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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玄天,世界重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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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出来?”我漫无目的地大喊,恨得要呕出血来,“我已经把她带回来了,你为什么不重启!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重启吗?你重启呀!”
没有人回应我。
“我不跑了,我不逃了我……我可以不理她,我可以不爱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把她还回来!求求你,还回来……”
一年,一百年,一千年,时空没有转换,时间也没有倒流,仿佛一切都成了既定事实。
无论我怎么哀求,怎么卑微都没有用,任凭我哭喊,也不曾动摇。
长韵的身体冰冷,甚至开始僵化消散,一切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她死了。
我的长韵,离开我了。
在我们逃出来的第三百天,凡间一年都不到的时间,就离开我了。
可我不信,长韵怎么舍得离开我……
天帝要把她下葬无尽海,我不允许,我执意把长韵的元神锁起来,笃定我的长韵还会回来。
他怒斥我无道,罚我经受剔骨之刑,在雷池内反省过错。
过错?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喜欢她而已,这算什么错?
雷池淬人心性,许是我对长韵执念太深,入雷池后,修为反而更加精纯。
我飞升成了上神,但无人喜悦,我知道他们都把我当疯子,怕我有一天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天帝的话我不爱听,什么天下,什么大局,关我屁事?我的心里有一股戾气,无法控制。
或许我真的疯了。
我去了很多地方,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叫我放下。
放下?笑话。
说我的缘分不在这里,我的未来在前头。
未来?我哪里还有什么未来,那不是我的未来。
天宫所有的史书典籍被我翻遍,所有的禁术我都用过了,不起丝毫作用。
听说魔君不老不死,只能被封印,他活了那么久,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长息封印无法解除,我便以元神为祭,钻进那道封印中去见魔君,要他授我转生之法。
我与他打过几次,的确强到令人发指,就算有长息英灵压着他,我的元神化身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死在里面。
魔君高傲自大,不可一世,寻求这世上最强的力量。
他这样强,却心甘情愿被关在这里,他说他只有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才会出去看一眼世界。
次数多了,他也烦了,“西北极高之地昆仑,里边的灵芝草还算是个东西,可以偷一棵试试。”
昆仑……西王母的地方。
我去了。
一片荒芜,白茫茫地看不到头,没有什么西王母,只有一位仙翁仰躺在破旧洞口,旁边树上挂着沉甸甸的雪下红。
“灵芝草?”他花白的胡子颤动,上面还沾着几滴酒渍,被寒风一吹,结成了冰,“擎苍那老小子撺掇你的吧?”
“笑话,天下哪个来找我的人是给自己用的?求求就给了,我的灵芝草就是凡间的大白菜,那也不够用。”他老态的眼睛雪亮,透着精气神,“得用东西来换。”
那就是有谱,我急忙应承,“您要什么,我都给您!”
我按着自己的膝盖,身体前倾,“您要什么,小辈都给您找来,只要您能赐灵芝草救我爱妻,我做什么都愿意。”
跪在地上太久,雪已经淹没过腰部,我却并不觉得寒冷,反而心中火热,看这仙翁的态度,我已经抓住了救命稻草。
太久了。
一万年,快一万年了,我每时每刻不在痛苦,无时无刻都在后悔。
我想,她忘记我也没关系,嫁给别人……也没关系,只要她好好活着,只要她过得好,我怎么样又有什么要紧?
“鹤啊,”那仙翁趿蒙着眼沉吟,“咱这儿上次少的那叫什么?什么什么凤髓?”
“师父,”鹤童规矩地站在一边,“凤髓有了,就差颗高品级的龙肝。”
风雪渐消,忧恸也不再咆哮,我感激地叩首,用我的命换长韵的命……划算。
若她醒来能不记得我最好,失去所爱固然伤心,但失去一个不爱她的人,便没什么值得遗憾。
仙翁把灵芝草给我,意味深长道,“你若能顺利将它用在那丫头身上,三日后,我便去取我的龙肝。”
“任君采撷。”
不作他想,我的眼中只有那株脆弱的仙草,“若能顺利用在她身上,莫说是龙肝,我的心,我的鳞,我的筋,都是仙翁的。”
其实我有想过,我们可以去凡间,去过独属于我们的三年。
灵芝草不愧为世间第一等的灵药,我看着四面八方的灵气汇聚进她的身体,体温、心跳、呼吸都开始显现。
我紧张地看着她的睫毛颤动,就在她睁眼的一瞬间,我的怀里空了。
眼前的景象猛地变换。
就差临门一脚,规则啪地一声摔上了我的门,世界重启了。
跪在熟悉的大殿,高高在上端坐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天帝。
剔骨之罚我早习以为常,只如今这副上仙的身子与神躯相比,确实孱弱不堪,几下就被劈得皮开肉绽。
药苦味弥漫,夜晚我在床上醒来时,长韵就趴在我的床边。
简直像做梦一样,我的长韵回来了,真真切切地在我的眼前。
我抬手轻碰她的额角,她眉梢一颤,立即醒了过来,“玄天?”
