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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檀郎亲手画梅妆2 ...

  •   郑察为见她的样子,急忙走近,手足无措地说:“我不知道这些胡话会惹你伤心,着实唐突,对不起!你应该是山间的清风、岭上的白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座位。
      印勤止住抽泣,说:“感谢先生抬爱……我不配。如得先生许可,小人愿在墨论堂伺候您一辈子,给《知世有益》打一辈子工。”
      意思很明显。郑察为张口欲言,终究忍住,一顿饭吃得冷冷清清。印勤不再似以前那般说笑。那对红烛的光芒充满整个房间,她盯着郑察为的身影,以此猜测他是在伸手夹菜还是低头扒饭。饭后,郑察为要搭手清洗餐具,印勤不让,把他推出灶屋。
      临睡前,印勤在郑察为门外说:“先生,是小人不识抬举,配不上您的垂青。假如……明天便请先生……”门打开了,郑察为站在那儿,他说:“莫非我最担心的结果出现了?遭受拒绝的确令人难受,但我更怕咱俩因此丢失从前的友谊。要是有一天你真的要离开,希望是因为你有了更好的去处。”印勤用力咬着嘴唇,默默点头。
      弯弯的月亮淡淡的光,两个人辗转难眠,被零星的犬吠惊醒多次。次日清晨,一向早起的印勤居然睡过了头。堂弟又来请吃早饭,两人随之同行。蜀中餐俗与京城颇不一样,郑察为适应之后非常喜欢,可惜无法长居此地。
      行前,二伯叫两个儿子往马车上搬东西,有本地的稻米、豆类,刚从枝头采摘的水果等。二伯母凌晨便起,烙了饼,煮了鸡蛋和肉,请他们带在途中作干粮。马车很宽敞,可马力须得惜用,郑察为还推却不少。二伯说:“农家别无所赠,只有奉上这些自产的物资,幸勿推辞。”“足够,谢谢二伯。”郑察为行礼。二伯母与印勤说话。登车的时候,郑察为把堂弟拉到车厢一侧,塞给他一贯钱,叮嘱他交给二伯补贴家用。
      马车驶离山村,印勤又潸然泪下,不知何日才能再回来。郑察为拍拍二伯所送之物:“家乡滋味陪你闯荡京城哩。故乡好如天上月,明亮地照在心头。隔些时间,我再陪你回家便是,等你有了如意郎君,便请他代劳咯。”
      印勤道:“你是不是给堂弟钱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松壑。正如二伯所言,我别无所赠,又不能白受,只能以此聊表心意。”郑察为略作停顿,“我现在终于明白‘交子’的深意——把钱交到别人手上。花钱如流水。”
      印勤淡笑道:“我会努力干活,挣出自己的路费,还给你。”
      “这趟算是公出,若要你个人付费,二伯还不骂我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返程选择了嘉祐四年苏东坡举家赴京的路线,先走水路沿长江东下,在湖北荆州登岸取陆路进京。过三峡之时,浪急船晃,吓得郑察为大惊失色,死死抱住印勤的胳膊,后者安慰他说:“先生且放从容。舟子善驾,有惊少险。万一不慎落水,我不会见死不救。”郑察为道:“这也能救!”印勤颔首,又为之朗诵苏东坡《入峡》:“入峡初无路,连山忽似龛。萦纡收浩渺,蹙缩作渊潭……”故意停下来等他接。郑察为虽知其意,但惶急之下搜肠刮肚而不得,好不容易捞到下句,却念得断断续续,全无平常从容自如的神采。直至过了三峡,舟行平稳,仍心有余悸,收获了不少嘲笑。
      回到熟悉的墨论堂,这段漫长的游历仿佛一场梦。某天,一位翩翩公子登门,指名道姓地找郑察为,对接待他的印勤不屑一顾。既不说明来意,亦不理会她的殷勤。
      郑察为赶到客厅相见。见到来客的第一眼,他不禁感慨如今在城中偶遇佳公子、俏女郎几率太高了,全国各地的俊俏之人云集于此么?对方身穿一袭浅翠衣衫,贵气自发。郑察为愣了一下,道:“公子你好,在下郑察为,敢问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那人说:“小可古时月,耗费三年时间写出一部传奇故事,想投在墨论堂出版。”郑察为一听便知是别名,笑道:“今人不见古时月,咱俩是同处一个时空吗?”古时月不理他的调笑,正色道:“我明白,没有名气的人想出诗词、文论之类的作品难上加难,所以尝试创作传奇。请您掌眼,若达不到墨论堂的用稿要求,我可以自费刊刻,但希望你们保持设计《片玉集》的劲头。”
      郑察为善意提醒:“古公子,也许你不应该早早将自己的底线和盘托出。即便书坊认可你的书稿——而且愿付稿酬,一旦听了此话,多半会说你的稿子质量欠佳,如果想圆出书梦,只能选择自费,从而将风险完全转嫁给作者。”
      “你和他们一样吗?”古时月直直地盯着他。
      郑察为难以作答,便提出拜读稿件的请求。
      古时月浅笑如涟漪,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沓纸,递给郑察为。后者接过来一看,封面是白纸,隐隐约约,翻开之后仍然如此,藏得比较深,再翻亦同,字深不知处。连翻多页,期待中的开头连花骨朵都没见着,又发觉对面的作者捂嘴偷笑,才明白他是在戏弄自己。千奇百怪的作者见得多了,可从没见过纯粹闹着玩的。若中间无熟人介绍,他怎会挑中墨论堂,是由于《片玉集》?若有,会是谁呢,陆丰锐?这叠纸要是交子,他才舍不得交还,可惜不是,当即放回桌上,不动声色地说:“古公子,您是拿错了稿子,还是预备出售尚未动笔的作品?”
