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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内风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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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逸欢看着他,面容上没有多大的变化,倒是生了些怜悯之心,整个人还有些微醺,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活得一定也很辛苦吧。”
许逸欢还在醉中,不觉细节撩人最为致命。
程玉恩仍盯着她看,只是那紧绷着的弦却松了下来,甚至带了些娇气,“很辛苦的。我是□□娘们养大,小时候总不受外头的人待见。那些人对娘,对干娘们都不好。”
“花满楼是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她希望让这些姑娘们能有一个于世上有颜面、能养活自己立锥之地……但她却是为了救一个姑娘被恶霸打死的。”
“欢欢,你会不会觉得她死得很不值得?”程玉恩趴在床边上,头枕着她的手心,看向远处墙上的那幅美人图,不禁落下泪来。
指腹微热,似是有什么东西流过,“值不值得,不是我们说得算的。”许逸欢淡然答道。
她好像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将这么大的花满楼办好,众多姑娘们也无一不服他的。
他这是在对待亲人一样对待她们啊。
生在女人堆里,也养在女人堆里,知道女子的不易与痴情心酸,所以才能对每个女子都报以尊重与同情吧。
所以今日无论她能不能说出,可以为花满楼带来什么样的价值,他都会给她一个落脚的地方的。
顺着他的目光,许逸欢也看见了那幅画,那应该不只是一幅美人图吧。
图上女子在霜雪中撑伞赏梅,雪积压在伞上,似是因为重量,伞柄半撑在美人的肩上,即便如此,也难抵她踏雪赏梅的热情。红梅朵朵,争相地在皑皑白雪、凉凉天地间怒放。
美人眉眼生娇柔媚态,像极了醉时的程玉恩,隐约中又流露出一股刚硬泼辣的感觉,像是侠气。
只是绘图便如此叫人生喜,不知这真人又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欢欢,你说我能不能生出如这位夫人一般的心性啊?”小兔子心生羡慕道。
“可以的。但是小兔子啊,你不必同谁一样,你也很棒的,善良可爱也是很宝贵的品性。”许逸欢心道。
“而且,你也没那么去纠结身份高低的问题了,不是吗?你虽惊讶于程玉恩的身份,却没有心生厌弃,知道她母亲的职业后,没有因为她身份的特殊而看不起她美好的品质。小兔子,你也很棒的。”
许逸欢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自然也不知道程玉恩是何时离开的。
次日清晨,她被刺眼阳光唤醒。
太阳这么大了也没人来叫她,许逸欢出了房门才发现程玉恩已经带着人去衙门了。
醉酒可真耽误事儿!
许逸欢赶到衙门外时,程玉恩还带着三两众乐人站在门外,其余的人站在下头,他一人与门口的衙役交谈着什么。
看来是出师不利又在收买衙役了,这帮人可是不吐骨头的,给了钱也不一定能帮他办到事情。
程玉恩也看见了她,于是走了下去与她会合,月娘开口道:“衙门的人不让我们进去,说香娘的案子明日才开堂审理,明日之前不能去见她。”
许逸欢蹙眉,心道不好,“我们要早点和香娘问清楚细节,趁着开堂之前找到证据才能更快地找到凶手,让她免受牢狱刑罚之苦。”
“你可以什么别的办法?”程玉恩问道。
街道上车水马龙,时不时有人看向她们,只稍稍一眼就又继续前行了。
她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明日开庭,弑父的名头会让香娘蒙黑先落了个下风,舆情是最重要的,但若是把这个案子弄得人尽皆知,会不会又打草惊蛇呢?
许逸欢一时犹豫不决看向了程玉恩,“声势浩大以致打草惊蛇,这是不是个下下策?”
程玉恩蹙眉思索,他瞬间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不算,既然凶手是为财,那财便是证据,此时若是声势浩大,凶手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对于我们收集证据来说算是有利,只怕凶手销毁证据,但可能性较小。”
他看着许逸欢,“说说你的计划。”
许逸欢看向人流,“众口铄金,真相很容易就在人言中混淆,弑父之事有违伦常,香娘不占上风。今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明日开堂之前,让舆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这样法官也不敢草草断案,也是为我们找证据争取更多的时间。”
程玉恩点头同意,她继续说,“案件细节绝不可说太多,只说香娘可怜,与父亲相认之时,父亲被仇家杀害,香娘反被陷害成凶手,其它的细节万万不可多言。”
众人点头,心中对许逸欢多了几许肃穆。
许逸欢与程玉恩一左一右,走至衙门两侧的鸣冤鼓前,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震人心魄。
从前她只是万千学生中的一个,过着普通的日子,偶尔上网冲浪,即便是见到了对女性不公的事情,她也只是和几个好友私信吐槽,她好像从未为另一个女子做过什么。
但她此刻非常清楚的知道,如今有一个女子的清白甚至是性命是她能去拯救的。
鼓声震耳,花满楼的姑娘在衙门前凄惨诉说着香娘的遭遇引来了不少人的驻足。
街道上疾驰的骏马突然被勒住停在衙门前,马儿前脚在半空中举起,立刻又被马上人制服,未伤及平民,又派头十足。
那人骑在高头骏马上高声喊道:“击鼓者何人?”
