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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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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浅珈翻过墙后,先是赶到明厘街的超市买了一份酸奶补充能量,随即沿街打包一份烤鸭饭,最后才来到李氏修车厂。
天幕一暗,周遭空气冷了几分,段浅珈不禁又打了一个喷嚏。
“曾亦璟。”她揉了揉鼻子,出声喊人。
听到她的呼唤后,曾亦璟蹬了一下脚后跟,借势从右排的第三辆汽车底下探出身影,拿着扳手的右手举过头,躺着回应:“这里。”
段浅珈刚想迈步进去,李赫从她右手边的休息室出来抱怨道:“珈姐怎么每次来都只找璟哥?这好歹是我家。”
段浅珈提了提手中的饭:“我只是带饭的工具人。你想的话,我下次来先喊你,给足小老板气场,你看可以不?”
“要的就是珈姐的关照。”李赫来到洗车区开始干活,灵机一动,想着恶作剧一番,漫不经心地拿起喷头对向段浅珈,逐渐放水。
见状,段浅珈轻笑了一下,并不打算闪躲。她赌李赫不敢来真的。
突然,“哐当”一声,曾亦璟把扳手扔进工具箱,大声喝止,“你要是敢淋湿她,我剁了你的手!”
满身尘泥的曾亦璟从远处向段浅珈走来,眼神变得异常犀利,话语不带一丝开玩笑。
曾亦璟本来就因为没能赶过去帮段浅珈而有气,李赫还偏往枪口上撞。
终究讨不到好,白挨一顿骂。
李赫扫兴地关水,丢下喷头,含恨道:“不知道我这个小老板身份有什么用?对你们俩根本构不成危险。”
事实上,李赫的爸爸与曾亦璟的爸爸是故交,两个孩子从小就被拿来做比较。李赫的爸爸向来恨铁不成钢,自责宠坏了李赫,看不惯他整天游手好闲。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李赫的亲爸对懂事聪明的曾亦璟别提多照顾。曾亦璟一提出想学修车赚零花钱,李赫的爸爸争得曾亦璟的家人同意后,立马倾囊相授,不收学徒费,还工资照付。
同样学技能,曾亦璟还是技压一筹。小两岁的李赫除了占有一个小老板的名分,其他很多方面都得向曾亦璟请教。
因为实力和年龄差距,更为了讨父亲欢心,李赫也只能尊称曾亦璟一声璟哥。
段浅珈一脸淡定,笑了笑:“你再卖力点,争取接替你爸的事业,什么时候由你给曾亦璟发工资就构成危险了。”
李赫叹了口气:“算了,到时璟哥都不知道到哪发达了。”
“我饿了,没时间陪你吹牛皮,自己一边呆着去。”曾亦璟洗好手后,接过段浅珈的烤鸭饭,先进休息室干饭。
李赫无语地耸了耸肩,重新拿起喷头洗车。
段浅珈看了一眼远处待修区排列整齐的汽车,跟昨天没少几辆,近期工作量挺大的。
她收回视线跨步进休息室,问他:“今晚还加班吗?”
“嗯,加到十点吧。”曾亦璟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回应。
段浅珈寻了一个空位坐下,没再找话聊,看着门外稀疏的灯光发呆。
许久,等曾亦璟吃得差不多后,段浅珈才转头过去问:“我帮你?”
曾亦璟避开她的话,严肃地问:“说实话,今天没受伤吧?”
