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送亲 ...
-
公主本来今日就要到了,现在却不知踪迹,送亲的队伍已经入泉城,带头的还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然而送亲的人此时才传来消息。
公主逃了!
营帐的门被人拉开,许逸欢站在原地蹙眉沉思,侧头看到一个穿黑锦蟒袍的男子步入,众人皆起身行礼,唤他太子。
许逸欢忙不迭地也跟着行礼,可她没学过宫中行礼的规矩,只能照着顾时安的模样,一同行了一礼。
她一袭女装,模样又非凡,自然是引得了太子高勉的注视。
可她的神思却在九霄云外。
“好一位女先生。”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连许逸欢也不例外,却也很快的回了神,“谢太子殿下夸赞。”
太子端立于堂上,向众人传达皇帝口谕。
看来公主逃跑的信息,皇上是早就知道了,并且有了另外的打算,所以送亲的队伍与太子才能按时抵达。
人老了终究还是顾念儿女亲情,不再愿牺牲小女儿的幸福来作为政治筹码。
太子又带了两万精兵前来,一千化作公主的送亲队伍,余下驻泉城的军队则静待时机,再占据地利与人和之后,公主成婚之夜起兵,城内城外里应外合。
只是还有两日就到了公主进阳城的时间,如今公主却不见了。
“禀太子殿下,臣认为最适合替公主代嫁之人就在帐中。”顾寒开言道。
帐中除许逸欢之外皆是男子,这所谓最适合的人选不就是她了吗,许逸欢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神经紧绷着看向高勉。
适与不适,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未开口,却是与许逸欢对视上了,顾时安抢先“许姑娘,是阳城人,对城内情况比较了解,我们需要让敌军放松警惕,拖延时间,许姑娘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若太子殿下觉得不适合,我们也可以在送亲的宫女中再选合适的人。”
她攥紧了拳头看向顾时安,满腹不解,眼前人究竟是前几日那个在山洞里的人吗,还是说山洞里含情脉脉的人是另外一个人假扮的?
说是因为她是阳城人更熟悉城内情况,可现在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了解什么情况,简直是无稽之谈。想要她在成婚夜,靠美色吸引萧国大王,为他们拖延时间怕才是真。
美人计果然是这帮人最爱用的,女子在他们眼里可有一把弩来的贵重?
真真是枉费小兔子一片深情。
高勉终于开口,“许姑娘,你可愿意?”
他没有说她不合适,也没有一声令下就直接让她代嫁,而是问她愿不愿意,反倒是让许逸欢生出了一些好感。
便是不靠□□,她也可以趁机挟持萧国大王为凰朝赢得战机。
罂粟壳之事总让她觉得萧国是个极大的隐患。
这一世已是奇遇,为百姓能安居,赌上她的性命……也算是值得的。
“小兔子,你愿意吗?”许逸欢心问。
“愿意。”
小兔子苍然心道,“欢欢,出嫁前,我想神识复位,找顾时安谈谈。”
“好。”
许逸欢再向高勉行了一礼,“为凰朝百姓,也为太子殿下唤我一句女先生,我愿意前往。”
一句话,她成了凰朝公主,也搬出了从前的营帐,换了个更大更气派的地方。
明日送亲队伍就要准备启程,十数个宫女捧着金银细软与珊瑚珠宝站在一旁等她试装,另三个正在为她试嫁衣。
前几日的颠簸,让她瘦了一圈,嫁衣穿上她要比公主瘦上许多,于是宫女们又开始为她在嫁衣上做好标记,再按照她的身材尺寸对衣服进行修改。
嫁衣制作繁琐,绣娘们怕是要连夜修改才行。
许逸欢问道,“不用那么麻烦吧。”
一片锦绣山水屏障外,高勉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那,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他的身影,正在品茗。
“女子出嫁,自然是要精致些的。”
两个人隔着屏障,一个在试衣,一个在品茗,多少让她有点尴尬,并且试图说些什么,打破这层尴尬,“太子殿下,为何会唤我女先生?”
