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折花共赴尘》不悄然

67、第 67 章

　　我终于见到了从前墨璃给我描述的北疆。
　　一条长河自西向东勾勒出大禹边境，河的这头城市林立，随着春天的到来，纵然刚历战火，却毅然焕发生机，而河的那头，离河岸越远就越是荒凉，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和飞沙走石，可以想象冬季时更是人间地狱，也更能够让人感受到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多么弥足珍贵。
　　南边现在有敦王驻守可以放心，北疆域我们虽已夺回西边四城，但敌军的数量实在庞大，剩下的那五座城再想攻下就很难了。敌军时有攻击，我们也只守不攻，战况焦灼，墨珩却格外放松，甚至时不时看看山水走走逛逛，有时翻翻地方志什么的，看的人甚是焦心。
　　只不过私下里我们一直派人暗地寻找墨璃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终于在惊蛰时，我军后方的一应军需物资供应线已然成熟，在墨珩的安排下，我军开始陆续反击，率先攻打的就是位于北疆最东边的凉城。
　　凉城素来有北疆粮仓之称，“凉”就是取自于“粮”的谐音，因此也是敌军重点保护的城池，虽有孟将军领队，这一仗也打的格外艰难，整整花了一个多月，终于还是拿下了。
　　那天傍晚墨珩在营中我去给他送他要的《北疆风雨录》，去的时候见守卫拦住一个小孩，便上前去问。
　　守卫说，这小孩来找孟将军的，许是来要饭的，已经让人去取些干粮给他了。
　　“小朋友，孟将军去凉城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我俯身摸摸他的脑袋问他。
　　可是这小孩却并不搭理我，反而嘴里一直念叨着“去凉城了”，然后转身就跑，甚至连给他的干粮都不要了。
　　那守卫只好将干粮收好，一边说道：“战争让太多孩子成为孤儿了，从前靖王殿下在的时候还能对他们照拂一二，现在又有谁能管得了他们呢？”
　　守卫的话让我脑海中“嗡”地一响，还未等我反应，就听见闻声而来的墨珩吩咐“跟上”，然后就有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
　　“是寒露？”我问道。
　　墨珩点点头，眉头却也不由紧皱。
　　傍晚寒露回来，只摇摇头说她跟着的那孩子实在机灵的紧，仗着身体小钻过一道灌木丛，之后便跟丢了，因为那林子在边术和北川城的交界处，怕打草惊蛇不敢派太多人四处搜寻，恐怕只能让那孩子自行现身。
　　“孟帆几时能到？”墨珩问道。
　　一旁的玄武回答说明晚便到了。
　　“先把他带到林中去。”
　　玄武领命到半路去截孟将军，第二天天一亮，墨珩和我就由寒露带路先行到那小孩消失的灌木丛前等待，我有些紧张，纵然已至夏季，依旧觉得冷的发抖。终于正午时分，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玄武寻着我们留下的标记带着孟将军过来了。
　　按照我对那孩子模样的描述，孟将军尝试着对灌木丛喊了几声“小禾”，一开始并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灌木丛中钻出来三个小脑袋，其中一个就是那天的孩子，他们当中小些的看见孟将军，直接飞奔过来抱住他，而他口中的“小禾”，却警惕地看着我们。
　　“小禾，你们小祈哥哥呢？”孟将军问他。
　　“小祈哥哥交代了，只许孟哥哥一个人来。”他说。
　　孟将军只能安抚道：“小禾，他们都是孟哥哥的好朋友，你放心，带我们去找小祈哥哥好不好，他要是生气了，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小禾想了想，出于对孟将军的信任，还是开口道：“好吧，你们跟我来，大人得走这边。”
　　几个孩子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带路，在林间绕来绕去，而我此刻心情的忐忑，若非有墨珩牵着我给予我支撑，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然后终于，我们来到一处山洞面前。
　　“小祈哥哥小祈哥哥！”
　　小禾冲着山洞喊了两声，一个男孩应声从洞中出来，虽然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看着比其他孩子也大不了多少，眼神却极为成熟，目光扫过我们，正准备呵斥小禾，却突然听见洞中传来一位成年男子的声音。
　　“小祈，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同时，我一下子瘫软在墨珩怀里，是墨璃！是墨璃的声音！
　　洞中，一个破烂的推车，一堆烧的并不是很好的火，旁边空出来的位置铺了保暖的干草，干草上坐着一个人，闻声缓缓转过头来，眼睛空洞无神。
　　“八弟。”墨珩轻唤一声，然后轻轻把我推上前，我鼓起勇气向他走去，半跪在他面前。
　　墨璃回过头来，眼睛看向我，却又好像没有看着我，许久之后，他开口道：“清徵。”
　　我知道他已经看不见了，可是他却没有任何不确定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是我。”此时的我早已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你总说我是小哭包，怎么现在反倒是你先哭起来了？”他摩挲好半天才抚上我的脸为我擦去眼泪无奈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哽咽着将我手中那块石头放到他手里：“听说你后悔了，所以我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