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折花共赴尘》不悄然

68、第 68 章

　　小禾说，他们发现墨璃的时候，他也就只有一口气了。
　　无人照料的几个孤儿因为战争而食不果腹，只能趁着夜色偷偷到战场上寻些吃食或者有用的物件，因为天一亮便会有军队前来收拾战场。长期这样的生活使得他们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于是他们便在那死人堆中，一眼就看到了墨璃。那个叫小祈的孩子，是他们几个的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生来坎坷又父母早亡，很是成熟懂事，当下就指挥着几个孩子将墨璃的盔甲褪去换到另一具尸体上，然后用他们捡的小破车，一路躲躲藏藏把高烧昏迷的墨璃带到了这个秘密基地，直到三天以后烧退了，墨璃才醒过来，但是却看不见了，腿也动不了了。因为墨瑧的叛国，北川城很快失守，战局混乱，这些小孩子哪里能明白其中的阴谋，只是疑惑为何同是大禹人却打起来了，因此便不能相信任何人，为防暴露墨璃的行踪，直到最近听说孟将军到了边术，才到这里寻人。
　　我同墨珩说，若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不一定能跟这几个孩子做的一样周全。
　　墨珩却说，他宁愿这些孩子不必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
　　几位军医正在为墨璃诊治，许久之后军医长出来，说是墨璃中箭后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没有及时得到治疗，腿骨便没恢复好。法子倒是简单，打断了重新接上，只是过程极为痛苦，且已然落下病根，今后还是会时有疼痛，尤其是阴雨天气，等年纪大了更是疼痛难忍，到时便只能吃药止疼。
　　“关键是靖王殿下这眼睛…”军医欲言又止道。
　　“永远看不见了吗？”我着急问道。
　　“看不见还是小事，靖王殿下失明是因为中的那支箭上抹了东西，若是毒物我们尚且还有法子，但是属下几人研究过后。倒觉得这东西像是…”
　　“蛊…”我一瞬间便想到了柳玉妆，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正是。”
　　“可有法子？”墨珩问道。
　　军医长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属下曾听闻有一位巫医，名唤侍蛊，便是以研究蛊毒为乐，只不过此人也生性怪癖，常为蛊毒四处云游，前些日子听说是到了岭南，若能寻到他说不定就有法子，只是若不尽快处理，莫说靖王殿下的眼睛保不住了，就是性命也堪忧。”
　　而后，他便又进屋给墨璃治腿，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断腿重接之痛我仿佛都能够感受到，等在外面的我们却没有听见墨璃的一声叫唤。
　　“他从前可怕疼可爱哭了。”我说道。
　　墨珩牵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在这里，他是将军。”
　　他是将军，他需得忍着，可他是哥哥，不能不为弟弟担心，只是他依旧得忍着。
　　想了想，哪怕不合时宜，最后我还是开口道：“阿珩，我想带墨璃去岭南。”
　　“我让几个暗卫跟着你，”墨珩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回答我，“明日便出发吧，越快越好。”
　　此行不知前路如何，我也没有推辞，我知道，倘若我和墨璃再有个三长两短，对于墨珩来说才是更为艰难的。
　　墨璃醒后，我同墨珩说好让我独自一人进去向他说明此事，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同意。
　　“我，和你，都不能在此时离开北疆。”
　　“可是，难道你不想亲眼见证北疆重回大禹吗？”虽然他看不见，可我依旧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墨璃，你可以相信墨珩。”
　　这次，是墨璃对北疆的爱赢了。
　　晚上收拾好行李转过身去时，才发现墨珩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手里的书，一直盯着我看。
　　“太子殿下是不忙吗，老盯着我看做什么？”我无奈笑道，心里却是很难过。
　　在这个节骨眼带墨璃去治病，我知道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墨珩需得收复北疆，我想要治好墨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任务，除了家，他还有国，除了夫，我还有友。不管是太子，太子妃又或是将领，朋友，我们自问对得起这个身份，却唯一对不起彼此。
　　我原本，应该要陪着他的。
　　我走过去紧紧抱着他。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墨珩说，然后顿了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战争以来，我二人本来就少有温存，如此，便足矣。
　　“不好了殿下！”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叛军夜袭，不足半个时辰便能到城下了！”
　　“速速备战！”墨珩一面吩咐，一面就同我说，“现在就走，快，带着墨璃！”
　　这次的夜袭显然出乎意料之外，应是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出了事才未能将消息及时传来，我内心虽想要陪着他渡过这个难关，可是这个关头我却也只能答声“好”，然后通知墨璃，一刻钟后就已经坐在了出城前往岭南的马车上。
　　看着边术城的方向，耳边似乎都能听到将士们呐喊的声音，我才惊觉，我竟都没能再好好看墨珩一眼。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匆忙，匆忙的让人—心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