高勉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隔着屏障看向了她,“我的诗书先生,是我大姐姐,你与她很像。”
“长得像?”宫女帮她系上腰带,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感觉像。她虽不及你貌美,但站在朝臣中,却毫不逊色,我方才入帐,初看你时,以为看到皇姐了。”
许逸欢微笑,又不禁感叹,这位皇女是怎样的一番模样能震慑群臣,又是怎样的才情能培养出这样的皇弟。
高勉看着杯中的茶水,绿叶像一叶扁舟,在青山淡水间漂浮,就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炎帝三十六年,凰朝大荒,皇姐自请与滇国和亲,求得滇国国王开渠,向凰朝引水……想来,我也有八年未曾见过皇姐了。”
听完,她才真是心下佩服,真是位德才兼备的公主,她自认没有这位公主那样伟大的胸襟,惭愧道:“公主福德深厚,是我所不及的。”
衣服终于试好,她站在铜镜前绕了一圈,高勉也透过铜镜看到了她。宫女准备为她脱下嫁衣时,却被他阻拦了,说要一见。
许逸欢手提着长裙走出,只是略施粉黛已是倾国倾城,高勉拿着茶盏的手悬在半空中,只痴痴地望着她,“许姑娘若平安归来,便是我凰朝的大功臣,你的婚事,本太子将亲自为你操持,你且安心前去就好。”
她颔首谢过,又准备走回屏障内,她有想过要不要提一嘴她与仲意的事情,可她现在是阳城女的身份,这位又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她不好再将仲意牵扯进来。
“顾将军可与许姑娘……”
他话说一半,给她留下了余地,想必是在营帐中她盯着顾时安看被他发现了,军中也流传着他们两个的流言蜚语,她倒也不遮掩,淡然答道:“是顾将军看我流浪街头可怜,才带我进军营,我抱的是感恩之心。”
话点到即止,高勉也不再追问。
他走后,许逸欢叫宫女们都退出了营帐。
“小兔子,你还要找顾时安吗?”
“我原只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再爱上我,继而再抛弃他,可是欢欢,他的心,真的好狠啊。”小兔子的声音渐渐带了悲情绝望之感。
“我现在不求他能再爱上我了,我只希望他这辈子,与痛苦相伴……人是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的。”
听着,她就失去了感知。
许逸欢找了一件衣橱内最素的鹅黄细纱长裙换上,将青丝轻轻绾就,钗上了一只嫩粉绢花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为奴、为妾、为魂、为厉鬼,她都认了。
“顾时安,你呢?”
青丝袅袅,衣带飘飘。
她款步进了顾时安的帐中,帐帘被勾起,路过的人都能见到她捧着一只茶盏坐在顾时安的帐中。高勉在远处望了一会又离开。
帐外昏暗,帐内却是暖黄暧暧。
屋内两人静坐,许逸欢时不时地拿出丝帕擦拭嘴角。
这一番情景,总会让顾时安觉得自己还在将军府,还在喜香阁。
那一场火不过是噩梦一场。
“逸欢,送亲之事你莫要怪我,等你归来,我亲自向皇上请旨赐婚。”
她听到这话,神色淡淡,“若我就是小兔子,你还会让我去做这个代嫁之人吗?”
话落,顾时安未曾接话,只是盯着她看。
接她入营后,他就怀疑小兔子根本没死,他甚至开始借用军方的情报网四处打探关于她的消息,此次从阳城回来,终于是传来了有关于她的信息。
这天下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两个人有着一样一样的容貌,一样一样的名字。虽然不可思议,但收到的情报告诉他,这个许逸欢确实是在阳城长大的,甚至连城门都不曾出过。
尽管如此,他仍是不敢信,就又送信回京城顾府命人查询小兔子的身世,奈何京城路远,迟迟未有回信……
“不会,我对不起她过,不会再对不起她第二次。”顾时安默默开口。
朱砂痣,白月光,杏花微雨人不在。
欢愉在昨,锦书难托。
许逸欢颔首轻笑:“顾郎也答应过我……”倏忽顿言,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笑,“你会守住我的。”
她眸里似有漩涡,顾时安知道,自己在言语中已经被杀得片甲不留。
夜里静寂,她耐心的坐着,忍着神识涣散的晕厥感,等着他再开口说些什么,她在给他最后的机会。
残烛燃尽,滴落了一桌惨白的蜡痕。
她离了帐,停步在门前。
顾时安起身行礼,“恭送公主。”
月光给头发镀了一层银光,烛火留在背后的余光也渐走渐消。
她穿戴着凤冠霞帔,正红的嫁衣,坐在珠光宝气的轿辇里被送进了阳城。
顾时安领军,亲眼看着送亲的人马悉数进城,城门关上之后,才带队离开。
回到军营营帐内,一纸书信,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昨晚的滴蜡仍在桌上,只是已经没有了余温。
书信内,短短几字:许氏籍贯阳城,府内身契腰牌尽失。
他双手攥紧,仰面嘶吼,脸胀得通红,泪如雨下。
“为什么……小兔子你告诉我为什么……”
“是我错了,我错了……可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他会这么傻,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两个样貌名字都一样一样的人。
原来昨天晚上她说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
他不会让小兔子去代嫁,却会让她去,可她们本就是一人!
