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下堂弃妇的美好生活》隔岸观汐

89、初入后宫吉凶不定

　　贾元春瞳孔骤缩，只觉得王熙凤此时虽然是笑着的，她看在眼里，却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此刻分明自己才是端坐高位，她坐下首，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眸光里却并无敬仰，只有嫌恶和，怜悯？

　　“多谢贾妃提醒。
　　的确，出嫁了的闺女，再不是娘家的人了，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王熙凤慢慢站起身来，冷冷看着她，
　　“是我先前猜错了，还以为贾妃娘娘今日叫我来，又一口一个‘我贾府’，我还当你是要替娘家说话，原来不是。
　　按娘娘的意思，王夫人已然是娘娘的娘家母亲了，娘娘如今已经入宫，当然先是皇妃，其次才是贾府的人。
　　娘娘聪慧，又怎么会分不清里外主次。”

　　贾元春脸色一变，忍不住看了眼外头，心跳加速不止，不禁想起方才自己的确言语失当。

　　只是她此时就算是要开口描补，王熙凤却再次开口继续说了句话，显然是完全不打算给她这个圆话的机会了。

　　“出来得久，我不放心巧姐独个在府里，这就先回去了。”
　　王熙凤站起身来，懒得和她再多演戏，
　　“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娘娘可千万注意身体，祝娘娘来日能生个皇子，终身有托，也算不负皇恩了。”

　　“王熙凤！你别忘了你和巧姐可都要在贾府生活！
　　如今并没要你舍弃一切身家，只是暂且帮衬母亲一把，难道日后还会薄待了你不成。”
　　贾元春脸色难看，一步一步走到王熙凤面前，强压了心头火气，沉声道，
　　“你今日一定要把话说得如此之绝吗？”

　　王熙凤轻笑，行礼告退前，特特压低了声音，慢慢道：
　　“我未必以后都在贾府，可娘娘是一定在宫里的了。
　　宫里不讲七出之罪，娘娘得蒙圣宠，有无皇子都可高枕无忧，真是让人羡慕啊。”

　　“你！”贾元春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民妇告辞。”王熙凤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
　　贾元春话音未落，外头恰好有宫女来报，将她刚要出口的话适时打断。

　　“娘娘，皇后娘娘宫里的林嬷嬷来了。”抱琴匆忙推门进来，似乎没察觉自家主子和王熙凤两人之间的气氛，进来便笑道，
　　“幸好琏二奶奶还没走，否则林嬷嬷可要白跑一趟了，我们娘娘可怎么担待得起。”

　　“林嬷嬷怎么亲自来了？若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话，只管吩咐下头人走一趟就是。”
　　贾元春也立刻收敛心绪，强作镇定道。

　　“奴婢见过娘娘。”
　　林嬷嬷不卑不亢行完礼，却再不去看贾元春，而是转向王熙凤，客气恭敬道，
　　“皇后娘娘听说了贾妃会亲之事，有些东西要赏，也想见见府里的琏二奶奶，因此特遣老奴来请。不知可还方便？”

　　看贾元春的态度就知道，这林嬷嬷身份不凡，再看她虽然衣饰朴素，却是华贵的绸衫，行事举止也与一般宫人不同，王熙凤心下也暗生警惕。
　　尤其她对贾元春分明只是表面恭敬，却偏偏对自己这样客气，更是让她觉得这皇后娘娘的用意难以捉摸。

　　大约看出了王熙凤的紧张，林嬷嬷态度越发恭敬，前面带路的同时还不忘了和王熙凤说上几句，算得幽默风趣，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人。
　　王熙凤跟着她走了一路，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主仆一心，看林嬷嬷的态度，至少皇后对她是没有明显恶意的。

　　只是没想到进了偏殿，里面却不止一个凤冠锦服的妇人，她的身旁下首还坐着个一身朝服的中年妇人。
　　王熙凤迅速让小云朵翻查资料，那朝服却是二品诰命的，就是在宫里，也算得是高品了。

　　得罪不起。
　　那就先以礼相待呗。
　　王熙凤行礼行得一丝不苟，脑海里回忆着教养嬷嬷当年的示范，拿出当年念书时候抄写作业的严谨态度，一板一眼，僵硬又规范。

　　“皇后娘娘，这位是？”王熙凤行完礼，刚要询问，却听得前面“噗嗤”一声，竟有人忍不住发笑了。

　　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动作吗？
　　可恨！
　　这王熙凤记忆里那教养嬷嬷在教她礼仪规制这些无聊玩意的时候，她就不大专心。
　　再加上都过这么久了，王熙凤又没什么品级，哪有机会进宫行礼的。

　　人么，本来能记住的东西缺少实践机会也要生疏的，何况她当年就没认真学习过。
　　早知道去郡主府之前应该突击复习一下的，也是周尧那家伙，治疗个小叶子一波三折的，又是引来什么细作，又是贾元春的，这下可好，皇后都惊动了。

　　王熙凤心里一边咬牙切齿，默默诅咒周尧连拉三天肚子，一边把头压低，做出恭敬认错状：
　　“民妇初次进宫，不知规矩，皇后娘娘见笑了。”