许逸欢转身,看见一个穿着红衣长衫的男子,高高地坐在马上,眉宇端正,威严之下却是一幅乐佛似的笑面。
恣意潇洒,这二字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欢欢,你心跳的好快。”小兔子惊讶的心道。
许逸欢收回神时,程玉恩已走上前去,“督邮安好,在下花满楼程玉恩。”
红衣高马,她仍旧站在鼓下,看着那人。程玉恩在同他诉说情况,他却只是稍稍压低了身子侧耳倾听,眼睛仍盯着她。
直到许逸欢走近了,他才翻身下马,肃然道:“今日之事,衙役确实无法放你们进去,我身为督邮也不能徇私枉法。但想见香娘也容易,可以扮作我的侍女跟我一起进去。”
许逸欢看向程玉恩互相会意,还未等她开口,那人便已开言,“在下良城督邮仲意,敢问姑娘芳名?”
他看着仲意红衣笑面,热情似火中有着那么一丝不羁,却不浪荡轻浮,下马后未直接说出官职,不给人以压力感。
说罢也只是望着她,负手微笑,不叫人看着心生厌恶。
但主要是……帅啊!
许逸欢不自觉地就笑起来了,朝着他行了一礼,“花满楼,许逸欢。”
她跟随着仲意进到了衙门大牢内一路通畅,衙役在前面带路,她扮作小侍女跟在仲意身后。
“欢欢,我第一次进大狱,这里好黑,我好害怕。”小兔子心道。
“这不巧了,我也是第一次进监狱啊。”许逸欢心道。
这牢中的狱房闭塞,中间狭道幽长,空中似乎还传着哪个罪犯受刑后呼喊的余音,在两壁之间回转。
烛火还没有几根,虽是能稍微看清,但也给这牢内增添了许多阴暗恐怖的感觉。
好巧不巧,她瞥眼一看,就看见了隔间内放着的刑具,虽看不懂如何使用的,但上头似乎还沾了些血迹未曾洗干净,真的很难不在脑海中自行脑补。
一旁牢房内的犯人没有大吼大叫,反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低着头眼睛盯着牢房外经过的人。
看得她有些慎得慌。
她正分神,仲意已经逐渐放慢了步子,走到了她左侧稍稍靠前一些的位置,刚好能帮她挡去半边的视线。
她抬眼看了看他,一如常色,只是少了些笑容。
很快狱卒驻足而立,隔着一根根木桩柱子,她看见了一脸惊恐后退的香娘。
仲意命狱卒退下,他站在一边给许逸欢腾出位置来。
“我是程玉恩的朋友,今日来是有些问题需要问你。”许逸欢怕她不相信,拿出了临走前程玉恩递给她的玉佩,递上前拿给她仔细看,“请你知无不言,这样我们才好救你出去。”
香娘这才站起身子,频频点头,她起身动作缓慢,身体似有不适,又想起她当日被带走时还是晕厥状态。
许逸欢,“你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香娘微微摇头,“没什么大碍,那歹人将我打晕给我灌下了致死量的迷魂药,但因为晕厥并没有吃下太多。”
“行,那你先说一下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香娘向她走近,撑着木桩低头回忆了一会,“那日晚间父亲突然又来找我。我不想让他把事情搞大,扰了花满楼的生意,便将他带回了房去。他又找我借钱,我已经给过他一些了,我怕他往后还会一直纠缠,便想着拿四十两给他,好叫他不要再来。”
“此时突然又出现了一男子推门进我房中,父亲似是认识他,我便没有声张,只想把钱给了他,让他们赶紧离开。没想到那人却趁我背过身子将我打晕,再醒来后我便在此了。”
说着她突然跪下,朝许逸欢一拜,“我说的都是实话,求姑娘与楼主能救我。”
她这一拜整得许逸欢有些头脑发蒙,差点也跟着跪下去,同她对拜起来,好在只是微微曲了膝,“香娘快起来吧,我与程玉恩都不在乎这些俗礼。”
“我且问你,你的那四十两可有给到你父亲手上?”
