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折花共赴尘》不悄然

65、第 65 章

　　安置好伤兵后，我赶到城墙上时，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我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兵临城下。
　　“墨珩！”墨瑧远远喊道，声音中带有几分得意，“你知道墨璃是怎么死的吗？”
　　我看见墨珩捏紧了拳头，却不动声色。
　　“就差不多这么远吧，”他用手比划着，“咻—一箭，射穿他的胸口…”
　　墨璃的原部下本就恨他入骨，如今他这般挑衅，更是难耐心中怒火，却也只能看向墨珩等他发号施令不敢轻举妄动。
　　却见墨珩缓缓拉起长弓，墨瑧自信在射程之外毫无惧色，我忍不住屏住呼吸，风过之后，墨珩放开箭，那箭飞出去，气势仿佛能够划破长空，眼见着就要射中墨瑧的胸口，他终究是变了脸色旁移一步，箭头擦过他手臂，划破一道小口子。
　　“上。”墨珩冷言道。
　　“若非墨璃信任，又怎会让你得了手。”听见他轻声说，我忍不住上去握紧他的手，他紧张望着城下战局，视线无暇顾及我，只能捏了捏我的手以示回应。
　　令下，城门开，熊将军率先带队冲上前去同敌人交锋，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和疯狗一样。
　　熊将军的人和敌军打了一阵，终究是寡不敌众，只能先往城中撤回，敌军乘胜追击，却不料这是墨珩布下的诱敌之计，先是跑在最前面的骑兵被瞬间拉起的绳索绊倒，一时间马倒人翻，然后见熊将军的队伍突然变作奇异的队形，敌军来不及反应，一部分人被地上早早埋好的地刺击破，此时敌军阵形早已被击散，却又偏偏进入射程之内，随即阵阵火球箭雨落下，阵法乱后没了盾兵的保护，许多敌人都非死即伤，却也有好战之辈将箭射向城墙，一支羽箭从我和墨珩之间穿过。
　　“下去！”墨珩放开我的手，将我往后一推，再次扬起手中的弓，三箭齐发。
　　我或许应该陪着他，可我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毫不犹豫回到城中，接过军医手中的纱布开始为送进来的伤兵包扎。
　　三天，墨珩的计划里，给卫城军的时间是三天。在这三天里，墨珩先以今日之计伤敌军先锋部队，而后陆续派人挑衅，在尽量保证我方兵力的前提下每次小败敌军，再一样逃回城中。以墨瑧小心谨慎的个性，定然认为此中有诈不敢如追击熊将军般轻易出军，借此拖延时间。但此计终究会被发现端倪，在墨瑧察觉后，便只能硬生生扛下所有攻击，死守泗城，等待三日后，卫城军破了丰州城，局势逆转。
　　这意味着，卫城军需以一日到达丰州城，一日破城，再一日至泗城支援。
　　也意味着，泗城需以三万军挡住墨珩二十万军至少一日。
　　且这是最好的结果。
　　泗城的天空早已被战火烧成红色，几乎都要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忽听见墨珩大喊一声“偃月阵”，而后被送来的伤兵越来越多，就连先前被安置好尚且能动得了的士兵都尽数出来帮忙。
　　毕竟是墨珩的亲兄弟，发现的比我们想象的要早。
　　三日，只需三日，我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一面祈祷卫城军快快到来，一面期盼三日快快过去，这三日，这座泗城几乎没人睡过，有人是为战事而用尽每一分力气，有人是怕睡着后，这个城就没了。
　　夜幕降临，两军短暂休战，所有人都知道，第二天便是最终一战。
　　三日期过，天边开始微微透出亮光，却始终听不到来自卫城的马蹄声起。泗城的士兵安静地出奇，身为军人的荣誉感，他们可以欣然为自己的国家赴死，因此没有一个害怕，没有一句怨言，可我似乎能够听到，脚下的这片土地，正在为她哺育出的孩子们哀嚎悲鸣。
　　忽然城门打开仅容一人通过的大小，那之间墨珩逆光而立的背影深深印入我脑中，然后又很快，那扇城门再次被关上。
　　“不、不…”我跌跌撞撞向着他的背影跑去，“阿珩，不要，阿珩！”
　　长福向前一步死死拦住我，任凭我撕咬捶打都不动摇。
　　我本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苦苦撑了三日的泪终于流下，我可以任他为禹国的子民牺牲自己，可是他怎么能丢下我！
　　“阿珩！”我嘶吼着终于挣脱长福的束缚，奔向城门，却直到十指指尖都已抠出血来都没能打开那扇沉重的城门。
　　可是却能清清楚楚听见城外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
　　“太子妃，殿下让奴才带您离开。”长福说，却也知道我并不会走。
　　“殿下说，他出去后，不论外面发生什么，死守这道门，直到卫城军来。”
　　听到这番话，原本瘫坐中的我，拾起身旁不知谁掉落的剑，在身上擦掉血迹，步步登上城楼，望着城中万人举起剑来：“禹国军！”
　　众人听闻齐齐肃立。
　　“死守泗城！”
　　“嚯！嚯！嚯！”所有人都呐喊着，那气势仿佛能将山河吞没。
　　现在城墙上，我望着墨珩一路杀到墨瑧面前，两人瞬间在两军之间打斗起来，两边的阵营都因为主帅未发话而严阵以待。
　　眼见着墨瑧就要不敌墨珩，我手心捏了一把汗，却依旧镇定下令：“准备…”
　　所有人都拿起自己的武器。
　　一旦敌军再次行动，泗城能保下的可能性不足两成，而墨珩——大概会被残害于敌军万人刀锋之下，如果真到了那时候，真到了那时候…
　　“杀…”
　　远远地，我们看见远处高举着“禹”字旗的军队高喊着，追着二三十个丰州城兵赶来，瞬间给了敌军毫无防备的后方重重一击，墨瑧这才明白丰州城这是没了，愈发气急败坏就愈发打不过墨珩。
　　“我要杀了你！”墨瑧怒吼道。
　　“等你听了宁、西、阜、边术城四城又是怎么丢的再杀也不迟。”墨珩回他。
　　战场局势大变，墨瑧身边的副将只得拉着他先行离开，而被留下来的那部分将士，不降必死无疑。
　　敌军或逃或降或死，胜利的号角响彻云霄。
　　而后，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