只与我对视一眼,便很快别过头去,起身轻唤老君。
她转身得那般决绝,我心口一窒,不假思索地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本能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慌乱不安,“长韵!”
我的动作又大又急,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她一惊,连忙回头扶我,轻声惊呼。
她哪里扶得动我。
我的重量压在她纤细的双臂,把她也拉得倒下来,一起半坐在地。
这一万年里,我时时刻刻都在回想往日,想到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分不清我到底是谁。
或许是那种规则故意的,要我品尝失去最爱的苦痛,如此这般才能记忆深刻。
让我不敢再挣扎什么,把那些轻狂的、幼稚的、勇敢的、不可一世的全都收着,不敢再反抗。
动作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人,长韵的小侍女带着人跑进来,七手八脚地将我和她分开。
“殿下,您快放开,会拉到您伤口的。”
长韵垂着眸,一眼都不看我,也不同我说话。
开始便是死局,她怕是生气又失望。
很久之前我就发现,戏中的长韵似乎要更溺爱玄天一点,可一旦脱离规则控制,在这种自由的时间里,她就变得清醒又理智。
我忍不住叫她,“长韵——”
长韵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小侍女却直接回头,“殿下好好养伤,我家公主乏了。”
她再没来看过我,我也无法去瞧她。
规则看得我没有任何自由时间,只要我碰上长韵,就会处于故事线内。
今夜亦然。
风声微动,她月色的纱裙飘起,像仍有遗愿的亡者徘徊在月光之下。
魔君曾说,“后生,有时候适当放弃,也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确实,我萌生过这样的想法,理智里信誓旦旦,计划周全,自以为有多么坚定。
可如今远远望着她才知道,我那决心不过蚁穴之堤,甚至不用洪水来推,只肖她身边的风轻轻一吹,就彻底散了。
人生哪里有白走的路?长韵不记得,但至少在我这里,每一步都算数。
戏中的我没说一句好话。
迈下高桥后回头看,还能依稀窥见她的伤痛与委屈。
试想过,若是长韵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这般对我,我定要做出些不好的事情来。
就是徒手扬了那男人,我都嫌不够解气,必定要他痛苦万分、后悔不迭。
偏偏就是这样的憋屈和无理,长韵如今正日夜受着,我却是废物一个,什么都做不了。
从未有像如今这般,盼着她少爱我一点,多恨我一点。
玉珊瑚还是碎在了长韵手里。
那莹绿刺眼,四散的碎片无情地提醒我,长韵必定逃不脱那种宿命,她必定永沉无尽海底。
规则要我怒意满腔地让长韵滚,要长韵明白,她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长韵近乎虚脱地踉跄外走,我站在那里良久,还是禁不住转身追出去拉她的手臂,还未说话,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伸出的手僵在那里,我在恍惚中想道,对了,这才是长韵。
用的力道很大,没有丝毫的仙力加持,我脸上没有任何痕迹,她的手掌却戗得通红。
上仙与神女尚且是如此差距,更遑论人与神。
纵然知晓那凡人定不会活太久,却也不希望她死在长韵手里,若真是那样,我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重重地喘气,甩了我一巴掌的手腕微微颤抖,我轻轻瞥过眼,窥见她发红的眼角。
长韵用一种陌生的神情看我,质问的话语和着怒意,“不是让我滚吗?又追出来做什么?”
脸上火辣辣地疼,心在滴血,我想说我从来没有背弃过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似乎身疲力乏,已经用尽了全部,却第一次发现我的恶劣本性,最后,堪称平静地,“玄天,你混蛋。”
长韵曾说,“历史与生命覆盖在每个人身上都是重的,我不过是战争的残党,无需优渥的对待。”
于是她向天帝请罪,称自己打碎了玉珊瑚,天帝并不怪她,只禁了她的足。
她在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