“有,他收着了。”
“是银子,还是银票?”
“银票。”
“可有用什么东西装着?”
“有,是用我自己绣的紫色团云囊袋装着递给他的。”
“你弟弟身边的友人吴亮,你可认识?”
香娘微微摇头。
她思虑了一会,,“依你之见,你弟弟与父亲的感情可好?”
香娘不知她为何突然要如此问,没得及时回答上来,犹豫了一会说,“我被卖之前,弟弟与父亲的感情还是极好的。”
听此,许逸欢不再问她问题,安慰了几句便和仲意离开了。
仲意一直未说话,听着她们的对话也把案件的隐情猜了个七八。看着她蹙眉的样子,“可有思绪了?”
许逸欢一愣,看向他,才想起他竟一直在身边,“有线索,但需要找到物证。”
仲意安慰道:“银票有自己独特的标记,时间不算长,想要追溯不难。如果那银票还乖乖抓在凶手手里便再好不过了。”
她绕到仲意面前拦住他,笑问:“督邮可能帮我?”
仲意弯腰凑近她的笑面,自己笑得也很是开心。
昏暗的烛火下眼神更加勾人,“美人计?”
她还在脑海中思索着该怎么答,仲意便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又绕过她离开了,“能力之内,我自然会帮,可抄家搜院这种事情,督邮我可就没能力帮你咯。”
许逸欢在原地撇嘴,突然又茅塞顿开,先暗地潜入确认证据,明日升堂再让官府的人名正言顺地去搜查证据不久好了。
前人已经走远,许逸欢感觉到左右两边投来的目光,一时鸡皮疙瘩顿起,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竟一个人走了!
“小兔子,我突然又没那么上头了!”许逸欢心中恶狠地说道。
两人出了衙门,仲意便上马准备离开了,离开前眼神还勾勾地看着她,“美人,明日我还会来的哦。”
她好想还回去两个白眼,督邮大人可真是个没能力的热心肠。
不过想着今日还是靠着他的职务之便才能见到香娘,许逸欢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目送他离开了。
返回花满楼的路上她还在想着所有的线索,想着线索与线索之间,能有什么能连上关系的。
回到房中,程玉恩才敢开口问她,“香娘可说了什么?”
许逸欢看向他严肃道:“香娘见到了那个凶手,但她不认识。”
“她还给了死者一个紫色的绣着团云的香囊,里头装着四十两的银票,但现在这个香囊和银票都不翼而飞了。应该是凶手最后财迷心窍,把这四十两拿走了。”
“所以接下来应该如何做呢?”程玉恩正问,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进。”
思娘与月娘进了来,“楼主,我们分别在香娘弟弟和吴亮的住所附近蹲守了许久,她弟弟生活如常,只是两人没有了往来,他那个朋友则是一直待在家里,期间只出过一次门。”
“那次出门,出去时与回来时他身上可有带着什么?”许逸欢赶紧问道。
思娘蹙眉回忆,“去时两手空空,回时拿着鸡鸭蔬菜还有烧饼,可以吃两三天的那种量。”
两人之前还每日玩耍,现在却突然没了来往。
香娘的爹一死,明面上最大的受益者其实就是她这个弟弟,但他好像没什么异常。香娘说他们父子关系不错,但又与那邻居小儿的话相悖。
虽说时过境迁,两人的关系可能不如昔日那般好了……那邻居小儿怎么说的来着?
“月娘,当日那邻居小儿,是如何说香娘弟弟的?”许逸欢突然问道。
月娘愣了一会,“小偷不孝子?”
什么东西好像连起来了!
她绷着弦看向了程玉恩,他正好开言:“父亲死后,却可以生活如常。一个借了钱,一个偷了钱,会不会是两人合谋,为的就是香娘父亲的钱财。”
许逸欢看向他,莞尔一笑,哥们儿心有灵犀嘛。
“没错,所以今夜我想潜进两人家中找证据,确认钱囊在他们手上,明日升堂再让衙门的人去搜查,如此一来,人赃并获。”许逸欢兴奋地说道。
是夜,她穿着黑衣与月娘分别去了吴亮与香娘弟弟的住址。四下安静,屋内已黑,她轻步靠近,悄然将迷烟吹入房中。
突然竹管被堵住,烟雾呛得她一激灵,立马转身逃跑。
一边跑,她一边将口中的烟雾往外吐,活生生地像一个老式火车,模样十分滑稽。
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
反侦察意识这么强吗?
熄了烛火,还盯着窗户看个什么劲儿!
“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