　　皇后失笑，上前扶起王熙凤，看着她的表情：
　　“是我的错。
　　不过按照我听来的，这话可不像你的风格。论理，你此时该在心里骂我了？”
　　她清了清喉咙，笑骂：
　　“这皇后娘娘是在做什么？让人进宫，行了礼又不立刻叫起，见了面又不说话，还只是笑，这不是拿人取乐么！也太缺德了些！”

　　王熙凤眼前一黑，她现在在宫里的形象是这样的么？

　　“你可闭嘴吧你，尽浑说！玩笑也没你这样的！一点分寸也没，别把人真吓着了。”
　　旁边的妇人上前解围，把王熙凤从皇后身边拉开，到旁边和她同坐了，笑问，
　　“好孩子，没吓着你吧？
　　皇后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从前我们便听人说起过，知道你最是个爽利的性子，不想方才见了你，看你行礼行得如此板正，觉得有趣罢了。”

　　说着，这妇人又替王熙凤回头瞪了眼皇后，一副替她出气的样子，
　　“不过也难怪，听说你才在郡主府里险些遭害，如今自然紧张，亏得你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初次见面就这么吓唬人的！”

　　王熙凤心头一凛，这话看着寻常客套，却透露出好些信息。
　　最关键的，她说自己“在郡主府里险些遭害”？
　　不是自己帮忙牵线的女神医，是自己。
　　就连容华郡主，可都只知道自己帮忙将神医带进郡主府罢了，可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女神医！

　　王熙凤第一次在心里怀疑自己的判断。
　　之前以为周尧是个靠谱可信的人，至少该保守的秘密他是不会大嘴巴外泄的。
　　如今看来，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多谢这位夫人关心，皇后娘娘厚爱，我诚惶诚恐。
　　方才在郡主府也不曾遭害，只是帮了我一位朋友的忙罢了，他才是真正冒险的，我算不得什么。”
　　王熙凤说着，看看她，又看看皇后，
　　“只是入了郡主府后我便没了那位朋友的消息，两位可是听说了什么？难道后来他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没有说话，和那妇人对视一眼，两人便都无声笑了。

　　“好个谨慎的丫头。”
　　外头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两人忙都起身相迎，王熙凤便也跟在后面。
　　然后，就听两人一起行礼，同时开口：
　　“妾/臣妇见过皇上。”

　　王熙凤不及心疼膝盖，迅速行了大礼，心里默默吐槽。
　　来了红楼这么久了，第一次觉得做个普通平民至少是有一个优点的，就算没有所谓荣华富贵，至少不用没事就跟人跪拜大礼。
　　现在年轻还好，这上了岁数的人可怎么受得了，看看前头这位刚刚还在诈自己的夫人，起身都要宫人搀扶。
　　哎，不对，她这站着的姿势好像也有点不大对劲……

　　“平身。”
　　皇帝将她目光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先叫人起身，这才走至上座，随口问道，
　　“世子妃虽从前和皇后相熟，近些年却不在京中，怎么你竟见过？”

　　“不曾见过。
　　只是看这位夫人动作，似乎腿脚有些问题。
　　民妇粗鄙，出于好奇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失礼处请皇上莫怪。”王熙凤低头回话，严谨点的话，她开口前还可以先说个什么“回皇上的话”，但是她已经放弃自己的形象了。

　　她是不知道这几位大佬到底为什么要见自己，但是今天初见如果立下什么知书达礼的人设，以后恐怕每次见面都要继续装个没完。
　　当然，如果以后再不用见，那就更好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皇帝轻嗤一声，也不知是喜是怒。

　　“你该听说过征西有功的平西王？这位便是平西王府的世子妃了。”
　　皇后在旁边即时补充。

　　“之前随我家将军出征时的确受过旧伤，从未宣扬过，不想你竟看得出来。”
　　世子妃打量着王熙凤，眼里兴致盎然。

　　“小时候好奇，看过不少杂书，后来遇到我师父，学了些医术。”
　　王熙凤含糊说完，又看了眼面前三人，尤其皇帝的神情。
　　嗯，果然是没什么表情，于是干脆放弃，继续低头盯着地毯。

　　“周将军看的不错，你果然是个守口如瓶的。
　　你的提议不错，看来是个可信的，倒是可以让她试试。”皇帝点了点头，赞赏道，只是最后这句却明显不是对王熙凤说的。

　　旁边皇后便也笑了，和一旁世子妃交换了个眼神：
　　“那你先带她下去吧，路上和她好好说说，别吓着她。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也不急，等晚膳后再带她来寿安宫吧。”

　　王熙凤心里一沉，还要说话，旁边世子妃却已经起身行礼，然后果断拉着她从另一边的侧门出了偏殿。

　　“世子妃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一路被踉跄拉了出去，王熙凤挣扎道。

　　“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但是这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世子妃还要去拉她，却见她执拗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心头一叹。

　　便也干脆站住了脚步，平静看着她：
　　“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
　　皇上皇后根本就没有问你是否便是周将军请来的那位神医。你以为，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