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下堂弃妇的美好生活》隔岸观汐

62、各有盘算贾府接人

　　“二奶奶等等！
　　二奶奶听小的一句劝，道观师父看着都是世外高人，二奶奶既肯捐银子修金身，自然也是相信这里住持人品的。
　　便是当真对下头的小道士们不放心，日后常来看看也就是了。”
　　一个一直躲在后头没冒头的丫鬟忽然开口，一边说着，一遍走到了前头来，对着王熙凤先是恭敬一礼，然后才赔笑道，
　　“只是府里大家都牵挂得紧，不光是二爷一个，还有老太太。
　　老太太如今一日总要念叨几回，总说二奶奶的好，二奶奶这些年不易。
　　再说巧姐儿如今也一天大似一天了，她现下正是要懂事的时候，又这么久没见过二奶奶了，再不回去，怕都要忘了。
　　二奶奶就当真不想姐儿么？”

　　“你不错，生得漂亮，又有张巧嘴，还知道用女儿来威胁一个当娘的。我在府里怎么没见过你？”
　　王熙凤看着这个眼生的小丫鬟，凤眸微眯，不辨喜怒。

　　“她是新来的，也不过好心劝你，你自己爱算计，就当别人都一样吗！”
　　贾琏皱眉，把这丫鬟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王熙凤，
　　“许久未见，你果然还是这般容不得人的性子。”

　　“二爷怕什么？我不过和她说句话，难道还能吃了她？还是说，二爷是自己心虚了？”
　　贾琏背对那丫鬟，或许看不到，但是那丫鬟虽然被他护在身后，却眉头微皱，默默往旁边让了半步，小心拉开了距离。

　　眼看贾琏又要说话，这丫鬟赶紧抢先解释：
　　“二奶奶别怄气了，也别误会了二爷，奴婢可雯，是新来老太太身边伺候的。
　　因着近日二太太忙不过来，这才拨去帮忙了几天，过后照旧要回老太太身边的。
　　今日也不过是二太太说我还算能干，因此叫我跟着二爷来接二奶奶回府，也是看重二奶奶的意思，二奶奶可千万别因此误会了二爷，岂非奴婢罪过。”

　　“口齿伶俐，看着也聪明。”王熙凤赞赏点头，尤其还知道用巧姐拿捏自己，怪不得老太太欣赏，让她去王夫人身边“帮忙”。

　　“少啰嗦了！我就最后问你一次，你回是不回！若还不回，我这便回去，日后定不再来了。你可别后悔！”
　　贾琏却已经没了耐心，冷声打断。

　　在他看来，王熙凤不管是假装留在清虚观，又盯着他身边貌美的丫鬟不放，左不过都是些欲拒还迎的手段罢了。
　　如果当真要和离，自己身边不过多了个漂亮丫鬟，她又何必在意？
　　装模作样，这母老虎不过是要自己低头罢了。

　　“要我回去也行，只是我还有个要求，你答应，我便回去。否则就拿我嫁妆来和离。”
　　果然，他这话音刚落，王熙凤便立刻松了口。

　　“夫妻一场，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只说吧，要什么。”
　　贾琏心里得意，脸上立刻就表露出来，嘲讽地笑看着她。

　　“二爷果然重情重义。”
　　王熙凤冷笑，却忽然伸手一指贾琏身后软轿，
　　“山路颠簸，台阶陡峭，这轿子我不放心。既求我回去，那我要二爷，亲自为我扶轿。”

　　其实照她想的，是要贾琏亲自抬轿子。
　　可惜他一个纨绔，身子早被酒色掏空，借着酒劲撒泼举剑也就算了，真要他抬轿子，王熙凤怕会和他同归于尽。

　　至于要他直接背自己，虽然也解气，且比隔着个软轿更屈辱，可王熙凤想想就算了。
　　倒不是心软，只是这贾琏如今看着比之前更虚了，一看脸色就是日日睡花丛的，碰到她都嫌恶心。

　　贾琏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我看你这泼妇怕不是疯了！”
　　贾琏大怒之下，立刻就要转身走人。

　　兴儿出门前也是得了里头叮嘱的，且如今府里情形他总跟着二爷，自然也知道，这下子可是慌了，赶紧小跑到贾琏跟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前头。

　　“主子息怒！主子先息怒！咱们可不能等了啊！主子权当为着府里，为着咱们大家，就委屈这一回吧。”
　　兴儿说着说着，声音也压低了，只是依旧抱着贾琏的腿不肯松手。

　　贾琏怎么都是府里的二爷，又是袭爵的大房，老太太除了宝玉最疼的孙辈，他犯了错，或者府里哪怕真过不下去了，也不会短了他的。
　　他要和二奶奶赌气，他赌得起。
　　可他们做下人的哪里赌得起！
　　来前老太太可是说了，若是这次还劝不住二爷，回去就要将他一家子都发卖了。

　　“好小子！你倒是替她着想！滚开！”
　　贾琏余怒未消，踢开他就要继续往下走。

　　“二爷！二爷别冲动啊！二奶奶！我给二奶奶磕头了！求二奶奶饶了小的们一条贱命，就算了吧！
　　奴才知道二奶奶不是不念旧的人，若只管和二爷置气，当真伤了夫妻情分，岂不抱憾终生！”
　　兴儿见贾琏说不听，只好又给王熙凤磕头，一边哭一边说，又看那叫可雯的丫鬟。