他还是更在意今天的事。
段浅珈摇了摇头:“今天遇到的不是虎牙,你不用担心。”
虎牙是今天追她的那帮人的“老大”,仅是代号,不是实名。段浅珈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她还不想正面对峙,也没信心能从容应对。说白了就是,她嫌麻烦。而跑是最省事也最有利的选择。
曾亦璟眸光柔和了一些,放下矜高的姿态,照常叮嘱:“没我在时,你就不要出手,能躲就躲,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记着呢。”段浅珈见他终于恢复常态,笑出了声。
曾亦璟知道她自己能摆平很多事,但是今天遇到的那些人,他从不建议段浅珈与他们正面刚。每次有人告知他,虎牙那帮人在追杀她时,他都会变得异常阴沉。他没有分身术,更没有三头六臂,没法随时护着段浅珈。教训摆在那,他深知她单打独斗的能力有限,绝不是他们一众人的对手。
在段浅珈的角度,她知道曾亦璟容易冲动,如果她受伤,他会不惜代价报复回去。为了省事,见到虎牙那帮人,她都会提高警惕先躲着,非必要不出手。
冷风灌进室内,段浅珈又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喷嚏。
自打从那个楼道出来后,她总觉得鼻子痒,一有风吹过就打喷嚏。
曾亦璟从身后捞来他的外套,丢给段浅珈:“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今天甩掉他们也耗了不少体力,回去吧?”
段浅珈起身把他的外套还回原处,解释:“不是冷。今天躲进了一个废弃的暗间,鼻子有些不适。”说完,她用指背揉了揉鼻头。
曾亦璟收起一次性餐具,在塑料袋上打了一个死结,随即看向远处的挂钟:“现在快八点了,你先回去,今晚我不想你帮忙。”
“你还在置气呢?”段浅珈听出了他的些许不悦。
“我现在后悔教你修车了。虽然你觉得技多不压身,但是也让你跟其他女生变得不一样。这种脏活不适合你。”
段浅珈骤然不开心了,这种拿她与其他女生比较的话她向来不爱听,冷着脸问了一句:“曾亦璟,你想我们再吵一架吗?”
回想起上次他同样说过后悔教她台球这件事,自那之后,他就再也联系不上她。去找她,她都闭门不见。关于她的消息也变成最后一个知道,连带着跟他们要好的周泽阳一班人都故意气他。那滋味真不好受。
要论跟段浅珈闹掰谁受伤更大,必然是他自己。因为不论对错,大家都只会向着段浅珈,对此他也没意见。
曾亦璟没胆量再惹段浅珈生气,弱弱地回了一句:“不想。”
“我本来就跟那些乖巧的女生不一样,你很清楚。再有后悔这种话从你嘴里冒出来,就绝交吧。”段浅珈越说越气,连一贯不喜提的“绝交”都出口了。
曾亦璟清楚她生气了,求生欲燃起。
“别,珈姐,我错了。我嘴贱,我反思!事不过三,真的!”曾亦璟认错态度一绝,跟周泽阳学得有模有样,简直就是物以类聚。
想到这,段浅珈才记起放学时周泽阳给她发过信息提醒她,明天必须交物理作业了!估计周泽阳这个物理课代表已经尽力帮她拖延了。
“知道了。”段浅珈有气撒不出来,谅曾亦璟也不会有下次,说道,“你自己加班吧,我回去赶一下物理作业。”
“行。回家后给我发个消息。”曾亦璟还是把外套拿给段浅珈。
段浅珈接过外套,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商量道:“对了,今天损失了五十块钱,和一块冰糕,报销吗?”
