？”玛格丽特也凑了过去。

　　卡特说：“那是英国南部的一个城镇。”

　　“哦，原来是个乡下人。”她轻蔑的说，“怪不得从来没见过。”

　　查尔斯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她一定是刚来伦敦，如果她参加了舞会，我肯定会有印象。”

　　“她真漂亮，对不对？”查尔斯捧着这幅画笑道。

　　“嗯。”埃德加没有否认，画中的主角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她的笑容那么明媚，那么张扬，像是怒放的忍冬。

　　玛格丽特不服气的说：“我看也不怎么样，她穿的那么老土，这幅画肯定美化过了！”

　　卡特不乐意了：“菲尔德小姐，这是我今天下午刚刚完成的作品，我敢保证，我没有任何私心。”

　　他欣赏美、纪录美，这幅画是他的纪实作品，玛格丽特的话无疑是对他的侮辱。

　　“玛格丽特，你不要总是像个小女孩一样大喊大叫。”查尔斯数落着他唯一的妹妹，“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难吗？”

　　玛格丽特气的跺脚，“你是我的哥哥！”

　　“玛格丽特，不要吵。”埃德加忍不住打断这场闹剧，“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干净了吗？”

　　他前脚刚说完不要让外人看笑话，玛格丽特后脚就开始喧哗了。

　　玛格丽特对这个俊美的表哥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她可以对查尔斯颐指气使，因为查尔斯愿意包容她；而这个表哥不同，他性格冷淡，从小就极有威慑力，所以玛格丽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唯恐惹怒了他。

　　毕竟，菲尔德庄园至今还没破产，全靠这位贵族表哥的接济。

　　她小声抱怨了几句，便回房休息了。

　　“你知道，她一直这个性子。”查尔斯不自然的摸了下鼻子。

　　“你太纵容她了，”埃德加有些不快，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烟盒，熟练的点燃了支烟，“她应该被好好管教。”

　　查尔斯耸了耸肩，“谁能管得了她？我只希望她能顺利嫁出去。”

　　“让她离亨特远一点，”埃德加想起来昨天听到的流言，简直不堪入耳，“他不是一位好的结婚对象。”

　　玛格丽特虽然也是个笨蛋，但她起码是个出身贵族的漂亮笨蛋，就算菲尔德庄园衰落了，也轮不到那种男人觊觎。

　　“她应该明白。”查尔斯有点心虚。

　　埃德加冷漠的说：“她如果真的明白，就该和亨特划清界限。”

　　在埃德加眼中，亨特就是个下三滥的骗子，他频繁出入舞会晚宴，惯用花言巧语去哄骗那些漂亮的年轻女孩。

　　查尔斯在心里叫苦不迭，“我会转告玛格丽特。”前提是玛格丽特愿意听他的话。

　　一旁的卡特保持沉默，这位埃斯特勋爵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刻薄，不过这也是好事，菲尔德兄妹确实需要时时刻刻的提点，否则以他们俩的脑子，被坑了还帮人数钱。

　　查尔斯把压在底下的第二幅画抽出来，在看到那凌乱的线条后，他露出了迷惑的神情，“这画的是什么？”

　　乱七八糟的线条，看的他直眼花。

　　埃德加显然也不是个能欣赏的主，他皱了皱眉，“这也是卡特先生的画？”

　　画的什么东西。

　　“不不不，”卡特连忙否认，“这是米切尔小姐的作品，她是一位非常有天赋的艺术家！”

　　“艺术家？”埃德加眯起眼睛，弹了弹手里的烟，语气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原来这就是艺术家的大作。”

　　胡乱的线条、荒草丛生的墓碑、毫无美感的城堡，这就是所谓的艺术？

　　卡特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指着那幅画，略有些激动：“米切尔小姐很有思想，这幅画只是她的随笔作，再过几年，她一定能成为一流的画家。”

　　听到卡特这么说，查尔斯也有几分动容，“这么厉害？”

　　“是的，她相当出色。”卡特毫不吝啬的夸赞。

　　这幅画让埃德加连看第二眼的欲望都没有，他靠到窗边，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管什么艺术不艺术，只有没冤大头愿意买单，那就是一堆废纸。

　　“又漂亮又有天赋，我都想快点见到她了。”查尔斯跃跃欲试道，“她是一位绅士的女儿吗？”

　　卡特回忆起威廉姆斯夫人的话，“我对她的出身并不了解，我只知道她是威廉姆斯夫人的亲属。”

　　“威廉姆斯夫人？噢，我知道他们，”查尔斯看向窗边的埃德加，“表哥，威廉姆斯先生是不是之前那个偷运爱尔兰人的工厂主？”

　　“就是他，为此还引起了工人暴动。”埃德加捻着那根烟，姿态优雅，语气中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总有一天，他会吃到苦头。”

　　“下周米德尔夫人会举办一场宴会，我记得米德尔夫人很喜欢威廉姆斯的女儿，”查尔斯兴致勃勃的说，“她们一定会去，毕竟这是个结交名流的好机会。”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了。”查尔斯嘟囔着，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想他们的初遇了，“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会拿着酒杯，缓缓的向我走来。”

　　温柔？站在墙角的卡特不忍打断查尔斯的幻想。

　　那位小姐可不是什么温柔的麋鹿，她是丛林中跃动的红狐，热烈而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