　　他被老太太叫去时，恰好碰见她也在，老太太那话不光说的自己，可也嘱咐了她。
　　这要是二奶奶接不回去，自己固然日子不好过，她也讨不了好去。

　　“二爷别恼，二奶奶也别怒。不看别的，也看巧姐儿的份上，就各自低一头吧。
　　前儿我去给老太太请安，还听到二爷去送外头进上来的玉葫芦，问起二奶奶的话呢。怎么二爷自己倒忘了不成？”
　　可雯静静开口，虽然声音不大，贾琏却还是站住了脚。

　　玉葫芦？
　　王熙凤心里默默记下了。
　　这可雯明面上是在说什么贾琏惦记情分，其实她却看得清楚，他先前根本无动于衷，直到听到这句才停下了脚步。

　　“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二爷每常想起二奶奶，岂有不舍的，这怎么好容易到了跟前儿了，反不会说话了呢？”
　　看贾琏终于站住脚，兴儿赶紧也劝道。

　　贾琏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只是可雯那句话提醒得及时。

　　他前儿的确是和老太太说起一个玉葫芦，却不是别的，不过是他因着宴上不慎打碎了个玉葫芦，原也没什么，谁知道旁边忠顺王世子恰好见了，立刻揪住不放。
　　吵吵嚷嚷的，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宝玉那个二傻子竟就代自己应下了，陪他两个玻璃炕屏。

　　这个败家子哪里知道家里的艰难，还当是从前呢。
　　他无法，赶着当天回来就禀报了老太太和二太太，结果这两个倒好，只说让自己想办法，好歹圆了这话，别叫宝玉在外头丢人。

　　略抱怨两句，他倒落下了不是，只说是他在外头理事惯了的，既觉着宝玉说的不妥，当时就该拦着。
　　彼时不劝，回来又抱怨，不是做哥哥的样子。
　　贾琏气得差点没当场翻脸，过后再开箱子找银子，却哪里还有那个闲钱。

　　诸如这样的事家里近来也不止这一件，他只粗算了近半个月的花销，就有好几千两银子的窟窿。

　　如今可雯说的是，当务之急是让王熙凤回去管家，否则怎么让她动用嫁妆来贴补贾府？
　　心思盘算了几圈，贾琏一边痛恨宝玉闯的祸，一边气恼王熙凤临回娘家还不忘带走嫁妆钥匙，到底还是低下了头去。

　　“这话说得也是，我们好歹这么多年夫妻了，又是从小儿长大的情分，你留不住孩子，心里委屈，我便是照顾你些也没什么。”
　　他说着，强挤出个笑来，伸手做出个请的动作，
　　“夫人，就请上轿。”

　　看他就算低头，也要给自己说上一串漂亮话来挽尊，王熙凤心头冷笑。

　　不过如今的社会就是这样，怀孕生子都是女人的责任，她也没必要和他争这个。
　　横竖他最在乎的也不是现下的脸面，她要替原主报仇，要拿回她的东西，当然，要戳他的最痛处，才解恨。

　　“将军不去送送？”大殿拐角后，常风烈低声问身前的周尧。

　　“废话。”周尧冷嗤。
　　他什么身份，出去是送人，还是添乱？
　　这小子当真是嘴欠得很，自己还没和他算之前的帐呢，倒是又来说这些。

　　“王爷，咱们是可以去送王大姑娘的。”
　　就在走廊的另一边，和周尧二人距离不远处，也同样有人在劝裕亲王。

　　“不必了，那丫头昨晚来和我约法三章了，其中一条就是，她和我不熟，除非她主动，否则不许我当众和她攀交情。”
　　裕亲王说着，略略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相貌不同，可这行事利落的劲儿倒真有点像自家女儿出阁前的样儿。
　　可惜了，那孩子嫁了人后日渐没了脾气，现在日日憔悴养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恢复这般风采的一天。

　　王熙凤自然不知道还有两人在大殿后目送她离开。
　　回头最后看了眼清虚观外高悬的牌匾，她对明智道长行了一礼，转身扶着平儿，进了软轿。

　　这里的一切，昨晚她就已经打点好了。
　　小叶子的伤情在服用过第一剂药后，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她和周尧已经说好后续的处理措施。
　　周尧也让她不必担心，小叶子之后他会安排妥当，等王熙凤在贾府安置好后，传信给他，到时再给小叶子复诊。
　　至于裕亲王那边，就更不着急了，先前给他开的调理的方子，已经给他女儿，长平郡主，开始服用。
　　因为药效温和，目前效果并不明显，只是太医说似乎脉象已有所缓和，因此他也稍微淡定了些，承诺会等她消息。

　　这两人都说了些有问题他们一定帮忙的话，王熙凤也都笑着道谢了。
　　并非不信，只是她知道，她和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交情，互相合作的关系。
　　亲如父母族人，都可以随时放弃，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人，能指望多少？
　　即便他们真的惩强扶弱，仗义相助，可贾府这一仗，终究要看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