曾亦璟哭笑不得,吵架并不影响钱财分割,应允:“一会给你转账。为表诚意,我明天买好冰糕送到你那。”
“嗯。”段浅珈转道回家。
没一会,曾亦璟转了段浅珈一百块钱,附加一个跪地求原谅的表情。
段浅珈收款后,得逞地笑了,回了他一个抱拳的表情。
段浅珈就喜欢做这种豪爽的交易,她给曾亦璟带饭,他付酬劳。如果她想,报多数目,他也不会追问。只要她开心就行。
……
晨光熹微,晓风微凉,晨跑依旧,许多学生懒懒散散地跑完八百米,接着回教室开始早读。许邈站在远处的香樟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同龄人,眼眸平静,没有太多情绪波澜,好像到哪对他都没有影响。
“许同学,我带你去办理一下高二入学手续吧?”班主任蓝珏监督完五班的晨跑后,赶过来找许邈。
“麻烦老师了。”该有的礼貌,许邈还是会遵行。
早读结束,休息时间,曾亦璟按约定给段浅珈送来了冰糕,结果半路先遇到了周泽阳,被骂了一通不识好歹。
对曾亦璟来说,他只是按段浅珈的喜好还人情。对周泽阳来说,大早上让她吃冰糕就是害她。两个大高个,一个率性而为,一个谨慎小心,谁都不让,又拌起了嘴。
段浅珈只好放弃冰糕,带曾亦璟去饮料店,换成让他请喝热奶茶。付完账后,曾亦璟和段浅珈分道回各自班级。
等段浅珈慢悠悠喝着热奶茶从校门回来,还没到教学楼,在办公楼附近就遇到了周泽阳,他抱着一沓试卷,解释:“蓝老师刚才找你,让你把这堆数学作业分发下去,明天收。我先帮你拎出来了。”
“行吧。”段浅珈大口吸完剩下的奶茶,沿路找了一个垃圾桶扔掉空瓶。
“我来。”说完,她挽起袖子接过周泽阳手中的作业。
谁让她是数学课代表呢,她还是得尽点职责的。
周泽阳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只要段浅珈愿意接过作业,就说明她没为吃不成冰糕而生气。突然,周泽阳想起了一件新奇事,有些激动地说:“珈姐,班里有新同学来哦。”
“哦,没兴趣。”事不关己,段浅珈都不想好奇。她只想赶回教室发完作业就睡。
偏巧,刚办完手续在等班主任的许邈听到了段浅珈路过时说的话。
在晨跑时,他就认出了段浅珈。她在五班跑得很慢,说是走的也不为过,跟昨天截然不同。
他想起了自称“逃命”的她。比起那天的紧张和慌乱,她现在的慵懒闲散简直判若两人。说不上为什么,他从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她刚才说的那句“没兴趣”,让他有些不悦。
“对了,你一会帮我还一下曾亦璟的外套,顺便消消气。冰糕的事是我要求的,不是他的错,你俩别较劲了。”段浅珈一边走一边说。
周泽阳乐呵着回答:“行,举手之劳。”
他和曾亦璟本来就是欢喜冤家,有仇不过一时,在关键时刻他们都会自找台阶下。毕竟他们都不想段浅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正所谓戏不能演太过,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段浅珈他们前脚刚回去,班主任蓝珏后脚就出现了。段浅珈只好先把作业堆放在自己桌面,落座。
“同学们,鉴于有新成员加入我们的大家庭,我们趁此换一轮新座位,座位表我放在讲台,尽快执行哦。我们班向来不兴自我介绍,你们要想认识新同学就课间各凭本事啊。”蓝珏看了一下挂钟,补充道,“新同学这会去领教材了,大家搬课桌时也帮他一下。”
“好。”五班同学异口同声,对此不足为奇。比起僵硬化的自我介绍,让大家都尴尬,他们确实更愿意交流式熟识。
又是晨跑,又是搬课桌,又是搬资料,一番折腾下来,段浅珈彻底疲倦了。琐事一弄完她就趴桌熟睡过去了,至于新同学什么时候回来,教室喧闹到什么程度,都没在她的意识里。所谓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她都会自动过滤环境中影响睡觉的干扰素。
直到扰觉的上课铃声响起,段浅珈才肯醒来。她一边喝水缓解困意,一边环视大家的新位置。她在靠走廊的第三排位置,周泽阳在里墙的第五排,迎唯在中间的后排,玩得来的都分散各处。
周泽阳与她对视那刻,还摇了个手,表情略有遗憾。因为他们没法就近组成话痨小团队了。
“第一节是物理课,表姐。”同桌温西宁小声提醒段浅珈。
段浅珈从一堆教材里掏出崭新的物理课本,感慨:“总算有一次我们是同桌了。”
“是呀。以后请多多关照。”温西宁笑得别提多开心。
物理老师陈晓晓进门的那刻,教室里的窃窃私语骤停。
一进来看了一眼最近的周测成绩单,陈晓晓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她扫视了一圈教室,精准找到了还在喝水的段浅珈,抱憾问:“段浅珈同学,你高一的时候物理就不错,作业也按时交了,怎么现在就不是了呢?”