她就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那颗朱砂痣也在看着他,是在等他相认吗?
明明两个人那么近、那么近……
杏花不在,惊鸿不存,小兔子终究是不会再原谅他的了。
他竟是负了她一次又一次,却还说着不再相负的浑话,多可笑……
-
阳城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活人的踪迹,满是萧条。再走远些,街边破损严重,还有凰朝军队破损的军旗跌落在地上,将士的尸骨未收,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萧国大王住进了阳城知府的府内,还未进入就能听见一片鬼叫狼嚎。
府内没有半点精致模样,庭院中的松竹鲜花被打乱一地,嫩叶萎缩,一片枯黄。
穿着凰朝服饰的人手上干着粗活,头戴颈链,链前还垂挂着一块石头,压得人佝偻行走,动作有慢就会招来打骂。
迎亲之日都不曾收敛。
“凰朝公主,我们大王已经在厅内等了你好久了。”
许逸欢举着雀羽扇半掩着面孔,由宫女搀扶着跟在引路的萧国人前去。
大厅内嘈杂不堪,歌妓舞姬在中央螺旋,和院外一样的人站在墙边佝偻着身子端着酒壶。
堂上坐着的人,黑面粗衣,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一把玄铁大弯刀就放在桌前。见到她进来了,大王萧皋才倾身探头,命众人安静。
“凰朝公主高羡阳携礼,拜见大王。”
“美人快将扇子拿开,让大王瞧瞧。”一旁的将领抢声道。
许逸欢不敢乱动,见萧皋并没有想要让她起身的意思,便自己站直了起来。
身侧的宫女“公主的面容,要在新婚之夜才能让大王看到。”
萧皋被手下抢了话已经有些许不悦,此时一个小小宫女都要驳了他的意,自然是令他更不爽了。
许逸欢未留给他先开口的余地,柔声“既然妾身是要与大王成亲的,那妾身就是大王的,不知大王想不想见一见妾身呢?”
既然要取悦他,为凰朝大军赢得时机,又要保护好她自己的安全,就不能全然驳了他的面子,该给的甜头还是要给的。
萧皋大笑,“那就请公主上前一见吧。”
许逸欢抬头向前走了三步,步子迈得很小,极为克制,举着羽扇的手缓缓而下,眉眼渐出,翘鼻小嘴,莹莹如月的一张笑面,配上那勾人的朱红一点,捶打在萧皋的心上。
萧国不乏美丽的女子,却没有这样温柔,这样勾人的存在。
她的软腰细脖怕是受不了他的摧残,轻轻一握就要断掉的样子。
“啊~赏!”萧皋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羡阳也带了父皇送给大王的礼物前来,这是礼单。”
说罢,身边的女官就将礼单呈上,萧皋接过翻到了萧国文字的那一页细细看来,很是满意的样子。
这份礼很大,可以让萧国即便冬日再染风雪,也可以靠着春种秋收的作物渡过寒冬,各种纺织技艺,可以使衣物御寒,也可以穿着更加舒适。
趁着他看着礼单,许逸欢,“大王,如今正是春耕时节,不知阳城的百姓都去了哪里?”
萧皋不答,座下有声音传来,“已经把他们带回萧国了,等春耕一过就放他们回来。”
许逸欢听得青筋凸起,全不能表现出来,含笑道:“羡阳已经求父皇派了许多擅长耕种的能手前来帮助萧国,不如先让阳城的百姓先回来吧。”
“大王,礼到。”
身后有人打断,萧皋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他们人都已经到萧国了,就不麻烦公主了。公主还是先看看我准备的礼物吧。”
一人着黑衣,颈上也带着一样的项圈,身子却不似旁人那般佝偻下去,只是腿一瘸一拐的走来。
跛足的脚跪在地上,在她身侧将铺着虎皮的托盘呈上。
他们两两相望,皆是吃惊。
许逸欢心惊得手在大袖中隐隐抽动,长甲扣在肉里,泪就快要止不住的落下来……
他,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