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非非》千本木

16、意外

　　“什么？放错了？你这是要做好事儿不留名？”江洋这次真有些跟不上了。

　　“彦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还陪着一个大学生继续考核？”
　　江洋接到微信就把事儿办利索了，无非以为这是件双赢的事儿。
　　现在越想越挠头，不是事儿难办，而是彦湛杉太难懂了。

　　“江洋，你现在怎么能有空琢磨这些？15亿的楼盘，你得亲自去看一眼。这次你手上接的项目已经被坑到这一步。成了，不赚钱；赔了，砸的是你毕家的脸。”彦湛杉放下咖啡杯，神情严肃，没再提考核的事儿。

　　“彦哥，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么。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楼盘在新加坡，就算我飞过去一趟，我都不知道该看什么。反正我不想去。”江洋刚刚还满脸是笑，提到楼盘就声势低了下去。

　　比起不想去，他更是害怕一个人去。
　　去到外面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很快就会被一群人围攻取笑。
　　而他的性子，却还要跟那些在心里看不上他的人赔笑脸，他不舒服。

　　“几号交接？”彦湛杉没再逼他。

　　“12月初。没几天了。”江洋这次回答地认真起来。

　　“30号，把票订上。”彦湛杉目光淡然，已经站了起来，“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江洋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儿，也没敢抱怨已经下班时间该吃饭了，只好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跟着彦湛杉出门上了车。

　　到了彦湛杉的办公室，江洋等在沙发上，正以为要给他来一摞子资料让他看。

　　突然，眼前一亮，彦湛杉竟是搬出来了一幅画。

　　彦湛杉问：“怎么样？”

　　江洋看资料看不明白，看画，他有天赋有付出，至少算个行家。

　　一米多宽的油画被他双手捧起了画框，仔细看过每一个角落。
　　随即，他又把画立在了沙发上，后退了几步，甚至重新关上了灯又打开，离开些距离又看了看。

　　“彦哥，说实话，虽然我知道你在建筑，设计上都有天赋，但这幅画，你如果告诉我是你画的，那我可真不信。”江洋端详了几分钟之后，摇了摇头，回答地严谨。

　　“谁告诉你是我画的了。”彦湛杉也一起过来看起了画。

　　“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学画了呢。嗯，不是你的，我就随便评了。这画，功底深，创意有意思，虽然不是大家笔法，但很值得珍藏。”这回江洋点评地落落大方。

　　彦湛杉跟着点了点头，“那你把这幅画拿去。把秦家推上去的那一幅换下来。”

　　江洋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彦哥，这是谁的画？”

　　“不知道。”彦湛杉已经准备离开了。

　　江洋撸了把额前遮眼的碎发，以为他听错了，“不知道？？你为了个不知道的画，去得罪秦家？”

　　“我就问你，这画怎么样？”彦湛杉没跟他做过多的解释。

　　这幅画正是他作为评审，在A大礼堂里摘回来的小月亮，全名叫《绯色的月亮城堡》。
　　当时他只是觉得这幅画用来商用，印成铅字LOGO，沾染了铜臭，就再也不会有画中的灵气了。
　　他没舍得，所以摘了画，让它落了选。

　　谁知，当时礼堂里人太多，聚集了整个京市的美院艺校生，等他后来再去找这幅画的画师，混乱中没有机会找到。
　　最后，校方领导告诉他，画师放弃了作品，他可以拿回去了。

　　所以，彦湛杉一直留着这幅画，他很想还给画上灵动的小月亮一个机会。

　　“彦哥，公正地讲，这幅画从任何角度看，都在那三十幅入围作品之上。换了任何一个懂画的人，我相信都会跟我得出同样结论。”江洋这次看准了，他给了肯定地答案。

　　这一天漫长，已入夜了，半轮月亮挂在了夜空中。
　　但此时依然在评画的不止彦湛杉跟江洋两个人。

　　同一时间，在A大宿舍里。

　　秋爽捂着被子又放声笑了一阵子。
　　“栎栎你说，那个唐硕，态度好的要命，看着也是认真严谨的人。他真的会放错吗？”

　　“不知道。一开始，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一口咬定，说我的画被撤下去，也是因为放错了。”凌栎坐在椅子上，还在构思着沙画的布局，她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但这次，也太离谱了。你说我那幅《大漠红月》，其实就是跟着你上了个色。不但入围了，竟然还能获奖，就算真的是放错了，我也会为这放错的日子笑出声的。”
　　秋爽是真的很开心。隔着被子，又是一阵哈哈笑声。

　　“秋爽，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不是说你的作品不好，我也一起参与了，自然也希望它获奖。只是，突然它就从29位，一下子上了前三。”

　　“呸呸呸，考试还有突飞猛进的时候呢，位子降了你去找人家评理，位子升了你也要去理论？别干傻事儿哈，你这可真就是给自己找事儿了。”秋爽大大咧咧地本来就不太在乎。

　　听见外面门响了，秋爽催道，“行了别说了，早点儿睡。反正周六才是最后公布结果的日子。真获奖了，这两天会有招待，我们周六一起看看去。”