      古时月答非所问:“拿错稿子不要紧,看错人可能会要命。”
      郑察为满头雾水,眼见着人家扬长而去,半天没缓过神。印勤很关注本次会面的结果,毕竟如此傲气的作者殊为罕见。听完郑察为的转述,印勤迅速抓住重点:“他是来看你的?”郑察为全无头绪:“陌生人看陌生人?”
      几日后,陆丰锐邀请郑察为过府一叙。他没问人家是邀他一人还是可带别人,就拉印勤随行,说是品尝陆夫人的手艺。
      陆夫人治餐的方式跟上次一样,自己露一手,厨师烹饪一些,再从大酒楼点几道美味,不过丰盛远过之。陆丰锐将郑察为拽到一旁,悄悄问:“你来吃饭,怎地还带个蹭饭的?”郑察为辩解:“松壑又非外人,难道你还吝惜一餐饭?”陆丰锐皱眉道:“夫人请你来只为吃饭吗?你是饭桶?”“别有深意?”郑察为问。陆丰锐故作神秘:“既来之,则安之。我要是提前泄露天机,恐怕今晚连卧室的门都进不了。”
      主客入座,陆夫人面带微笑向客人致意,但并未请大家动筷子,只请品茶。她的右手边空着一个座位,摆有碗筷,显然还有贵客未到。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陆夫人起身相迎。
      她牵着一位靓丽女郎的手进入饭厅,来客身穿绛色衣裙,愈增其艳色。连原为女子的印勤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结果暗自心惊,转眼望向郑察为,他也一脸惊讶。刚落座的客人,不久前曾光临墨论堂,赫然便是化名古时月的作者!看来女扮男装是近期流行风呀。
      陆夫人热情地介绍:“这位是西街胡老爷的掌上明珠,名唤婉因。”郑察为方知古时月一名自有来历。胡婉因不是忸怩作态之人,大方说:“我们又见面啦,郑知拙先生。”郑察为礼貌地回应:“古公子现在不应该忙于伏案挥笔创作传奇故事吗?”
      “古公子?”陆丰锐讶然,“婉因妹子,是你吗?”陆夫人同样深感意外:“你们已见过面?”
      两人笑而不语,算是拥有了共同的秘密。
      陆夫人这才劝大家用餐,又道:“明举,今天请你来,是想给你说一门亲,对象就是坐在我身边的这位胡小姐……拿稳筷子,别做出十六岁的稚嫩男孩才有的羞涩、厌烦的表情,要给人家留个好的第一……第三印象。你老大不小的,该成个家啰,阿根后发先至,享受着儿女双全的天伦之乐,你不羡慕吗?从前克几想要给你引见的是婉因的长姐,不过人家早已嫁入高门。今小妹长成,闺中待字,与君堪为良配。我清楚你的性格,若事先征求意见,必是吞吞吐吐不爽快,白白错过一段良缘,叫关心你的人干着急。因此,我先拜访胡老爷及婉因,把你从头夸到尾。好在得益于《片玉集》的热销,他们听说过你的名号,婉因还读过那本书呢,省掉不少麻烦。胡老爷对你还是单身这件事很奇怪,一再申明婉因不做妾室,而且要嫁个健健康康的人。”
      听闻此言,举座皆笑。陆丰锐道:“就他那见了生人顿变闷葫芦的性子,大龄未婚再正常不过。”
      “对嘛!可咱熟人清楚,外人哪晓得这些。我只好不厌其烦地解释,将你描绘成潘安仁那样的完美男人——年纪稍微大一些也还是潘安嘛。”陆夫人道,“此前在公开焚毁盗版的活动上,婉因见识过你的风采,有韭菜尖尖儿那么一丁点好感,虽未当即表态,但我已猜知她的心意。这才抽时间宴请你俩,双方合意了,再按照成亲流程进行,免得一方有意、一方无情,白忙一通。”
      “陆夫人变成陆媒婆啦。”陆丰锐说,“不过,我完全没料到婉因会主动登门见正主。原本准备好久的初次见面被硬生生挤到第三面。但没关系,只要铺垫到位,郎才女貌最般配。”
      两口子的一唱一和,让郑察为夹菜的动作都变了形,心中翻涌着告诉众人心仪者就在身旁的冲动,然而他不能——印勤的身份尚未公开,未经允许而莽撞行事只怕会让大家吃惊到吃不下饭。
      陆夫人见他又犯了哑巴症,忙说:“明举,你不是刚游览过多个城市么,给我们讲讲外面的精彩世界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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