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折花共赴尘》不悄然

60、第 60 章

　　“不是你的错。”墨珩说。
　　为了不再刺激到曹贵妃，母后让我先行离开，我不愿走，墨珩就只好陪我一直等在门外。
　　“我知道。”
　　我知道，可我却不能原谅自己，若非我将墨璃的感情处理的一塌糊涂，又或者他走的时候我能好好说清楚，或许今天看到的，就是活蹦乱跳微笑着看向我的墨璃。
　　“珩儿…”内侍总管搀扶着皇帝走来，我眼见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多重打击下却还坚持亲自将一封圣旨交到墨珩手里，没猜错的话，里面写的就是墨珩的出征令。而后他说道，“若是遇见了瑧…那个逆子，你就…”
　　“杀无赦。”
　　我听见墨珩头一回这般直接地回复皇帝，我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他脸上的冷酷与决绝，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就连皇帝仿佛都不敢在此时逆了他的意。
　　是啊，若非他当时左右掣肘，又一时心软，怎会放虎归山，造成今天的局面，如今的他，又能说墨珩什么呢？
　　敦王已先行一步回雍州，在准备妥当后，墨珩也要北上直面羌戎和墨璃。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知道，他也没有错，可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明明知道墨瑧有所图，明明知道他手里大笔财物不知去处，却依旧什么都没做到。
　　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天黑了。
　　太乾宫人来人往，有人着急战事，有人准备后事，只有我等在门外不知道可以做什么，直到墨瑛出现在我面前，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说：“嫂、嫂嫂，你能不能…带、带我出宫去靖王府，我想、我想给我哥、找些他喜欢、喜欢的东西陪着他…”
　　靖王府早已挂满了白绸，讣告发布后，城里许多百姓自发地到王府外悼念。
　　墨瑛在他屋里东翻西翻，什么东西都想带着，一边翻一边沉声说：“嫂嫂，你也别恨我母妃说那样的话，虽然我一直很喜欢你，可此番我也说不好是该恨你还是喜欢你了，若非哥哥喜欢你，也不会赌气跑回北疆去…”
　　我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小，可我又不傻，之前父皇赐婚后，哥哥千里迢迢日夜兼程跑回来，求父皇收回成命，被父皇气的关了好几日禁闭，那时我就知道了。喏，”他丢过来一个锦囊，“之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年中秋花灯会的时候，我不就缠着他让他带我去，为什么第二天就一直生我气，后来才知道因为我他没找着你，在月神庙等了整整一晚都没等来，还得了这么个破锦囊。”
　　说起这件事他还一脸生气，突然想起自己责怪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锦囊的开口磨损严重，显然被主人打开又合上很多次，里面放着的纸条的折痕处仿佛马上就要穿透了，我小心翼翼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诗：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瞬时间强大的孤寂感向我袭来，盛大的天地之间，分明有万物，却只有一只沙鸥飘飘然不知何处去，我又仿佛看到饱受战火烧灼后，墨璃在雪虐风饕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地一沙鸥…天地一沙鸥…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忽然之间，我仿佛发现了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
　　来不及跟墨瑛解释，我直接带他回了宫向太乾宫而去，几个宫人正要把墨璃抬进刚做好的棺材里，我一时着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大声喊道：“住手！”
　　众人听见我的声音立马回过头来看，曹贵妃更是扬起手要直接上前来，墨珩快步过来先行拦在我前面，然后问：“怎么了？”
　　“阿珩！”我拿出那个锦囊，“你相信月神庙的锦囊吗？”
　　“此话怎讲？”
　　“锦囊上说，墨璃的命格，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如果这锦囊说的是真的话，我记得这首诗的上一句，是'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你的意思是…”
　　“若把这句诗代入墨璃的话，他确实不是靠写文章出名的，那么下半句说的，是不是指墨璃会在年老后因为病痛辞官？”
　　“所以…”
　　“所以我想再确认一下，躺在那里的，究竟是不是他！”
　　“我无法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是我信你。”说着，他牵着我走到那具尸体面前。
　　因为有墨珩护着，没人敢动我，曹贵妃也不好说什么，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咬咬牙直接扒开了他的衣领。
　　没有！
　　我望向墨珩，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没有，他没有戴着那个。”
　　这个“墨璃”身上，没有戴着专属于墨璃的那块石头！
　　其他人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可墨珩瞬间领会了我的意思，迅速带我离开，直到身边再没其他人，才细心为我擦去眼泪，直到我平静下来，才面对着我认真说：“兹事体大，暂且不要同其他人说起。”
　　我知道，目前也只能说那具尸体不是墨璃，可是真正的墨璃究竟如何，我们都无法确定，但是却在这一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我看着他，坚定的说：“阿珩，我要跟你一起去北疆。”
　　去北疆，找到墨璃，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