　　就算躺在床上，也根本睡不着，看着窗外的半个月亮，凌栎难免会担心：既然能错两次，会不会再错第三次。

　　两个人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了邀请。
　　之后，凌栎每次看见电话都会紧张，生怕是来一个告诉她通知错了的电话。对她来说，这三天是熬过来的。

　　到了周六，秋爽换了身纯灰色的女士职业装，让她魁梧的身材多了几分飒气，得体大方。

　　“栎栎，你怎么还穿同一条裙子呀。”注意到凌栎又换上了那条淡黄色的薄纱裙，秋爽惊讶起来。

　　“习惯了。挺好的。”只不过这一次，凌栎外面又套上了一件长袖的土黄色风衣。

　　搭配不算讲究，也不够时尚，只看衣服还透着几缕寒酸。
　　但穿在凌栎身上，俊逸里透着娇媚，被秋风拂过，多了一抹秋色。

　　两个人快赶到美术馆的时候，彦湛杉也在开向美术馆的路上。

　　坐在车上，秘书又通知他，今天考核员会在学生画展公布结果的1号展厅里出现，一定要上上心，晚上会出第二次考核结果。

　　彦湛杉不屑地放下了电话，他当然知道，他太知道了。
　　他知道凌栎一定会来，而且，还是他让她重新回来的。

　　这一次彦湛杉没走进展厅，反而在旁边不起眼的休息回廊里坐下了。

　　毕竟前三的获奖作品都是他选好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惊喜或意外可言。

　　他倒是想看看，这种场面下，那个小考核员，到底还要怎么考核他，还能怎么考核他。

　　彦湛杉双手插在胸前，远远望着1号展厅。
　　他的眼前，那条熟悉的淡黄色裙子又出现了。

　　他总觉得这条裙子太单薄，不自觉间已经抬手按在了西服扣子上，直接划过扣子，还是松开了。

　　果然，放眼望去，1号大展厅里，最激动最兴奋的就是那个淡黄色连衣裙的小女生。

　　她的眉眼弯弯都在发自内心地笑着，笑得真诚动情，似乎也是一幅魅力十足的油画。

　　而不远处的彦湛杉看着看着，已经成了目不转睛的看画人。

　　获奖作品从第三名开始公布。
　　秋爽落落大方跟百企代表之一的毕宏海握过手，接过了水晶玻璃奖杯。
　　她把奖杯举起来贴在了脸边，跟当年站在柔道的领奖台上一样光辉闪烁。
　　她只是此刻还并不知道，毕宏海就是江洋的父亲。

　　凌栎拼命为秋爽鼓掌之后，已经被叫到了名字。

　　她亭亭玉立站在众人之间，脸上写满了自信。
　　今天，眼睛里绝不能再挂泪花，凌栎在心中反复叮嘱过自己。

　　《月亮船》不仅仅以第二名的成绩获奖，同时她被告知已经被儿童电视节目的海报征用。
　　商用之后，奖金也翻了整整一倍。
　　彦湛杉的伯父，彦之皓今天来给第二名颁奖。
　　坐在后面的彦湛杉，很想看看这个聘请了考核员的伯父，给他的考核员颁奖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只是，有些让他失望了。
　　伯父不愧是商界驰骋沙场的老将，完全不露声色。
　　重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仿佛他跟凌栎是第一次见面！？
　　就连凌栎对上伯父的眼神，都尊敬有加，妥妥第一次见面的眼神。

　　……难道是训练有素？！
　　不远处的彦湛杉抬手揉了揉眉间。

　　之后，只剩下最后一幅最高奖作品的颁布了。
　　众人拭目以待。
　　唐硕宣读了作品之后，带着遗憾地介绍说，第一名的作品是一幅无署名作品。
　　它刚刚挂上去一天，很快就被国际油画展会的负责人看上了，在京市西馆出展之后，月末会送到新加坡国立油画展厅中，作为常设作品展出。

　　现场近30名入围作品的学生和百企代表们都为之惊叹，“太厉害了。”发自心声的感慨声重叠到了一起。

　　唐硕最后又一次惋惜地强调着：“新加坡国立油画厅长本来盛情邀请了这幅作品的学生画家。只是，很可惜，这一次，这是一幅匿名作品。”

　　众人哗然中，只有凌栎没跟着众人叹息。
　　相反，听见作品的名称之后，她一下子呼吸都紧张地断续起来。

　　一片掌声中，最佳奖获作品被两名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郑重抬了进来。

　　唐硕又一次正式宣读了作品的名字：《绯色的月亮城堡》。

　　“栎栎，你看，你看见了吗？”秋爽不管不顾，嗓门大的盖过了唐硕的麦克。

　　凌栎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绯色的月亮城堡》这是凌栎的作品，绝对是凌栎的，怎么会是匿名！？”秋爽声音豪迈，张口替凌栎出头询问。

　　“凌栎，你别怕。这明明是你的实力，是实力让你包揽了今天所有的最高奖项。”秋爽走到凌栎身边拉了拉还木怔着的凌栎。

　　“什么！？”全场哗然，所有的目光探照灯一般投降了娇小的凌栎。

　　这一次，坐在后面悠然看画的彦湛杉也没法继续悠哉了。
　　他抱回来的小月亮，竟然——
　　难道真的是这个考核员的画？？

　　谢谢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