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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玄天,变成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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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戏中抽出我一半的修为注入本命鳞甲,亲手给凡人披上。
规则竟然要把凡人变成神,太荒谬了。
原来我的长韵不是主人公,凡人才是。
我也学会了站在窗口远眺,再没有比西宫更敞亮空旷的视野,长息殿的高塔在那里耸立,乌云像癣一样,布满天空的颜面,也填满我的内心。
很快,规则递来了彻底断绝我们关系的剪刀。
涂山大帝竟要把女儿嫁给我,荒唐!
太子算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谁都要来插一脚?这天族太子,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愤怒要将我淹没,心里却又可耻地泛出一丝期盼,希望长韵松松口,盼着长韵不要离我而去。
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长韵说得对,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眼见长韵进神殿,眼见长韵拂塔尖。
直到侍者说她去找了凡人,我一个激灵,这才想起埋了许久的祸患来。
龙鳞甲……
未曾想,还没走到西宫,就在长廊遇见了血迹斑斑的长韵。
她倒在地上,双眼惺忪地望天,虚弱到意识都要消散。
一瞬间,重临噩梦,耳鸣眼花。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笨拙又无措地抱着她,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废物,除了哭,什么也做不到。
灵力依旧无法传输,老君把着她的脉,近乎异样地望向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殿下,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动手啊,长韵殿下底子薄,天河寒毒还未完全拔出,如今您的龙鳞甲又……一个不好,是会要人命的。”
我跪坐脚榻,一下一下捏着她的掌心,那里还是温的,并不冰冷僵硬。
龙鳞甲只有受到攻击时才会发动,不管长韵是否真的要杀那凡人,规则都不会放过她……暴风雨要来了。
我被重新召唤到西宫时,心已经凉了大半。
凡人决绝如斯,声音穿透整个西宫,“我不爱你了!我要一个人生活,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搅和在这团乱麻里!我真的累了,你就让我走吧!”
一个人生活?长韵,你是不是也曾这样想过?
规则说长韵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是玄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第一人。
于是我夜袭长韵,再次迈出长息殿时,我无力地跌倒在地,恨得刺穿了自己的右手。
我恨我自己,恨凡人,更恨操纵所有一切、藏匿在背后的规则。
凡人的脾气却越来越差,传遍了整个天宫。
“听说了没?就那凡人,太子殿下不放她走,她就每天在西宫发脾气,没人能伺候。”
“何止啊,我听说她都开始自残了,惨的哟。”
“所以说嘛,太子殿下就当她是个小雀儿,岂是她想飞走就能飞走的?别说走,估计连死都死不了。”
众人只道表面现象,却不知我心中的翻江倒海。
长韵啊,这是一个局,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
这时距离我的上段戏份已经过了一月之久,许是表现得过于明显,有一天,凡人忽然望着站在窗边的我发问,“你喜欢她?”
我看着长息殿的目光一顿,不由得收敛一点。
她包着手腕的纱布微微发黑,血已经干涸,“你喜欢她。”
“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她盯着我道,“明明先前还好好地,还说要帮我设法得到天帝的灵力,这几日里却愈发冷漠,你不再爱我了吗?你后悔了吗?”
“……我对你从没有过爱。”万年前还能用最为激烈的方式做反抗,如今却只能用言语刺伤。
我的爱从一开始就扎下了根,若转移,就得连根拔起,鲜血淋漓。
“不,你爱过我的。”凡人声音柔和而笃定,“但现在你对我的爱却好像瞬间消失,转移给了另外一个人。”
我的心中无波无澜,爱着凡人、甘愿为凡人付出一切的不是我,那都是假的,是戏。
我只在乎长韵。
长韵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成全他们,她动用天帝给她的锁灵簪,一缕天帝灵力如愿浸入凡人的躯体。
万事俱备。
暗示影响越来越大,逐渐蚕食凡人的盔甲。
“你是神仙,我不过是朝生暮死的飞蛾,”她轻笑一声,有些凄凉,“神怎么会永远爱一只飞蛾呢?最后还是要和同类结合。”
世间的差别本就是如此,有八千年为春秋的大椿,也有十二时辰为一世的蜉蝣,大椿和蜉蝣如何相恋?无法相恋。
但戏中的我却偏执地抱着凡人安慰她,“没关系,飞蛾会变成神,蜉蝣会变成大椿,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终于,凡人魔怔般捏起茶盏碎片,狠狠划破了自己的颈动脉,而我抱着未曾死透的凡人跃进了雷池,为她做站立的工具。
我是不看好的,哪里会有绝对逆天的运气?不过一介凡人罢了。
果然,凡人的骸骨消散,戏中的我瞬间抱了死志。
落地刹那,我的脑中闪过所有与长韵相处的画面,心中尚有不甘。
但长韵她总会忘记我的,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可遗憾。
“天帝为您渡数万年修为,鸿钧仙师为您亲赴昆仑,这才把您救了回来。”
“玄天,不可再犯傻了!”