段浅珈搭起下巴,有些头疼地解释:“这个……老师见谅,不是您的问题,是我实在学不会。”
“不管会不会,作业今天补完再回家。”陈晓晓狠下心发话。
从开学到现在,段浅珈拖欠了近两周的物理作业。对五班同学来说,这惩罚算重的。现在谁放学不都是狂奔回家,留校补作业属实是对中学生的一种折磨。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陈晓晓也没办法。
见段浅珈点头,陈晓晓喊了一声:“周泽阳。”
“在。”全班最积极的物理课代表立马回应,其他人满脸好奇会发生什么。
周泽阳堪称班级的“开心果”,每天上课的一半乐趣几乎是他凭本事制造的,深得人心。
陈晓晓先发制人:“不许再替段浅珈打掩护,不然你的作业翻倍,课代表也别当了。”
“啊?”周泽阳有些犯难地抓头。
他作为课代表确实要负责监督段浅珈的作业完成度。但是他就没打算执行。这下被逮了个正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要不要圆场。卸不卸职不重要,作业翻倍也是小事,关键是他不想跟段浅珈作对。
周泽阳不禁在心里感慨,都说物理老师料事如神,还真是名副其实。
“有意见?”陈晓晓眨了眨眼,质问。
周泽阳看了一眼淡定的段浅珈,她没给他任何眼神暗示,他只好厚脸皮地装傻充愣,摆出一副被误解的委屈样:“老师,我向来公私分明的,没给段浅珈打掩护呀?”
“你再装。”陈晓晓轻拍了一下讲桌,直截了当地戳破,“整个学校谁不知道就你最护着她。她不想交的物理作业你哪次认真催过,你自己想想。”
“这个倒没说错。”周泽阳没法反驳,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他也没必要否定。
“哈哈哈。”全班哄笑。
都是一个班集体的,周泽阳和段浅珈关系要好,众人皆知。
段浅珈对这段小插曲习以为常,但还是无可奈何。她的物理老师确实很关心她的成绩,隔一段时间就“杀鸡儆猴”。因为在陈晓晓的观念里,她数学成绩那么好,没道理物理一塌糊涂。因此老师总希望段浅珈争气一点,别太偏科。可她物理真学得费劲,她懒散惯了,解题时就不愿意绕弯。
陈晓晓刚翻开课本,就想起今天来了新同学:“对了,许同学刚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课下找我或周泽阳啊。”
“谢谢老师。”
声音传来,有点像是不想被关照的拽,但也有几分熟悉。
段浅珈闻声往后一瞥,简直不可思议。坐在温西宁后面靠窗位置的居然是昨天那冷得掉渣的人。
世界至于这么小吗?怎么偏巧是他?
陈晓晓:“好啦,现在上课。”
段浅珈立马回头,毫无头绪地翻开物理书。整节课,段浅珈都在想要不要装不认识他。
下课铃声一响,段浅珈转了个身,直问:“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许邈。”他抬了一下清冷的眼眸,生硬的回复。
段浅珈凭直觉选了一个关键词:“时间?”
许邈面无表情地否定:“距离。”
“哦。”段浅珈问完后,拿起曾亦璟的外套就去找周泽阳。
温西宁跟着出去询问:“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刚才的对话?”
段浅珈皱了一下眉头:“问他名字取哪个字的意思。”
温西宁恍然大悟,感叹道:“外星人的逻辑。”
段浅珈先想到的是表示时间的“秒”,但是他一说“距离”,她也就秒懂了。他回话的态度仿佛在告诉她,他想保持距离。无所谓,昨天本来就是意外,没必要拎出来解释。
许邈没想到有人会这么问自己的名字,但他确实没什么心情套近乎。毕竟他想要安静,而刚才的课堂氛围让他觉得段浅珈他们的相处方式太过喧闹与张扬了。他们明显不是一路人。而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