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折花共赴尘》不悄然

66、第 66 章

　　那时我军的将士已在收拾战场，城门打开，我一步步走向站立在战场中央的墨珩，站在他面前，用尽仅剩的力气扬起右手，恨不得用这一巴掌打得他再不敢像今日这般抛下我一个人，却在看见他眼睛时这巴掌怎么也落不下来。
　　他等了我许久未动，然后拉过我扬起的手环抱住他的腰，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就将我拥入怀中。
　　“对不起。”他说。
　　他弯曲着身子，让我刚好能贴近他讲话，我却顺势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咬。
　　“嘶…”
　　“哪有那么疼！”我抱怨道，“让你丢下我一个人出来，活该。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我…”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又不住哽咽起来，他只温柔的拍着我的后背，一边不断说着“对不起”。
　　“咳咳…”听到身后有人咳嗽，我连忙放开墨珩，转过身去才发现今日前来救援我们的孟将军。
　　孟将军是墨璃最亲近的副将，也是最勇武的，所以这次才能把攻打丰州城这样的大任务交与他来办，先前墨瑛走失的时候就是他帮忙通报的墨璃，所以我曾经见过，如今一眼便认出来。
　　“末将没能按约到达，还请太子殿下恕罪。”他跪在地上道。
　　“是本宫为难你们了，既然泗城已保下，孟将军莫要自责。”
　　而后孟将军才起身，然后才看见我的脸，显然大为吃惊，不过到底是墨璃最得力的助手，很快便冷静下来，知道我这般打扮定然是不愿被其他人知道，因此只微微鞠躬以示行礼。
　　就在这时，老远便看见熊将军一边吼叫着一边向我们跑来，然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殿下，小平子公公只是一时情急，这才对殿下大打出手，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小平子公公此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网开一面…”
　　大抵是他零碎地听到其他人传说我打了墨珩，又不了解事情全貌，便这般着急地前来为我求情。
　　墨珩不好打断他，只能无奈地看着我，我一面感慨此番出行竟还能交到如此为我肝脑涂地的朋友，一面又有些疑惑这么大段话，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流利而又能准确使用成语的。
　　孟将军倒毫不跟他客气，直接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说：“收起平常其他人给你求情的那套说辞，快来见过太子妃。”
　　我就知道他哪有那么顺溜的文采！
　　“啥？”他顺着孟将军的视线看向我，愣了好半天，墨珩挑了挑眉毛，挑衅般地牵起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看见熊将军收住了眼泪，脸色由黑转白再转红，不吭一声地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咆哮着回去了。
　　“抱歉，太子殿下、太子妃，熊将军着实鲁莽了。”孟将军说。
　　“无碍。”我想所有的惩罚都比不上他自个儿想起他曾经把手搭在我肩上这件事。
　　晚上，我小心翼翼为墨珩梳洗，肌肉紧实的身体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最长的一条就从肩膀落到胸前，难怪今天我咬他的时候那么疼，他却不跟我说。
　　“哪里最疼？”我心疼地问道。
　　“这里。”他指了指肩膀上似有若无的牙印。
　　“乱讲。”都这样了还开玩笑，我有些气，却又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只能连忙为他敷上药。
　　那天，墨珩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我去叫醒他时，他醒是醒了，却难得地赖在床上不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靠着我的腿，时不时用脸蹭蹭。
　　“他们等你开会呢。”我轻声劝解道。
　　“就让他们再等会儿吧。”他刚醒，带了几分惺忪的声音格外地撩拨人心，诱的人只能这般依着他，又想到在东宫时，他平日唤我起床才叫着实地温柔有耐心，便忍不住亲了他额头一下，他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收拾一番开会去了。
　　我却觉得他难得这般撒娇依赖我，这么快结束倒有些可惜了。
　　之后便是对泗城全军休养整顿以及对下一步计划的讨论，虽然也忙碌，却是安心。
　　其余四城陆续传来捷报，不日泗城的大军也要北上，于是在他们开完会后，我抓紧时间跟上孟将军，向他问起墨璃的事。
　　其实墨璃的事我明里暗里也跟其他人问过，但是他们所说的跟到京城报信的说的也都差不多，只知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陪在墨璃身边的是孟将军。
　　“太子妃为何问起此事？”
　　话已至此我也无需再瞒着孟将军，便将我怀疑墨璃还活着的事说与他听。
　　“所以，我必须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将军紧握着手中的剑，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墨璃“死”的那一天。
　　“照理说去年有过一番死战双方皆有损伤，羌戎今年不会大张旗鼓进犯，可不知为何，今年冬季羌戎不但来了，来的人更数倍于往年，仿佛誓要拿下北疆，没办法靖王只能派人往南去搬救兵。我们同羌戎的部队苦战多日，终于得见丰州城来的部队，我们正同敌人厮杀时，听见有人唤了声'八弟'，王爷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淳…他的箭就正中王爷胸口，王爷瞬间从马上摔落。我想过去救起王爷，奈何敌人实在太多，混战中我们听见王爷大喊了一声'撤退'，就只能先行撤退保存实力，直到回到城中，我们才发现王爷…王爷他并没有跟上。奈何当时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点火把又太引人注目，于是等到天微微亮，我们便出城偷偷去寻王爷，然后就只找到…”
　　孟将军突然跪下：“都怪末将没保护好王爷，若非失去的国土还未收回，末将就应当随王爷而去…”
　　我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扶起他：“你的意思是，从墨璃落马到你们找到尸体，其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并不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内？”
　　孟将军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你们在找到这个墨璃后，有没有发现他戴着的那个石头？”
　　“没有。”孟将军恍然大悟，“难道有人特意把尸体换了？”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把人换了？”话说出口，我自己也觉得不可能，若是人在墨瑧手里，他们没必要找个人伪装成墨璃，到现在也早就用来炫耀或威胁我们了。
　　其实这些日子我们也有派人四处寻找，皆一无所获，看来正如我们所推测的，墨璃很有可能就在北川城周，但是从现有的信息来看，我们并不能推断出究竟是什么人换走了墨璃。
　　“太子妃，请太子妃一定要找到我们王爷，”孟将军哽咽道，“王爷曾说过，他失去了心爱的姑娘，所以逃回北疆来，可是他后悔了，所以无论是生是死，都请太子妃将王爷带回京城，至少…至少让他回到心爱的姑娘身边…”
　　一直笃定墨璃还活着的我，此刻却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一切，只能到北川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