我竟没死,我没死。
可我的长韵不见了。
我向所有人打听长韵的下落,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做什么?”照顾她长大的侍女冷面寒目,“你就当我们公主死了,别再找她了!”
“玄天,何必再去纠结过去的事,”天帝从不知晓我心中的苦痛,“长韵虽犯错,但罪不至死,你何必总抓着她不放?”
他们在防我……所有人都觉得我找长韵是为了杀她,他们都不告诉我长韵的下落。
天帝押着我重赴玄门,从零炼起,终得升上神。
两个孩子送回了天宫,而我在规则的引导下,找遍了六界四海,都不曾窥见凡人的踪迹。
也没见过长韵的下落。
直到八千年后,大椿荣衰一季,我终于在玄门见到了凡人。
“天资卓越,只用了万年就晋升上神,不得了哦。”
“听说还是狐帝的干闺女?这关系,不比我们小师弟差啊!”
那凡人竟真的没死。
逃过雷池的制裁得是多大的气运?我竟然真的……造了一个神出来。
凡人回来了,那我的长韵呢?我的长韵在哪里?
很快,规则又一次设下计谋,让狐帝的女儿为爱私奔,我假惺惺地受了狐帝的慰问,同意娶自己的小师妹。
呵,恶心。
凡人前尘往事一概不知,戏中的我却露骨地表达爱意,简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涂山势力雄厚,玄门宠爱非常,凡人与往日不同了,她的背后有许多为她撑腰的人。
我的长韵却只有一个。
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们在一起,我和长韵却永远都隔着天堑。
我打不破这种天道规则,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枷锁。
妖琴常向昆仑仙翁送些金莲子,如今跑得却有些许勤勉。
“大师兄,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行为太过古怪,凡人便直接问他。
“这,也不算……”妖琴面带笑容,“玉虚宫有一位小仙娥,我挺喜欢她。”
他们聚在一起起哄,我却不由得心头一颤,仙娥?
玉虚宫人丁稀少,仙翁又脾气古怪,除一人加只看门骑行的白鹤,哪里还有旁人?哪里来的仙娥?
我望着大师兄手中装了金莲子的锦囊,不由得心生猜忌。
“哦,她是新来的,”大师兄并无防备,“听鹤童说,似乎是犯了什么错,是万年前才到玉虚宫门下的。”
万年前……
我没能抑制住自己,只想着赶紧往昆仑赶。
可喘息的时间太短,甚至不足以支撑我去往昆仑,去看她一眼。
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了几十次上百次地尝试、却始终没能拉着她的手跨出门槛的那一天。
风吹楼台酒结霜,雪压枝头两茫茫。
风雪都撇在身后,玉虚宫的轮廓显露,远远地就能瞧见繁盛的雪下红,也能一眼就认出凛冽中徒手采摘药材的故人。
万年不见,她柔和了许多,虽带着太阳的光辉,却不再炽热发烫了。
我远远望着,心里想上前,脚却像冻在地上一样,抬不起来。
见了面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此刻,哑口无言。
好难过,为什么明明已经见到她,心中的难过却不减反增?为什么,眼睛如此酸涩……
情难自禁。
或许是昏了头,我化了妖琴的样子,捏着一袋金莲子站在玉虚宫门前。